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眼,掃把星,斤斤計較,睚眥必報,報仇不隔夜…
這些都是對京中某一位大人物的形容,如果連心胸寬廣,為人豁達這種詞語,也能用在他的身上,那這世上便全是胸懷寬廣的人了。
魏間將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尷尬道:“唐家在唐大人身上做的那些事情,老奴都覺得過分,以他的性格,別人瞪他一眼他都要瞪回去,生死大仇,怕是不太可能揭過去啊…”
陳皇搖了搖頭,唏噓道:“他若是識大體的老狐貍,想必知道朕不愿意將這件事情鬧大,偏偏他不是,他們這些年輕人啊,憑的就是胸中一股氣…”
魏間笑了笑,問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陳皇目光微斂,一個是為國立下汗馬功勞,功勛卓著的棟梁,一個是把持朝政多年的,近兩年已經沒落的門閥豪族,孰輕孰重,他心里有數。
“他要出氣,就讓他出口氣吧。”陳皇舒了口氣,說道:“唐家這些年,確實做的過分了…”
陳皇給唐寧放了兩個月的長假,現在已經是九月初,等到他回衙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年末了。
兩個月的時間并不短,六十天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在這之前,他打算先拜訪一些人。
晚飯之后,唐寧打算出門,鐘明禮看了看他,說道:“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你。”
鐘明禮將一大疊卷宗放到唐寧的桌上,說道:“這是近十年來,京兆府和平安縣,積攢的所有的有關唐家的案子,應該會對你有用。”
這件事情,唐寧原本打算拜托刑部或是大理寺去做,沒想到鐘明禮已經幫他準備好了。
唐寧站起身,說道:“謝謝岳父大人。”
“一家人,別說這么見外的話。”鐘明禮看著他,說道:“不要忘了,本官也是四品正印,有什么事情需要府衙幫忙,直說就行。”
岳父大人官至正四品,而且是京兆府的父母官,自然有很多地方能夠幫助唐寧的,這件事情,他原本沒想讓他摻和,但他既然這么說了,唐寧只好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就先由府衙先開始吧。”
鐘明禮走出唐寧的書房,長舒了口氣,臉上露出暢快的表情。
這幾年來,別人都說他是撞了大運,白撿了一位厲害姑爺,翁憑婿貴,這才一路升遷,一直做到了京兆尹的位置。
他對于這些閑言碎語,向來都是充耳不聞,但其實內心里,男人的尊嚴使他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他總希望有能幫到唐寧的時候,但每一次不等他開口,他的對手便都折戟沉沙。
這一次,他作為岳父的面子,終于能夠保全一些了。
唐寧的書房和隔壁院子本來有一堵墻,后來被唐財主砸了,改成了月亮門。
唐財主從月亮門后走出來,看到鐘明禮,抬手道:“老鐘,有空沒有,來下局棋…”
鐘明禮揮了揮手,說道:“你自己下吧,本官還有要事,你以為誰都像你那么閑…”
唐財主詫異的看著鐘明禮走出院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日總覺得他的腳步有些飄…
京師唐府。
今日的天氣不錯,唐府之內卻一如既往的壓抑。
自從家主被除去了尚書位,封了一個官階雖高卻無實權的太子少師之后,強盛一時的唐家便正式宣布沒落,從巔峰時的賓客滿座,到如今的門可羅雀,一連半月都無客人登門。
唐府門房已經習慣了這一切,這幾個月來,家中有客登門,他們才會覺得奇怪。
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唐家這堵墻雖然還沒倒,卻再也不復往日的輝煌了。
今日唐府門口多了幾道身影,卻不是客人。
來人皆身穿皂衣衙服,自暴身份之后,門房才得知他們是京兆府衙的捕快。
一年之前,別說京兆府的捕快,四品以下的官員,唐府門房都不會用正眼去瞧,但今時不同往日,別說四品,就連五品六品的官員都不愿意來唐府,即便是小小的京兆府捕快,他們也得小心對待。
一名門房賠笑著臉,看著為首的捕頭,問道:“不知差爺來我唐府,有何要事?”
彭琛道:“唐府主人牽扯到一樁案子,我們奉大人之名,傳喚唐府主人到衙門。”
唐府主人就是唐府家主,京中有哪個衙門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傳喚唐府主人,那門房面色頓變,這些人,分明就是來砸場子的。
他看著彭琛,問道:“敢問到底是什么案子,會不會是弄錯了,唐家怎么可能…”
“有沒有可能,到了衙門再說。”彭琛揮了揮手,說道:“是我們進去拿人,還是你去請他出來?”
那門房立刻道:“差爺稍等,小的馬上進去稟報。”
唐淮自稱為太子少師之后,就不用去衙門了。
太子少師,顧名思義,擔任此官職者,有教導太子的責任,但陳國沒有太子,他這個太子少師,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此刻,那門房正將門口剛才發生的事情講給他們聽。
“豈有此理!”唐琦震怒的站起身,說道:“京兆府好大的膽子,誰給他們的權力上唐家拿人的?”
“陛下。”低頭看書的唐昭抬起頭,說道:“陛下前幾年給了原平安縣令,現京兆府尹一塊牌子,拿著這塊牌子,下誅暴民,上審貪官,原則上說,這京師除了皇室,他想抓誰就能抓誰。”
唐淮望向那門房,問道:“他們說是因為什么案子嗎?”
那門房搖了搖頭,說道:“他們沒有說。”
“大哥不能去。”唐琦看著他,說道:“你代表著唐家的臉面,這是唐家最后的臉面了。”
“京兆府尹是唐寧的岳父。”唐昭看了看他們,補充道:“很明顯,他就是要唐家的臉面,大伯不去,誰還能去?”
唐琦的目光望向他。
唐昭放下手中的書,喉嚨動了動,說道:“你們覺得這合適嗎?”
唐府門口,唐昭看著京兆府衙的捕快,說道:“走吧,我是唐家少家主,我能代表唐家,有什么事情,到了衙門再說。”
彭琛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多問,點了點頭,揮手道:“回衙。”
唐家之內。
唐琦緊緊的握著手中的茶杯,咬牙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區區一個京兆尹,也敢如此辱沒唐家!”
“不是京兆尹。”唐淮站起身,說道:“是吏部侍郎,是左驍衛大將軍,是尚書左丞,是定國侯…”
他看著唐琦,嘆了口氣,說道:“我這次真的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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