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回至半月之前 精靈之森入口處的花崗巖石階已被鮮血染紅,空氣中的甜腥味濃郁的有些刺鼻。
地上躺著許多尸體——有科霍爾軍的、有精靈、有異類、也有骷髏骨骸,他們死狀各異,大多數身上都是被劈砍的痕跡,碎裂的肢體和內臟落得到處都是。戰爭從不浪漫,留下的只有痛苦和殘忍。
每踏上一級臺階,加西亞都會覺得腳下有種黏糊糊的感覺,在最后階段科霍爾軍的作戰意志只能用瘋狂來形容,面對腹背受敵、屢次受挫的艱難處境,依舊毫不退卻,后方士兵用作為堅盾死死擋住雷鳴火炮,為的只是給前線同伴爭取撕開精靈之森防御的機會。
加西亞不明白,精靈之森到底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他們,以至于讓這些人類如此奮戰不顧一切?
倘若不是黑翼帝國援助的話,戰局可能還真不好說。
但我們贏了加西亞心中如同火燒一般滾燙,我們終究是贏了,精靈之森數百年來空前團結在一起,科霍爾軍攻勢最強硬的一波也未能擊潰提雅們的防御,她沒有再露出軟弱姿態,而是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回以入侵者銳爪與利刃。
精靈之森外圍同樣一片狼藉,地上到處都是被踏碎的枯枝敗葉和橫流的血跡,后面的日子會很忙碌,每一天都注定是個不眠之夜,精靈之森已經太久沒有經歷過戰爭了。
兩名王庭守衛徑直走到她身前,單膝跪了下去:陛下,游俠們完成了全境搜索,附近已經不再有任何敵人的蹤跡。
辛苦了,起來吧。
加西亞將手遞到他們面前,示意守衛站起:去把俘虜帶上來,我有話要問。
科霍爾軍的確是難得的精銳,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的士兵全都會以死相搏,精靈之森最終還是抓獲了不只一名俘虜,關押在碎星湖的木籠里。
不一會兒,俘虜就被帶至她面前,人類士兵的脖子間圍著一圈藤條,中間隆起,乍看上去像是件裝飾品,但精靈游俠們都知道這些都是縛法的絞藤,除了用與之對應的指令之術讓絞藤松開外,其他手段很難解開,如果試圖用刀劍銳器切開絞藤,它們受到傷害后會第一時間縮成一團,強大的力量足以瞬間勒死囚犯。
這人是敵方指揮官隨從之一,在科霍爾軍潰退的時候負責斷后,最終被我們所俘獲。精靈守衛介紹道。
人類士兵沒有說話,但加西亞能從他眼中看到濃濃的嘲諷與不屑,看得出來,這些人類并不尊重精靈。
作為入侵者,作為戰敗者,作為俘虜,我不覺得你有任何值得驕傲的地方。
加西亞對他說:你現在應當為你的罪惡懺悔,祈求那些被你傷害的人們寬恕,當然精靈之森絕不寬恕,提雅會砍掉你的頭顱,巨鷹會撕掉你的四肢,奇美拉會活吞你的內臟,懲戒你的所作所為,讓你感受戰爭的痛苦滋味。
然后呢?
士兵出人意料地出聲道:被貿易城邦的大軍碾成齏粉?
我很疑惑。
加西亞直視著他的雙眼:精靈之森不問外物,跟科霍爾乃至貿易城邦沒有任何恩怨往來,我們也沒有任何值得人類覬覦的東西,你們為什么愿意跋涉千里向我們舉起騎槍?
你會知道的。士兵低下頭說:等到科霍爾軍卷土重來,以戰爭之神的名義重臨這片土地時,你會知道的。
戰爭之神?
加西亞秀美狹長的眉毛微微一挑: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恰逢昨夜,我的神向我提起,戰爭之神正遭致惡龍之母的追殺,神國已淪陷近半。
俘虜身體一顫,他是科霍爾的士兵,同時也是戰爭之神的信徒,奎爾克扎德在上。他低呼著,雙眼一陣恍惚。
無需質疑精靈的言論真假,被俘虜的這些天里,他日日夜夜都在禱頌戰爭之神的神名,然而卻未曾收到任何回應,他的神沒有賜予他哪怕丁點力量,早在那時,他就預感到可能出事了,現在被精靈一語道破真相,這種星界的大事件從來都不是秘密。
惡龍之母。士兵喃喃自語,那本是他們的盟友,現在卻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醒醒吧,你什么都做不了。
加西亞提醒他:無需操心神祇之間的事宜,你應當珍惜自我救贖的機會。最后一次,即使你不說也會有其他人告訴我,回答我:科霍爾為什么要襲擊我們?我答應讓你不受侮辱英勇死去。
士兵沉默了,頓了好一會,才說:黑翼之王。
什么?
因為黑翼之王。襲擊精靈之森只是計劃中的一環,由科霍爾的軍隊負責執行,而我們的盟友,則負責主戰場上的戰事他將原先的計劃全盤托出,最后深深嘆了一口氣:陰謀之神,是我們輸了,奎爾克扎德陛下 隨著士兵的敘述,加西亞的手慢慢攥緊,咬住牙關,全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多問一句,但內心的怒火卻因此澎澎而涌,一如兩側旁聽的守衛們。
原來這場戰爭是無妄之災,敵人因黑翼帝國而來,精靈之森只是被殃及的池魚,而他們卻因此付出了血的代價——有超過一千名族裔在這場入侵中喪命。
該死。
即便素養奇高的加西亞·語風也忍不住想要罵臟話,她可以對黑翼之王卑躬屈膝,但精靈之森是她的底線,任何傷害到精靈之森的行為都是她無法容忍的。
但敵人并非由黑翼帝國刻意引來,而且在收到精靈之森求援之后,黑龍皇帝第一時間派遣了安格拉莫、二哈以及尼祿前來援助,不用想都知道這是黑翼帝國至關重要的力量,要知道那時候北地同樣在進行戰爭——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黑龍皇帝已經對精靈之森足夠關照了。
加西亞有點猶豫。
在被殃及池魚的情況下,作為精靈女王的她不憤怒是不稱職的,但憤怒無濟于事,要如何處理這個問題成為了她所面對的難題。
按理而言她應當保留提雅的尊嚴,怒斥黑龍皇帝、斷絕與黑翼帝國的往來,但一但如此,會不會激怒黑翼之王是個未知數,今后如果愷撒置璐娜于不顧、對精靈之森發動襲擊,他們又該如何自保?
但如果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加西亞又不甘心,她的族人為此付出了太多鮮血,他們不能白白犧牲。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黑翼帝國這個難以撼動的龐然大物,與精靈之森根本不在一個量級,力量的懸殊差異導致加西亞天生弱上不止一頭,根本無法與黑龍皇帝平等對話。
加西亞沉默著。
陛下。一旁的王庭守衛出言提醒她,她已經出神很久了,一直都沒有想出合適的處理方案。
她回歸神來,看了一眼跪地不言的俘虜,說:殺了他。等到守衛們準備將俘虜壓下去的時候,加西亞又接著補充道:另外封鎖消息,這件事暫且不要讓族人們知道。
等到守衛們略帶不甘的沉默退下,她思考了一會,最終坐下開始寫信,借璐娜成人禮的名義邀請黑龍皇帝來訪精靈之森,準備與之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