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左旸與水墨畫眉終于在距離峨眉山不遠的成都城酒樓匯合。
“師父…”
見到黃古簫,李涵秋哪里還有以前的冷傲,就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小女孩一般紅著臉低垂著腦袋,看也不敢看黃古簫,只是十分局促的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徹底失去了底氣。
“哼!老夫沒有你這樣的弟子!”
黃古簫沉沉的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也不看李涵秋,仿佛正在氣頭上。
“師父,徒兒知道錯了。”
李涵秋連忙跪在了地上,可憐兮兮的望著黃古簫,只是語氣中竟帶了那么一點撒嬌的味道…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如果不是念及師徒之情,黃古簫如此性情孤僻、狂傲不羈的世外高人又如何會不遠萬里跑來峨眉山要人,而且為了將她救出來甚至不惜公然與整個武林正派為敵?
師父還是寵溺她的。
哪怕她已經擅自叛門,還將這個消息傳到了江湖之中,但師父還是認她這個弟子的,并未將她當做外人。
但黃古簫越是如此,李涵秋心中的愧疚感就越發強烈。
經過了今天的事,恐怕她故意在江湖中散播的自己已經與桃花島毫無瓜葛的消息便不攻自破了,若是這個時候她再實施自己的復仇計劃,便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不連累桃花島了…只是家仇與師門之間,要如何抉擇呢?
“你知道錯了,你錯在哪了?”
黃古簫面色陰沉,依舊沒有好氣的問道。
“徒兒不該擅自背叛師門,更不該再用桃花島的武功在江湖中行走,徒兒對不起師父,不孝徒懇請師父責罰,徒兒絕無半句怨言!”
李涵秋心中愧疚正無處釋放,聽到這話頓時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就從眼眶中滾落出來,為了不讓黃古簫看到,又連忙伏倒在了地上,額頭與地面碰在了一起,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只是言語之中的哭腔,卻是怎么都掩飾不住的。
“放屁!”
見李涵秋如此,黃古簫眉頭微微一皺,眸子深處劃過不易察覺的心疼,嘴上卻毫不客氣的罵了起來,“你錯在不自量力,以你現在的水平連為師一半的真傳都不曾學到,便迫不及待叛離師門一心復仇,你當當今朝廷是泥捏的么?若是如此,江湖中許多百年宗派為何仍要受朝廷左右,難道他們都是傻的么!?”
“僅僅是一個峨眉派便可教你寸步難行,現在你知道自己錯的多離譜了么?”
說到這里,黃古簫又頗為欣賞的看了左旸與水墨畫眉一眼,這才繼續說道,“今天老夫要你記住一個道理,在江湖中行走,弱小便是最大的罪過,因為你的弱小,你這兩位朋友不得不前來救你,為了救你,這位無缺公子還險些喪命峨眉山,若果真如此,這番情誼你還的起么?你自此是不是便又多了一個必須要報的仇,以你現在的本事,到底是峨眉派的仇你能報的了,還是朝廷的仇你能報的了?簡直胡鬧!”
下山的路上,左旸已經拔去了沈滄海在他身上埋下的金針,恢復了無缺公子的真實身份與黃古簫見過…畢竟他還有“求”于黃古簫呢。
而對于黃古簫的這番話,左旸自是深表認同。
一點都沒錯,弱小才是原罪。
這就是為什么峨眉派敢將李涵秋抓上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黃古簫硬闖山門,又眼睜睜的看著他將左旸帶下了山的原因,因為李涵秋弱小,如果她像黃古簫一樣強大,峨眉派便是親眼看到她行兇,恐怕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了。
“師父說的是,徒兒謹記于心。”
李涵秋伏地說道,在江湖中行走了這么一圈,自然也是對黃古簫的話深有體會,心中自然不會不服。
“你不是要老夫責罰么?好!老夫便罰你自今日起不得離開桃花島半步,更不許再提報仇之事,直至有一天你盡得老夫真傳,你可認罰?”
黃古簫又沉聲問道。
“謝師父開恩,徒兒認罰便是。”
李涵秋連連點頭。
見李涵秋極為干脆的應了下來,左旸心中卻下意識的“咯噔”了一下。
如果李涵秋暫時放棄復仇,那他與李涵秋的“約定”不是就不作數了么?
如果“約定”不作數,李涵秋還會協助他去偷黃古簫的九陰真經殘卷么?
再看看這師徒二人此刻表露出來的深厚情誼,如果李涵秋還算是有一絲良知的話,幫他這個外人算計自己師父的事便絕對不會再做了吧?
“算你識趣!倘若你敢說半個不字,老夫立刻一掌斃了你,只當沒有你這個弟子!”
黃古簫則頗為“傲嬌”的冷哼一聲,終于伸手將李涵秋扶了起來,臉上卻已露出欣慰與溺愛之色,說道,“不過你此番胡鬧倒也不算毫無意義,別的不說,光是能在江湖中結識這么一位以性命相交的知己,便已是人生一大喜事,遠遠勝過金山銀海,為師見了也替你高興吶。”
黃古簫口中的“知己”,自然就是左旸。
而聽了黃古簫的話,李涵秋順勢看向左旸時,眼中卻帶上了一抹歉意,行了個禮用十分含糊的方式說道“公子,大恩不言謝,今日之恩李涵秋絕不敢忘,若是日后公子有什么用得著的地方,李涵秋定然舍命相報,只是此前的有些事情…請公子務必見諒,李涵秋只能用另外一種方式補償公子了。”
果然。
作為當事人左旸瞬間就聽懂了李涵秋的意思,約定的事果然就這么泡湯了,還得在想別的辦法。
“無妨,李女俠不必放在心上。”
心中略微沉了沉,左旸也只能拱手還禮。
“江湖兒女嘛,年輕氣盛少不了磕磕碰碰,你肯來助涵秋脫困,便說明你確實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老夫真是越來越喜歡你這小子了。”
黃古簫還道兩人此前有什么矛盾,哈哈笑著為他們打了圓場,接著又拍著左旸的肩膀說道,“你與涵秋的恩情,那是你們兩個之間的事,她日后要如何報答你那也是她的事,你們自己商量著來便是…不過你救了老夫的徒兒,這就是你與老夫之間的事了,老夫卻是要單獨謝你的,說吧,你想要什么,或者想要老夫為你做些什么,盡管說出來。”
“這…”
左旸一愣,他想從黃古簫身上得到什么毋庸置疑,只是…能直接說么?
之前他可聽李涵秋說過,黃古簫對九陰真經殘卷珍視的很,甚至在她這樣的大弟子面前都不肯顯露,如果自己直接說出來,會不會反倒打草驚蛇?
可是看著面前這個挺對自己胃口的老者,左旸又不愿對他使什么陰招,否則事后一定會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你倒是說呀,猶豫什么,老夫平生就最不喜的就是扭扭捏捏的人,不爽利。”
黃古簫忍不住催促道。
“那晚輩就直說了。”
思來想去,左旸終于下了決心,決定哪怕麻煩一些,也要用明謀從黃古簫手中拿到九陰真經殘卷,于是便直視著黃古簫的眼睛說道,“晚輩想要前輩手中的九陰真經殘卷,不知前輩可否忍痛割愛。”
“這有何難?給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