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旸看到了陳怡內心深處的心魔幻境,要比之前看到那個人的心魔幻境清晰許多,而且復雜許多。
在那一片虛幻之中,左旸仿佛觀看走馬燈一般看到了好幾個畫面:
(一)
一個眉眼與陳怡極為相近,但是卻只有三四歲的小女孩苦苦的追逐著不遠處的一家三口,那是一對夫婦和一個比小女孩略小的男孩組成的家庭。
細細看去還能發現,陳怡的五官與那一家三口也有一些相近的地方。
小女孩聲嘶力竭的沖他們吶喊著,但是那對夫婦卻充耳不聞,兩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個小男孩身上,眼中充滿了疼愛。
小女孩的表情特別委屈,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不放棄,不斷的吶喊,甚至跑到了那對夫妻個那個小男孩的前面,她回過頭叫他們:
那對夫婦沒有抬頭,更沒有任何反應,似乎徹底失去了聽覺。
他們將手中的糖果和玩具全部塞進小男孩懷里,小男孩得意的看著小女孩,當著她的面把糖果丟在地上踩的粉碎,又將玩具掰壞丟在了小女孩的腳邊…這對夫婦只是疼愛的看著小男孩,甚至露出了鼓勵的神色。
脆生生的童音回蕩在虛幻當中,永不停歇…
(二)
這個小女孩略微長大了一些,戴上了一條鮮艷的紅領巾。
她的手中拿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幾個比紅領巾還要鮮艷的“100”,這是她的成績單,她興沖沖的跑到了那對夫婦面前,用殷切而自豪的語氣喊道:“爸爸…媽媽…你們看,我考了100分!”
或許她以為,考到這樣的成績,便能夠讓那對夫婦看她一眼。
但是那對夫婦卻像第一幕一樣,所有的目光依然聚集在小男孩的身上,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盡管小男孩的書包里也露出了成績單的一角,上面最大的數字也只是一個可憐的“22”。
但他們不在乎,依然疼愛的揉著小男孩的頭,不斷的夸他聰明,認為他比上一次開始有了進步,親口允諾要帶他去游樂場。
然后,他們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小女孩那道瘦弱的背影。
小女孩的嘴巴漸漸癟了起來,小小的背影微微抽搐…
(三)
一晃神,小女孩已經變成了半大姑娘,與現在的陳怡很像,只是臉上還掛著些許稚氣。
而小男孩也長成了半大小子,留起了一頭的長發,染成了刺眼的紅色,嘴角掛著流里流氣的輕浮笑容。
男孩手里拿著一張背面為深紅色的卡片,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寫著這樣幾句話:“陳怡同學,經審核,您符合我校錄取條件,被錄取為新聞傳播專業學生,請按規定到我學招生辦公室辦理入學手續。”
男孩吹了下劉海,不屑的看著她,說道:“爸媽說了,你這樣的賠錢貨去上什么大學,當初連高中都不應該讓你上,早點在家干干活再過兩年找個能給得起彩禮錢的男人嫁了,比什么都強。”
“我是縣里的高考狀元,有縣政府給的獎學金,不用花家里的錢。”
陳怡掙扎著說道,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那對夫婦,但他們的眼中依舊只有男孩,即使他已是一頭紅毛。
“那又怎么樣?爸媽說了,女的要那么高文憑干什么?早晚還得嫁人,嫁了人就不是陳家的人了。”
說完這話,男孩不顧陳怡的搶奪,擋著她的面將那張錄取通知書撕成了幾片,無理的扔在了她腳邊。
陳怡跪倒在地,她撕心裂肺的叫著那對夫婦,撿著地上的錄取通知書碎片。
然后,那對夫婦已經拉著男孩頭也不回的走了。
陳怡一個人貼好那份錄取通知書,沒有人送別,甚至幾乎沒有行禮,她就背著一個破舊的只有男孩子才會背小書包,帶著那份貼滿了膠條的錄取通知書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每回一次頭,她的眼中就失望一分…
(四)
陳怡終于變成了現在的陳怡。
那個男孩依然留著一頭長發,只是紅毛變成了黃毛。
“賠錢貨,我把一個女的肚子搞大了,爸媽讓你明天早上再打兩萬塊錢回來平事。”
男孩理直氣壯的對陳怡說著話。
“我每個月不是都往家里打兩萬么?沒有存下來?…能不能再等等,這個月還不到結算的時候,現在工作室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了,我不能隨便從里面預支。”
陳怡露出一絲難色。
但更多抱歉的目光卻投向了男孩背后那對已經頭發花白、卻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的夫婦,甚至在這片幻境之中,連話都沒有對她說過,更加聽不到她說的話。
只有陳怡在不斷的叫著:爸爸…媽媽…
“費什么話,你昨天吃過飯了,難道今天就不用吃飯了么?”
男孩當下便露出了兇惡的神情,沒好氣的說道,“我告訴你賠錢貨,這是爸媽的意思,還有,爸媽最近打算給你找了一戶有錢人家定親,咱媽說我年紀也不小了,該是時候結婚為陳家傳宗接代了,現在就等著你趕緊嫁了拿回彩禮錢才能給我辦事,你做好準備吧。”
“爸媽,我不…”
陳怡不斷的搖著頭。
“呵呵,你不什么?爸媽把你生下來,還把你養這么大你就知足吧!咱爸媽親口跟我說,他們這輩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這么個賠錢貨,要不是當初沒辦法選,他們說啥也不會把你生下來。”
男孩不屑的撇了撇嘴,回頭一左一右牽住了那對夫婦的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漸漸的向遠處走去。
“不…爸媽,這不是真的…”
陳怡瞬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癱軟的跪坐在地上,忍了多年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爸爸…媽媽…你們看我一眼好么…你們跟我說一句話好么…我也是你們的孩子啊…”
“我那么努力,就是想告訴你們,我不是賠錢貨…”
“可是為什么你們都看不到…”
“可是為什么你們都聽不到…”
“就一眼…”
“就一句話…”
“求你們了…”
沖著三人離去的方向,陳怡的額頭重重的可在地面上,眼中的淚水被甩開,在空中劃出一道晶瑩的弧線。
“為什么啊!?”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呼!”
瀏覽完水墨畫眉的心魔幻境,左旸長長的出了一口濁氣,以此來排解心中的壓抑感覺。
他沒有經歷過,自然也無法想象,現在這個年代重男輕女的現象居然還如此嚴重,而且就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人身上。
這個姑娘的命,比想象中要苦的多。
難怪在工作室帶了這么長時間,從未聽她提起過自己的家人,工作室里與她最親近的王穎也對她的家庭情況一無所知。
也難怪她已經經營這個工作室幾年了,卻因為工作室的搬家,就愁成那個樣子…那是因為,她幾乎沒有存款…
這就是她的心魔,這就是她的執念,她只想得到父母的承認,哪怕是一個肯定的眼神,一句“你不是賠錢貨”或是“我們為有你這個女兒而驕傲”,這就已經足夠了。
可是,她始終無法得到…
“旸哥,想什么呢?怎么一看見老板娘就走神了呢哈哈哈。”
有人注意到左旸的異樣,尤其是見他一直盯著陳怡的臉看,不免便拿他開起了玩笑。
自打上次左旸用“公主抱”的方式將陳怡送去醫院之后,在工作室的人眼中,他們兩個就已經有了某種超越老板娘和員工的關系,更何況現在左旸還就是工作室的半個老板,因此,這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有人在開了。
老板娘陳怡一聽這話,俏臉當即微微泛紅,連忙低下了頭。
在左旸來到之前,還真就沒人敢開這種玩笑,畢竟陳怡一直以來給他們留下的都是那種嚴肅嚴謹的形象,絕對不是可以輕易開這種玩笑的人。
就更不要說露出現在這副小女人的羞澀姿態了。
“胡說什么呢,有了左旸撐腰你們連老板娘都敢開涮了是不是?”
王穎則是義正言辭的呵斥的道,結果剛說完就又是話鋒一轉,挽住陳怡的胳膊嘿嘿笑道:“你們別忘了,就算左旸最終抱得美人歸,老板娘也依然還是老板娘,左旸還是得聽她的,當心到時候給你們小鞋穿,是不是,老板娘?”
陳怡沒想到自己的閨蜜也是這樣,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局促之間,她抬頭看了左旸一眼,見這個家伙此刻依然盯著自己看,便瞪了他一眼,強行將話題帶到了一邊,說道:“你剛才是說,你現在已經回來了?就在咱們工作室?”
“嗯。”
左旸點了下頭,笑道,“也就剛進門一會。”
“怎么不提前通知一聲?提前說的話,我們可以準備點東西,今晚大家好好放松一下…你晚飯吃了么?”
陳怡問道。
“吃過了,你們這么多人…這是打算干什么去?”
左旸笑了笑,又問。
“旸哥你還不知道么?哦對了,你今天下午就不在線,現在也才剛來。”
一個工作室的成員拍了拍腦門說道,“一會10點鐘的時候,這附近的醉仙樓有一個叫什么‘斗場奪寶’的活動,是醉仙樓的老板屠百手舉辦的。”
“據介紹,這個屠百手兇殘成性,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大醉時觀看武林人士在樓前廣場生死相搏,以之為戲,下酒助興。”
“屆時,他會在醉仙樓門口的小廣場上擺上一只鐵箱,在其中放著自己的珍寶,咱們這些玩家只要到現場報個名,就可以用性命去爭奪,最終誰人占有珍寶的時間長,誰人就是今天的勝利者,便能得到里面的奇珍異寶。”
“不過具體的規則暫時還說不清楚,估計等到了活動時間,屠百手才會派人宣讀。”
“這樣啊…”
左旸應了一聲,又掃視了一眼在場的十多個工作室成員,問道,“所以你們打算去碰碰運氣?”
“什么呀,我們就是去長長見識,看看我們現在的水平聚集游戲里的頂尖高手到底有多大差距。”
王穎將話茬接了過來,相當有自知之明的道,“我聽說有很多游戲高手和大公會都對這個活動挺感興趣,就憑我們這些人,估計根本就不夠看,而且這個活動還限制只有目前功力排行榜前1000的高手才能報名…不過我們剛才還說起你了呢,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無缺公子,功力排行榜當仁不讓的大佬,你去的話,說不定那個鐵箱里面的奇珍異寶就是你的了。”
“是啊旸哥,你去應該沒問題…吧?”
有人也在附和王穎的話,但說出來的語氣卻不是十分自信。
畢竟,通常情況下這樣的活動都會被那些大公會的人包場,就算報名有排行榜的排名限制,那肯定也是那些大公會的人所占的比例要高一些,他們一進去就會連橫合縱,先將那些沒有公會的不安定因素清理出去。
這些人可都是整個游戲中最頂尖的高手啊…
“不知道,一起去看看。”
左旸笑著說道。
嘴上雖然很謙虛,但是這個活動的獎勵。
左旸心中已經有了一個萬全計劃,這個計劃可以做到兵不血刃,便輕而易舉的將鐵箱中的奇珍異寶收入囊中,嘿嘿嘿…
哎呀!
不知不覺,居然賤笑起來了呢,趕緊繃住!
此時的醉仙樓,早已人山人海。
好在系統在設計這個活動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玩家參與人數與場地的問題。
畢竟,只要功力值達到5000以上的玩家,就能夠進入快活島(每天限制一次),因此不論是參與還是圍觀的玩家數量絕對是一個不容小覷的數字,而醉仙樓門口的那個小廣場,顯然是不可能容納這么多玩家的,必須要用其他的辦法。
而應對這種情況,游戲中最常用的方法,便是另開一個類似于副本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