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寒舍,先生,請坐。”
奈納受邀坐下。他對面的那位貴爵年歲并不大,但相貌堂堂,雙眼目光敏銳,富有活力,挺拔的鼻梁幾乎與前額齊平,帶有純粹的南方鼻特征,牙齒顆顆潔白如珍珠,沒蓄胡須,頭發黑且短。
他的身材不高,卻很均勻,手腳都很小巧,皮膚白皙、衣裳妥帖合身。
博尚勛爵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個地道的南方人。
奈納想,為對方貼上第一個標簽,同時開口:“請容我介紹,先生。吾名奈納,來自布蘭多家族,也是鄙地的領主。”
“原來是領主大人蒞臨,多有冒犯,萬分抱歉。”
愷撒裝作驚嘆地重新躬身示意:“依照貴國規矩,我本應一進鎮城,便立即拜訪閣下。但您知道,長途跋涉實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兒,我和我的侍從們風餐露宿,實在過于疲乏勞頓,迫不及待想要定居下來休息一番。”
“我本準備在打理好這一切后,再向您登門謝罪,卻沒想到壞了規矩,讓閣下先行造訪,實在不好意思。”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但奈納看他卻完全是一副理直氣壯的姿態,眼底沒有半分愧疚之色,有的盡是大貴族的高傲和居高臨下。
難不成真是一位外來的大家族貴胄?
奈納猜測不定,只好順著話頭往下說:“說實在的,如果您不知道北地聯盟風俗習慣的話,完全不必為此道歉。但請恕我冒昧詢問,先生,您果真如外界傳說所言、從遙遠的中部自由貿易城邦而來?”
“千真萬確。”
愷撒不容置疑的點頭:“請容許我作一番自白,這也是對自己之后可能作出的不當之舉表示歉意:我是伊蘭特人,來自九大自由貿易城邦之一,這是我平生第一回來到北地諸國,我完全不熟悉這里的生活方式,直到現在,我也幾乎仍過著南方那樣的生活。”
“您知道,作為中部新興的貿易城邦,伊蘭特和北地諸國的優良傳統大相徑庭,因此,如果您發現我話語行事間有什么不周之處,請多多包涵。”
一個好的偽裝態,必須得有足夠的細節填充才行,為此,愷撒做了完善的功課和準備,在談及背景時毫不露怯。
因為,這一次,這家伙不僅為復仇,還醞釀著另一個計劃。他既要葬送布蘭多家族,同時還要不聲不響的偷梁換柱,以變形怪取代羅伊家的所有成員,塑造一個新的布蘭多家族,讓他們重新笑著活下去。
是的,這是愷撒的野心。他想在不與人類開戰的情況下,把卡基邊境納入掌控,塑造為自己的傀儡國。
一旦成功,對黑龍今后的幫助是毋庸置疑的,將來會有源源不斷的資源朝黑翼之巢傾斜。(黑翼之巢:璐娜與其他氏族首領商量后,為綠都取的新名字,此名已征得黑龍領主同意。)
“您說您從貿易城邦而來,進入北地諸國的萊茵卡基,可這片貧瘠土壤并不是什么好享受的地方。”
奈納說,同時抬起頭,一反之前的禮遇備至,頗有些不禮貌的直視這位的眼睛:“那么,請容我冒昧詢問,您究竟為何而來、所為何事?”
他眉毛蹙起,繃直了臉,溫和態勢不復,展現出卡基領主的威嚴,死死看著眼前這人的臉龐,似乎要從他臉上找出破綻。
“看來你們所謂的享受與我所認為的享受,并不相同。”
然而愷撒的語氣依舊沒有一點不自然,笑著說:“我自認為一個旅者,于我而言,領略不同的風景,便是一種享受。”
“我曾于伊蘭特大瀑布獨酌美酒,也曾在外族小鎮和矮人縱情狂歡;我曾于凱幕莫罕領軍征戰,也曾在精靈之森踽踽獨行;我曾向海岸蚌女求愛,也曾伴狐女歌姬共舞;我曾對自貿聯邦的塔尚慕元首獻上長劍,也曾向不落帝國的恩瑞希爾大帝進貢寶珠…”
早已打好草稿的愷撒吹破天際、并且流暢異常:“畢竟咱們可不是巨龍那樣的長生種,艾拉迪亞這么大,為什么不多看看?”
奈納被唬住了,驚訝的望著坦格里安。
這人要不是說真話,要不就是瘋了,但他話語中所展現的格局和見識,是尋常人根本難以企及的,再加上這位貴爵之前佚聞中所流傳的表現,讓奈納更傾向于相信第一種。
當然還不能完全確認。
由于被唬住,奈納剛剛硬氣的話語不由軟了下來,但還是抓住其中一個關鍵點繼續追問:“您向兩位君王獻上的禮物,絕對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珍品。那么,塔尚慕元首與恩瑞希爾大帝,是否有以什么回贈您呢?”
按照艾拉迪亞的習俗,在拜訪者身份足夠高、獻上禮物足夠貴重的情況下,君王們是很有可能會回贈禮物的,但如果這家伙在胡侃…
“那是自然。”
愷撒理所當然的點頭:“兩位君王的權力至高無上,自然也不會吝嗇,塔尚慕元首以另一柄長劍回贈,恩瑞希爾大帝則更加慷慨,命人奉上十件寶物任我挑選。”
“您挑選了什么?”
“一位活著的生命。”
愷撒的偽裝滴水不漏,然而卻在心里哀嚎:諸神啊,快停下人類那套冗詞贅句的油滑腔調吧,老子真想把變形怪的腦袋塞進這家伙的喉嚨里…媽的自己嘴里也要塞一個。
“不知如此貴重的寶物,您是否有隨身攜帶,能否讓我見識一二?”奈納想繼續追問,這是探尋對方所言虛實的好機會。
然而他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到坦格里安已經走到一旁,從會客廳一角的瑰美劍鞘中抽出一柄騎士長劍,單手舉起。
劍名“耀光”,身寬過掌,立起來比人還要更高,劍刃由自由貿易聯邦獨有元素黑鋼鍛造而成,顏色深邃似海,這世上沒什么東西比元素黑鋼更適合造物。
奈納之前便隨著坦格里安站了起來,但在這時候,他卻悄悄向后退了一步,這家伙眼力不錯,一眼就看出這是受過法術加持的魔法物品,雖然并非傳奇,但也相當高階,價值不菲。
“就是這柄劍。”名為坦格里安的貴爵,似乎絲毫察覺不到暗藏的兇險,毫不顧忌地以長刃向內,把劍柄遞給他。
“哦,對了,您瞧瞧我這記性。”
等奈納將看似沉重卻極為輕靈的大劍接過欣賞,這位又拍了拍手,說:“午時已至,寒舍雖初筑簡陋,但我必須一盡地主之誼;菜肴雖一如平常,但仍請您不吝賞光——小家伙,午餐準備好了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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