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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節 木藝中的‘俏色巧雕’

  “別急著拍,還沒結束呢。”

  秦淮攔下了商雅,轉身自柜臺中取出木蠟顏料。

  “不都已經雕刻完畢了嗎?”

  商雅狐疑的問道,美眸落在這件木雕上。

  遠看,端莊肅穆。

  近看,細節逼真。

  連蛇尾的鱗片,亦在臺燈的光芒下,纖毫畢現。

  只需一眼,滿目驚艷。

  都到如此程度了,秦淮覺得還不滿足?還有進步的空間?

  “雕刻完畢了,但后期處理還未結束。”

  秦淮搖頭微笑。

  當初他雕刻家具時,雕刻的圖案一切從簡,雕刻過后也只涂了一點木蠟油襯出原色。

  對于玉雕,秦淮也很少用細砂紙打磨,而是直接用刻玉刀打磨。

  這兩種修光方式還是有不小差別的。

  細砂紙是無差別的打磨。

  而使用清刀技法,則是用刀打磨作品,靠刀尖或刀刃逐個細節逐個細節的打磨,追求千刀萬刀,化作一刀,渾然天成的境界。

  上色打蠟相當于加特效,而清刀的打磨方式更細膩,更體現匠心,驚人處尤顯美感!

  就是比較耗時耗力。

  當然,兩種方法都有可取之處,須看情況使用,用對了地方,恰到好處,用錯了,一件精品也能變成殘次品。

  而對于這件伏羲女媧圖,秦淮不打算止步于清刀磨砂修光,他還將上色打蠟。

  何謂上色打蠟?

  其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上色打蠟由來已久。

  因為木雕極易受潮,蟲害…等等原因,所以為了木雕的保存、防腐、美觀,木雕工匠們往往會給作品上色打蠟。

  現今的上色打蠟,是后來發展起來的。

  最初的防腐方式叫上漆。

  也就是說,在一千年前,木雕的上色顏料使用的是天然大漆。

  如此一來,木雕便于另一種傳統技藝,息息相關了。

  對,就是漆藝。

  漆藝工序繁雜,每一道工序,都要用掌心摸索十天半個月。

  三十道工序下來,差不多一年半載,遇上特別的作品,一年都只能做出一件漆器。

  木雕工匠顯然沒有這么多時間,故而在古代,木雕工匠和漆藝工匠是一家人,木雕工匠雕刻結束,往往將交給漆藝工匠加工。

  但后來,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以及處理方式的變遷,木雕工匠們為了適應時代,就簡化了工序,這便是現代的上色工藝。

  當然,現在依舊有木雕工匠給將作品拿給漆藝工匠上漆。

  這種古老精致的合作方式并未滅絕。

  只是較之現代上色工藝,要少見了很多。

  而秦淮要使用的,則是簡化版的上色打蠟工藝。

  ——首先,把滲透性頗強,而且不會輕易暈染開的水粉顏料放在桌上。

  然后在小白瓷碗中倒入果漆,慢慢加入顏料調和。

  秦淮舀的顏料很少,只在一碗果膠中灑了一點點顏料。

  相比于果膠,顏料的分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而調制出來的顏料,也只是半透明的淺色。

  之所以如此調制顏料,也是有講究的——

  因為這不是給油畫稿圖覆上秾艷的色彩,而是為了將木紋的本質美感更好的烘托渲染出來。

  故而一般來說,顏料與果膠的比例都會保持在一比三十五。

  最后得到的顏料顏色也必須盡量稀薄。

  這也是有講究的!

  顏色稀薄的好處很多。

  其一,如果第一次上色太淺,還可以再上一次甚至兩三次,但若是第一次上色太秾,那么卻無法更改了。

  除非你把這片料表呢刮掉。

  然而這樣一來,就把作品完全破壞了。

  很顯然,調制淺色顏料比濃色顏料容錯率高。

  其二,使用淺顏色上色,還可以有意識的在某些地方多上色幾遍,營造出色彩漸變的效果,以增加作品層次感。

  基于以上兩種原因,木雕工匠們都會選擇一比三十五左右的比例。

  當然,這些都是藏在小小一道工序里的一個小細節。

  而一件精品木雕作品的背后,需要講究的細節有上百處,少一處都不行!

  可以說是十分繁瑣了。

  初學時,很多木雕工匠心態都會崩潰。

  不過正是這一個一個飽含匠心的細節,讓得原本丑陋不堪的木料,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蛻變。

  最終驚艷了時光。

  秦淮坐在書桌前安靜調制顏料,目光微微凝肅,偶爾在一旁的邊角料上涂抹試色。

  一份從骨子里流出來的認真,如檀香蔓延開來。

  看得商雅情不自禁給自己加戲。

  不過秦淮很少抬頭看商雅,甚至就忘記了旁邊還有一位膚白貌美的美人兒。

  秦淮耐心試了許多遍,調了半個小時,終于調制出了他所滿意的六種顏料。

  色彩無非是白和紅。

  但紅與白又有淡,更淡的漸變,故而秦淮書桌上有六碗顏料。

  ——這也是藏在細節中的匠心。

  調好顏料,秦淮拿起木雕,一遍一遍用小綢緞沾酒精擦拭作品表面,擦得干干凈凈后,才取出小兔毫毛筆在蛇尾處勾勒。

  此處,秦淮用的是毛筆,而且是那種用于書寫蠅頭小楷的小筆,在碗中沾顏料,輕輕點勻,爾后給木雕上色…

  第一遍過后,放置風干。

  第二遍,只點某些局部,放置吹干。

  第三遍,秦淮似乎在鱗片的細節做功夫,放置吹干。

  第四遍…

  直到尾部全部竣工,秦淮依舊是把木雕放在桌上放干。

  此刻再看,蛇尾的木紋清晰了不少,也更加光潔。

  “好逼真啊!”

  商雅慨嘆道,小嘴微張。

  秦淮嘴角劃過微笑,其實也不是刻意寫實,而是…

  秦淮從冷軍的油畫偷師了一手。

  在這一次雕刻中,他故意讓每一片鱗片的反光都不盡相同,有細細的角度差別…

  這就是在模仿現實世界,真實的蛇,它每一片鱗片的反光絕對都不會一模一樣。

  亞里士多德曾說:世界上沒有兩塊相同的樹葉。

  而真是因為這種奇妙的寫實,讓得蛇尾足夠冷艷擬真!

  與此同時,秦淮還運用了俏色巧雕,也即,雕刻時利用自然的形成的年輪線條充當鱗片的分界線。

  因為崖柏的年輪是被貧瘠太行山擠壓而成,充滿了力量感,所以蛇尾也因為這些線條的存在,而表現出了一種肌肉勒實的緊致。

  這種表現張力,是尋常雕刻所表現不出來的。唯有利用崖柏的年輪,利用崖柏的自然趣味,才能表現出來!

  秦淮仔細打量著伏羲女媧木雕纏繞著的蛇尾,忍不住頷首。

  這才對嘛,這種力量感,與蛇的肌肉太契合了!

  崖柏明明還有更好的用途,為什么要用來雕刻千篇一律的內容?

  希望這件作品,能為木雕界,帶來一股新風氣。

  ——創新的新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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