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功夫,端王毆打張大學士的消息,就在京師不脛而走。
張大學士桃李滿天下,在京地位十分尊崇的權貴,少時受過他的教導,寒門出身的官員,在科舉之前,不少都投過他的卷。
他不僅是陳皇的先生,端王的先生,也是京中許多大人物的先生。
端王毆打先生,本就是讓眾人唾棄的事情,毆打的還是這樣的泰斗,更是捅了馬蜂窩。
一時間,京中官員聯名上奏,學子文人義憤填膺,要求陛下嚴懲不貸。
這也是陳皇昨日對端王下那么重手的原因,毆打授業恩師,這件事情怎么洗都洗不白,也根本洗不了。
端王為了平息這件事情,備上了厚禮,在屁股被打爛的情況下,被人攙扶著登門賠罪。
這雖然使得事態稍有平息,但還是無法挽回他所犯下的過錯。
一個無才的皇帝,在朝中能臣志士的幫助下,可以成為合格的守成之君。
一個欺師滅祖的無德皇帝,只能禍亂百姓,為禍朝綱,從這方面來看,端王連康王都不如。
端王在不斷刷新底線的同時,也喪失了朝臣百姓對他的耐心,經此一事,民間已有廢端王親王位的聲音傳出。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三位皇子之中,懷王最有能力,品行也最好,要是天子能傳位給懷王,豈不比端王康王之流好上太多太多?
當然,百姓的這種想法,在真正的上位者看來,是不切實際的。
皇位花落誰家,雖然只是由陛下一人決定,但也不能隨便傳給誰。
康王和端王有身份有背景,分別代表了京中一部分人的利益,懷王母妃出身民間,他背后無權無勢,手中掌握的權力,也都是陛下給的,陛下什么時候收回,他便一無所有了。
皇位的交接,其實也是一種利益的轉移或是交換,那些身處上層的大人物,為了自身的利益,怎么可能讓懷王上位?
背后沒有龐大的利益團體,即便是陳皇,都不會考慮將皇位傳給他,這條無形的規矩,自古以來都沒有變化過。
若是懷王這些年結交權貴高官,將他們和自己綁在同一條船上,或許還有和康王端王一較高下的資格,但仔細想想,懷王若是真的這么做了,他也不會安安穩穩的走到今日,或許早就被康王端王聯手除掉了。
這個皇位,懷王不爭得不到,爭也得不到,除了造反,別無他選。
連尚未長大成人的潤王,都比他更有可能。
如今的陛下,在考慮太子一事時,其實面臨著一個十分尷尬的局面。
康王作為長子,心灰意冷,拒不接受親王位,自己放棄了皇位爭奪。
懷王身份低微,這輩子最多是一個親王,不在人選之列。
端王無才無德,傳位給他,陛下數十年打理好的江山,可能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會葬送,到時候,陛下可能會氣的從皇陵中跳出來。
就算他自己不跳,也不能保證草原或者西域的侵略者不挖。
仔細想想,若是陛下的身體康健,還能多活幾年,到時候將皇位傳給潤王,似乎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潤王的母妃出自方家,這是京中一等一的大族,裙帶無數,論身份比懷王高貴,論頭腦比康王聰明,論孝心…,京中誰不知道潤王年紀不大,孝心可嘉?
張大學士不止一次的夸贊潤王聰慧好學,他每日給陛下親手煲湯的事情,報紙上也經常報道。
細想之下,十四歲的潤王,已經不算小了,以陛下的身體狀況,再活五年不是問題,到那時候,傳位給潤王豈不是正好合適。
三王、二王奪嫡之時,所有人都不會考慮到潤王的存在,然而如今康王放棄,端王扶不起,躲在角落里不起眼的潤王,終于開始走到人前。
皇宮,御書房。
趙圓眨了眨眼睛,看著陳皇,問道:“父皇,好喝嗎?”
陳皇看了看他,心中因為端王而生出的陰云逐漸散去,笑道:“好喝,圓兒煲的湯,比御廚做的還好好喝。”
“那我能出宮給大學士送一碗嗎?”趙圓道:“大學士受傷了,喝湯對身體好。”
陳皇將他攬過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說道:“圓兒孝心可嘉,朕一會兒讓人出宮給張家送一份,你就不用親自出宮了。”
“那好吧。”趙圓點了點頭,有些失望道:“父皇慢慢喝,我去讀書了。”
“不急,再陪一陪父皇。”陳皇摸了摸他的腦袋,抬起手時才發現,潤王坐在他的腿上,已經比他還要高出一些了。
“父皇老了…”他嘆了口氣,隨后又有些欣慰道:“圓兒也快要長大了。”
魏間笑瞇瞇的看著潤王,說道:“奴才還記得,潤王殿下小時候在地上爬來爬去,一轉眼就這么大了,再過兩年,就真的長大成人了。”
“是啊,朕的圓兒,也快要長大成人了…”魏間的話令陳皇陷入了沉思,目中隱現光芒,某一刻,看向潤王,問道:“圓兒有沒有想過,以后有一天,坐到父皇的位置?”
趙圓疑惑道:“我坐了父皇的位置,父皇坐哪里?”
陳皇道:“父皇累了,想要歇歇了,但是在父皇歇下來之前,要找一個能幫父皇的人,圓兒愿意幫父皇嗎?”
趙圓不假思索道:“愿意。”
陳皇道:“可是那會很累。”
趙圓依舊沒有猶豫道:“只要能幫父皇,再累我也愿意。”
陳皇笑問道:“如果以后不能出宮找王家妹妹張家姐姐玩呢?”
趙圓眉頭皺起來,想了想,問道:“那我能不能把他們接進宮里?”
陳皇看著他,說道:“只要你想。”
“接不接她們不重要…”趙圓擦了擦口水,嘿嘿一笑,說道:“主要是能幫到父皇…”
張府。
張大學士在京弟子無數,這幾日他受了傷,張家每日探望的賓客不絕,門庭若市。
一輛馬車在張家門前緩緩停下,兩位正準備進去的官員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人,立刻躬身道:“見過王相。”
王相微微點頭,便緩步向張府走去。
王相和張大學士雖然是政敵,卻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張大學士受傷,他來探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房間之內,眾人見王相進來,行禮之后,就紛紛退了出去。
王相和張大學士一說話就劍拔弩張,一會兒他們兩個要是吵起來,他們幫誰都不對。
王相看著病床上的張大學士,問道:“怎么樣?”
張大學士看了他一眼,說道:“死不了。”
王相道:“你的身體比老夫好多了,動起手來,端王也不一定是你的對手,怎么會被他毆打?”
“老夫能做的已經做了。”張大學士并未回答,目光望向他,說道:“接下來,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