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今夜的家宴舉行的倉促,結束的也倉促,發生了中間的那段小插曲之后,最終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
端王和康王本是兄弟,因為皇位之爭,如今一人高高在上,一人成驚弓之鳥,對于其他人也有警醒作用。
以端王的無情,對康王如此,日后繼承大統,又會如何對待其他的兄弟,包括宮中的妃子,甚至是陳皇自己,都要思考這個問題。
宴會之后,諸人各自退去,陳皇面色難看,任誰也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不好。
他陰著臉,沉聲道:“還沒有成為皇帝,就如此對待兄弟,等到他繼位了,是不是要連朕也一起除掉?”
沒有人回答他,也沒有人敢回答他,陳皇沉著臉想了一會,開口道:“通知尚書省,這次文舉,以吏部為主,禮部為輔,懷王監察…”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些安排,是對端王和唐家的敲打,魏間輕嘆口氣,低聲道:“遵旨…”
京畿地區的科舉還有幾日就要開始,陛下卻在這等關頭,顛倒了負責科舉的主輔部門,改為以吏部為主,禮部為輔,這絕不是陛下心血來潮隨意為之,其中深意顯而易見。
端王剛剛除掉了最大的威脅,幾乎是坐穩了儲君的位置。
但這個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至少在他成為皇帝之前,越發的要低調行事,端王借著武舉之便,拉攏朝中重臣,招致陛下不滿,將原本屬于他的差事讓給了懷王,甚至連禮部唐家都受到了波及。
這是陛下對他的敲打,而且是很嚴厲的敲打。
目的在于提醒和告誡他,他還不是皇帝,若是還這么肆無忌憚,這皇位,或許就輪不到他坐了。
端王府。
端王的表情顯得十分郁悶,原以為沒了康王,他在朝中做事,便再也沒有了什么阻礙,誰想到連他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功勞,都要拱手相讓,白白便宜了懷王。
唐琦抿了口茶,說道:“康王已成嗣王,不可能和殿下爭什么了,殿下可以繼續和以前一樣,不做不錯,康王不就是這么失敗的?”
“本王做什么了?”端王一臉的郁悶,說道:“本王什么也沒做,是他自己灑了酒,也是他自己跪下的,父皇怪我做什么?”
唐琦看著他,問道:“康王真的怕殿下怕成那樣?”
“我還能騙你不成?”想到康王昨天驚懼的樣子,端王心中還是有些舒爽的,但舒爽過后的后果卻讓他難以接受。
唐琦沉思片刻,說道:“當日他尋死強留京師,就已經是出乎意料,昨夜之事,表現的也有些過分…”
他看著端王,說道:“如果不是真的被殿下嚇破了膽,就是他還賊心不死,覬覦那個位置…”
“就憑現在的他?”端王笑了笑,說道:“舅舅以為,他還有機會嗎?”
康王已經成了嗣王,而且身邊已經沒有了多少勢力,身上又有抹不掉的重大污點,繼位無望是事實。
“總歸是要小心些。”唐琦看著他,說道:“殿下還不懂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也摸不透陛下的心思,就不要再做什么了,我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便不會出什么大的差錯。”
“本王知道了。”端王點了點頭,隨后才察覺到有什么地方不對。
昨夜他明明也什么都沒有做,不還是被父皇警告,就算是他不做,還是有些人會主動的招惹上來…
自康王親王之位被罷黜之后,府上的謀士也全都離開,他自裁未果,被人救下來之后,便遣散了王府的大部分家仆,整日待在王府,從不出大門一步,似乎是真的心灰意冷,打算在京師做一個沒有什么存在感的閑散王爺。
康王府。
康王頭上纏著紗布,站在院內,聽著一名下人的匯報。
那人站在康王身后,躬下身,恭敬說道:“回殿下,屬下已經打聽清楚了,武舉一事,陛下已經全部交給了懷王,文舉也奪了禮部的權,吏部頂了上去,所有人都說,這是陛下在敲打端王,敲打唐家…”
康王表情無喜無悲,只是有些遺憾的說道:“倒是便宜了李睿…”
他看著那下人,問道:“徐先生呢?”
那下人道:“先生出門去了。”
康王目光望向墻外的天空,喃喃道:“先生所料果然不錯…”
京師,主街之上。
身著青衣的中年文士穿行在茫茫人流中,緩緩的踱著步子,時而在街邊上小攤上停下,看看貨物,與攤主閑聊幾句。
行至某處書畫攤前時,他拿起一把扇子看了看。
攤主是個衣著寒酸的年輕人,笑看著他,問道:“先生看中哪一款了?”
中年文士看著他,問道:“這款怎么賣?”
那攤主道:“三文一把。”
中年文士繼續問道:“十文三把賣不賣?”
攤主臉上浮現出一絲猶豫之色,說道:“看在先生是老顧客的份上,虧本賣了…”
中年文士從袖中取出十文錢,放在桌上,說道:“拿三把。”
那攤主取了三把扇子,包起來,遞給他的時候,小聲道:“康王是怎么回事?”
中年文士淡淡道:“不知道。”
年輕人沉著臉道:“康王府只剩你一個謀士,你會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中年文士道:“他現在還不信任我。”
年輕人道:“你覺得我會信,還是覺得大人會信?”
中年文士淡淡道:“既然你們不信,我離開康王府就是了。”
年輕人面色一變,立刻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你繼續留在康王府,有什么事情,立刻通報…”
中年文士收起扇子,看了他一眼,說道:“告訴你們家大人,若是端王自己作死,將皇位親手推出去,可怨不得別人…”
這端王府的謀士面色復雜,端王這幾日是有些得意忘形,做事僅憑自己,不詢問他們這些謀士,因此才有今日陛下的打壓。
他看了一眼那中年文士,低聲道:“多謝徐先生提醒…”
端王被敲打的事情,還是唐寧第二天早上從趙蔓口中得知的。
昨天康王在家宴上對端王下跪,宴席不歡而散,后來就有了那些事情。
趙蔓的表情有些復雜,說道:“端王皇兄真的那么可怕嗎,昨天康王皇兄只不過是不小心將酒灑在他的鞋子上,他就嚇得跪在地上,用袖子為他擦拭,還求父皇饒過他,將頭都磕破了…”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他可不是被嚇的。”
“啊?”趙蔓疑惑的看著他,問道:“那是為什么?”
“雖然昨天被嚇到的是康王,但是最終吃虧的可是端王。”唐寧看著她,說道:“昨天的事情之后,你的父皇將原本應該是他負責的武舉交給了懷王,這就是對他的敲打。”
趙蔓看著他,難以置信道:“難道康王王兄是故意的?”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不止昨天,他連上次自縊,多半都是裝出來的,為的就是留在京師搗亂…”
趙蔓一臉的難以置信,喃喃道:“這怎么可能,人的心機有這么深嗎?”
“你不知道,他們這些玩陰謀的,心都臟…”唐寧將她攬在懷里,說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險,你就乖乖的待在我身邊,我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