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看這個。”
紀大奸相今兒忙了一天,先是把慶德公主出嫁的大隊人馬送出了開封府,然后又在政事堂和武好文一塊兒商量東海開國的事兒,一直忙到黃昏才昏昏沉沉的回到相府。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他的庶長子,畢業于格致書院的紀浚就塞了枚銅錢過來。
紀憶一愣,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官,錢當然沒少收,可這一文錢那么少的,卻是第一次遇上。
“誰啊?”紀憶皺起眉頭,“誰送來的?”
“是京東銀行總店用快馬送來的。”紀浚回答道,“大人,這是大周銀行鑄造的共和通寶小平錢。”
“共和通寶?”紀憶接過銅錢,一邊瞇著眼睛看,一邊大步往相府里面走去。
紀憶的相府不是賜第,而是紀奎替他購置的大宅。豪華奢侈自不待言。而且宅子里面還配好了仆役、丫鬟、歌姬、家伎。再加上紀憶從交趾國帶來的使喚人和美人兒,怎么都有好幾百。
其中的管事兒和美女,還有跟著紀憶的幾個年長的兒子。都在院子里面迎接,向奸相行禮。
紀憶的年紀比武好古大七八歲,今年四十多了,子女自然是多的。不過他是先納妾后娶妻,不到二十歲就有十個妾了,所以年長的子女今年都有二十多了,都已經當了爹媽。其中一個還中了進士,現在跟著東海王一起去天津了。
而這位名叫紀浚的青年,則是紀憶的庶長子,格致書院儒學院的學士出身,后來又在上海文理書院跟隨李綱、墨莉學習。還參與翻譯了一些西方的哲學典籍,精通阿拉伯語和拉丁語。
這樣一個才子,因為不是紀憶的嫡子(紀憶和章惇的孫女生了三個兒子和三個女兒),所以沒有獲得蔭補。由于所學不合科舉,也沒有進士出身。直到紀憶宣麻才被征辟為從事。跟著紀憶入了開封府。
“幾成銅?”紀憶沒有理睬向他行禮的人們,只是一邊走一邊問。
“五成銅,五成鉛。”紀浚道,“兌一兩銀幣的市價是1700文。”
“京東商市市面上有流通嗎?”
“有了,而且不少。周國的鑄錢業能力很強,在天津開設有大型鑄錢坊。另外他們是滅佛的,應該不缺銅。這種共和通寶的產量肯定不低…”
“也賺不了幾個錢吧?”
“賺不到什么,一點辛苦錢。”
紀憶走進了內廳,一邊在女使的伺候下更衣,一邊對兒子說:“不必理會…吾正欲大鑄白錢,武好古肯幫忙,何樂不為之?些許小利,由他賺去。”
大鑄白錢的事情還在扯皮呢!
錢監的利益太大,方方面面都不愿意放手。而大宋銀行本身也是個重利所在,各方面也要爭奪其中的官職。
“大人,孩兒擔心鑄幣之權被周國竊取。”
紀憶聽了兒子的話,只是一笑而已。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事兒的時候,而是要盡快完成大宋銀行的組建和敲定大鑄白錢的事宜。周國大鑄白錢的事情正好用來刺激幾個宰執和官家!
這時他已經更衣完畢,又有女使端了臉盆進來,替他擦手擦臉擦胡子,還有個生得豐腴動人的金發美女上來給他捏肩捶腿。
紀浚則立在一旁,繼續報告:“大人,何文縝又來過了,送上了《均田案》的草稿。他準備給一部分京畿貧戶每戶分十畝旱田。還有一些佃戶正在鬧事,聲稱在田主那里押了錢款,不愿意退佃。均田司想調兵驅佃…”
“調兵驅佃?”紀憶一愣,然后搖搖頭,“何狀元昏頭了!一邊分田,一邊退佃,還要調兵驅佃…大郎,你明天去均田司好好數落他一頓。如果還想干下去,就別給人留把柄!”
不是何栗昏頭,而是土地的問題非常復雜!沒有一刀切的強力,想要理順是很難的。
比如他這次在京畿清查出的隱田都是有佃農在耕種的,而佃農未必就是苦大仇深的,和地主家的關系也不一定是嚴重對立的。
當然了,苦大仇深是佃農肯定是大多數。但是例外總也是存在的,特別是在京畿路。
能在天子腳下的京畿路隱沒大量田產的當然不是普通的地主,基本上都是親貴勛門。親貴勛門和下面的佃戶并不一定是單純的商業往來,而是存在著封建依附關系的。
其中一部分佃戶是因為寄進產生的——他們不是真正的佃戶,而是京畿一帶的富農,將土地寄托在豪門名下,繳納少量的佃租換取庇護,以達到偷逃稅款,躲避徭役的目的。
他們的佃戶當得很開心,當然不愿意變回自耕農,更不愿意交出土地。
另一部分則是世代依附這些勛貴的部曲佃戶,聽上去很慘,但實際情況又非常復雜了。
封建依附關系中有受壓迫的成分,同時也有雞犬升天的可能。這種部曲佃戶往往被主家當成可靠之人,是主家的家仆、家丁和商號管事還有伙計的重要來源。
所以主家興旺發達,這些部曲往往也可以跟著沾光。
譬如紀憶家里大部分的奴仆、女使、家丁、管事,都來自蘇州和秀州的紀家部曲家庭。他們全都世世代代跟隨紀家,非常可靠。而紀家海商船隊中最可靠的水手,也都來自這些世代依附的部曲。
紀家也知道要收買人心,對這些部曲非常照顧,收取的地租也是極低的,甚至可以不收租。
而何栗這次惹到的一些豪門望族都還比較興旺,跟著他們的部曲日子都算好過。因此何栗領導的均田司現在就遇到了一大批特殊佃戶的反抗!
均田司又不是什么強力部門,而復古黨的輿論對于農民也沒什么用。如果均田司的行為失當,反而會變成政敵攻擊的口實。
“孩兒會同何狀元說的。”紀浚點點頭,接著又道,“孩兒在格致書院的兩位同窗今日都到了開封府,都是律學生,想在政事堂條例房謀個職位。”
紀憶點點頭道:“律學生,好的,讓他們明天來見我。”
“孩兒見過父親,娘親,小娘。”
天津北市,武好古的臨水別業的內堂之中,武義勇一身利落的軍服,立在武好古、潘巧蓮和西門青跟前,施了一禮。
武好古瞧著自己一表人才的長子,心里面很是感慨。時間過得也真快,轉眼就是共和三年末尾了。按照西歷計算,就是1117年末,再過不一個月就是共和四年,也就是1118年了。
自己重生在這個時代,整整有20年了!
在這20年中,他為國家民族帶來了一場一千數百年未有之奇變。同時也擁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大家庭,有15名子女和7位妻妾美姬。另外,還有一位太后情人和兩個私生子女——蕭太后又為武好古生了一個女兒,取名蕭嫣娘。
現在這個大家庭就要向大家族發展了!因為武好古的長子武義勇很快就要迎娶大宋官家趙佶的慶德公主,也許到了明年的今天,武義勇就要當爸爸了,而自己也會升級成為祖父!
想想都有點可怕啊…40歲出頭就是抱孫子的老爺爺了!
“坐,坐下說話。”武好古笑著讓兒子落座,然后問,“再有幾日公主便要到了…聽說可是個美人啊!可知道美人怎么用嗎?”
這話問的…不僅武義勇面孔漲得通紅,連潘巧蓮和西門青都有點臉紅了。
“若是不知道,”武好古一臉壞笑,“就讓飛姐兒替你安排一下。”
飛姐兒就是白飛飛,現在和羅漢婢一起擔任武家的大總管。家中的美伎都是她負責調教和收發的——雖然武好古是不大好色的大儒,但是他的身份擺著,點綴的美伎總是少不了的。
“孩兒,孩兒…”武義勇一時有些結巴。其實閻婆兒早就為他安排過女人了,只是這事兒不大好說。
武好古一笑:“不必說了,飛姐兒會安排的。”他頓了頓,“等你和公主大婚完畢,就該有自己的宅子了。家里還有幾所空置的宅院,你自己去挑選一所便是,挑完了和羅漢婢說。
有了宅子還得配上管家、仆人、女使,公主那邊自有陪嫁人,但是為父也得為你安排。
另外,你早就是騎士了,現在又正式領授了少校軍銜。是時候給你莊園了…我已經讓奧姐兒去辦了,給你在燕山府尋個好一點的莊子,轉成你的職田。家里還有許多好馬,也讓奧姐兒給你分上一些。”
燕地這邊沒有什么可以授予的公田,不過武好古可以把自己的私田賣給戶部的授田司,再由授田司轉給兒子作為騎士莊園。
因為奧麗加是女騎士(騎士通常是男性,不過也不完全排除女性),有自己的莊園,也有一定的管理莊園的能力,所以武好古的私田都是交給她管理的。
說完了田莊的事情,武好古又掃了一眼大婦潘巧蓮,潘巧蓮笑著說:“大哥兒,等你娶了公主便要獨自過日子了。錢財是少不得的,你現在不過是陸軍上尉(武義勇參加過多次戰爭,所以軍銜較高),年俸有限,多半不夠開銷的,田莊也不會有多少收益。為娘就從內賬房里給你撥出10萬塊,存入你在天津銀行的戶頭。這樣一年也能有三四千塊利息,若是不夠花,再和為娘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