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異裝女子來自草原,這是唐寧那天在茶樓和她聊天的時候就確定的事情。
陳楚兩國和草原摩擦頗大,但也有兩國商人為了利益,不顧性命的來往兩國之間,尤其是在兩國靠近草原的邊境,見到他們并不稀奇。
相較而言,她不像是商人,更像是游俠一般,上次為了賣豆腐花的老板娘出手相助,這次也是為了一位賣藝的女子路見不平,雖然她沒有就搶的價值觀有些不對,但也不可否認她身上的俠氣。
門外的慘叫聲不絕于耳,沒多久,董存義便緩步走進來,身后還跟著一位管家。
“犬子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唐大人,我已經嚴懲過他了。”他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讓那管家將手中的托盤遞過來,說道:“這是一點小小的心意,就當是給唐大人賠罪了,還請唐大人務必收下。”
托盤上面蓋著的紅布卷起了一角,唐寧看到了下面的一疊銀票。
唐寧不缺錢,小意給他準備的銀票他還沒有用過,收下了這些銀票,萬一姓董的反手一個舉報,他豈不是自找麻煩?
更何況,為了區區幾百上千兩銀子,不值得。
他沒有看那托盤,目光望向董存義,問道:“本官像是收受賄賂的人嗎?”
董存義連忙道:“大人誤會了,這只是賠罪,賠罪…”
“這銀子我是不會收的。”唐寧揮了揮手,說道:“董大人雖然遠在封州,朝廷顧及不到,但平時也要約束自家子弟,萬一被監察御史奏報上去,這封州刺史的位置,怕是也坐不安穩。”
董存義拱手道:“唐大人教訓的是…”
如果不是擔心在街上和董明俊起了沖突,引來城內巡防的守衛,暴露了趙蔓,唐寧根本懶得來刺史府和他說這些。
走出刺史府,唐寧望向那女子,問道:“能在這種地方再遇到,也算是緣分,不知姑娘姓名?”
“我叫完…宛嫣。”那女子將小皮鞭收起來,看著他,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寧。”互相通報姓名之后,名叫宛嫣的女子道:“我是偷跑出來的,現在要回去了。”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我們也要回去了,那便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那女子離開之后,趙蔓抬起頭,問道:“你還想著和她再見啊?”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客氣話,說是再見,說不定一輩子都見不到了。”
“我還以為你喜歡像她那樣的草原女子呢。”趙蔓看著剛才那女子消失的方向,說道:“出門在外的,我可要幫小如姐姐和小意姐姐看住你…”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再晚他們就要起疑了…”
又在街上逛了逛,回去的時候,雖然陸騰多看了他兩眼,但明顯沒有起什么疑心。
唐寧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吩咐門外的守衛道:“去拿一張封州的地圖給我。”
刺史府。
某處房間之內,董明俊趴在床上,一名婦人心疼的在他的屁股上上藥,聽著他慘呼的聲音,回頭看著董存義,幽怨道:“老爺,你好狠的心啊,這可是我們的親兒子!”
董存義沉著臉道:“他如果不是我的親兒子,你以為我今天會留下他的兩條腿?”
那婦人道:“不是說那人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小官嗎,你一個正四品的刺史,連他也怕?”
“說的輕巧,京師和封州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能一樣?”董存義道:“如果他愿意,我倒是想用這正四品的刺史去換他的從五品小官!”
那婦人面色驚色,問道:“他真的這么可怕?”
“他才當官多久,就爬到禮部郎中的位置,以后的成就一定不低。”董存義嘆了口氣,說道:“我這輩子也沒有什么奢望了,在封州再待十年,就辭官回鄉,我可不想以后在天牢里養老…”
“此人早已躍過龍門,不是當年鐘家那個傻姑爺。”他一巴掌拍在董明俊的屁股上,怒道:“所以你這個孽障讓我省省心,再這樣下去,你就給我回老家去吧!”
房間內陡然傳來一陣凄慘的哀嚎,讓門外的下人全都揪起了心。
封州驛站。
自抵達封州的那一日算起,車隊已經在封州休息了三日。
唐寧早上剛剛起床,陸騰便走進來,說道:“唐大人,將士們已經休息好了,糧食也已經補充完畢,我們明日一早便啟程吧。”
在封州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唐寧看著他,問道:“路線定好了嗎?”
陸騰道:“出了封州,一路往北,少則兩日,多則三日,便到楚國的遼州,到時候,自會有楚國官員接應我們。”
只要進入了楚國,安全問題便是楚國地方官府的責任,便如同楚國使臣在靈州遇刺,靈州刺史被遠謫封州一樣,陳國使臣在楚國出事,丟的也是楚國的臉面,直接影響的便是地方官府,因此進入楚國之后,對于他們的安全,楚國地方官府要比陸騰還上心,如果有人想要搞什么小動作,那是難上加難。
如果不希望陳楚順利聯姻的是唐寧,他也會選擇在使團進入楚國前動手,也就是說,從封州到遼州的這段路程,怕是會兇險異常。
陸騰走到桌前,在地圖上用手指劃出一條路線,說道:“穿過這一片山林,兩日后,便到遼州。”
唐寧想了想,問道:“這片山林里面安全嗎?”
陸騰道:“據封州的地方官員說,此林綿延數十里,里面的確有一些匪盜,但都是些流寇,最大的一股勢力不過數十人,不成氣候,遇到我們,只會遠遠的躲開。”
唐寧對于禁衛的實力不懷疑,八百禁衛,全副武裝,正常情況下,對上兩千流寇,也占有優勢,但若是真有那么多敵人,就算是勝了也是慘勝,是唐寧所不能接受的損失。
唐寧看著他,說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輕心。”
陸騰道:“唐大人盡可放心,我已經派人前去探查了,一有異狀,會立刻回來稟告。”
唐寧點頭道:“那便通知下去,明日一早啟程。”
出了封州,向北十余里,有一片山林,名為十里林。
雖名為十里林,但山林綿延遠不止十里,林中盜匪叢生,極少有人深入,往來陳楚兩國的商隊,只有結伴而行,才敢從十里林中穿過。
十里林位置特殊,也因此成了藏污納垢之所,許多在陳楚兩國被通緝的盜匪,在這里拉幫結派,組成了一股股勢力。
只不過,這里的勢力雖多,但都十分分散,彼此之間摩擦不小,為了利益大打出手,刀兵相見之事屢見不鮮。
今日,十里林中大大小小的盜匪頭子,卻都老實的站在林中某處茅屋之外。
某一刻,茅屋的門打開,數道人影從中走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名中年女子,此外,便是幾名衣著奇特的人,幾人嘰里呱啦的說了幾句,便有一名年輕女子走出來,看著他們,說道:“你們的人都帶來了嗎?”
為首的一名疤臉漢子抬起頭,顫聲說道:“女俠,他們是朝廷的人,我們只有兩千人,上去就是送死…”
中年女子走上前,說道:“不是讓你們送死,你們只要在外面制造出一些混亂,其他的,不用你們管。”
疤臉漢子面有難色的開口:“這位女俠…”
中年女子看著他,問道:“不想要解藥了嗎?”
想到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疤臉漢子身體顫了顫,咬牙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