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中校場,一片肅殺景象。
隴西騎士,汪古健兒,回鶻韃靼,打著各種各樣的旗號,只是肅立在校場當中。兵甲整齊,刀槍森寒。
河西、安西、高昌、河套草原,吐蕃高地…這些土地比之中原雖然貧瘠,地廣而人稀。但是各種各樣的刺頭卻一點都不少!哪怕在西夏主動遷移之后,留下來的各種蠻族部落,各種勢力龐大的寺廟,各種割據一方的力量,還有東面的大宋王朝,北面的契丹帝國和阻卜強盜,都時時刻刻威脅著新生的天理教政權。
但是這些甲胄外面披著白底黑萬符長袍的天理教戰士,奮力四下轉戰,用強大的騎兵和信仰,擊敗了所有的敵人。經年累月的戰爭并沒有讓他們感到疲敝,反而越戰越勇,越戰越強!
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考得當然不僅僅是天理教信仰,信仰是精神的力量,三份精神,等于一份物質。精神必不可少,但充分的物質保證更加重要。
而河西政權,與其說屬于天理教,不如說屬于天理騎士!
這群或來自西軍,或來自燕地,或來自西夏漢兒,或者干脆就是胡兒蠻夷的勇士,才是河西政權真正的主人。
在河西,騎士擁有政權,擁有天理教。
政權的作用是較好的組織戰爭和公允的瓜分戰利品——人口、土地、牲畜、財貨、美女,所有的一切,都要根據戰功進行分配。
河西雖然沒有周國的六等公民爵制,但是軍功的作用卻更加重要,幾乎就是一切,因為根本沒有別的上升通道!
而天理教則是用來將不同來路,連說話的口音都不一樣的騎士們凝聚起來,并且建立一個能讓他們服從的權力核心的工具。
說起來,這一套真的有點像那位阿拉伯先知的所為…
發生在春天的章門血案,現在看起來并沒有動搖騎士們的信仰。
天理教畢竟不是太平天國,教中的領袖不是下凡的神仙,而是洞悉天理的學者。講究的是存天理,滅某某——什么礙著天理了,就可以消滅!
所以章理消滅自己的兄弟和侄子并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在干了這種事情后,能不能進一步將天理發揚光大!如果能做到,那么理論上就解釋得通了。
所以現在就是發揚天理,并且讓天理騎士們發財的時候了!
10000名騎士加上數量相同的輔助騎兵,5000名來自汪古部、黃頭回鶻部、草頭韃靼部的騎兵,現在已經匯集到了涼州。等待誓師出征!
校場之外,兩騎并轡,正朝著校場緩緩馳來。馬上兩人,都是白色的儒服,玄色披風,佩著長劍。正是章理和高廉。數十騎士,遠遠的跟在后面,給天理子和周國公使留出了私下交談的余地。
不過兩人卻一路無言,眼看得要到了校場,章理才無限感慨地回頭:“公使,河西之主,其實不是章某,而是校場之中的那些人啊!章某如果不能帶著他們發財,這天理子是做不安穩的。”
高廉淡淡一笑:“天理子,仁多家可沒多少油水啊…吃完了他們,下一個吃誰?是不是該輪到靈州了?”
章理擺擺手,笑道:“公使說笑了,河西能有今日,都是高武穆高圣人的功勞,我等天理騎士,怎不懂飲水思源的道理?我們是不會侵犯靈州分毫的。”
“武穆”是高俅的謚號。此外,趙佶還追封高俅為渤海郡王,贈中書令。
而在武好古那邊,高俅則入天理圣賢祠供奉,追贈共和元勛(名譽上的),共和廣場立碑紀念。所以也可以稱高俅為高圣人——現在天理教分東西兩宗,東宗是博士團,西宗是天理教。因為隔得遠,所以兩宗的關系還算不錯,互相承認對方的權威。
因此河西天理教也承認高俅是高圣人,高圣人的地盤,章理當然不大好下手了。
高廉只是微笑:“那朔方和陜西呢?”
章理只是看了高廉一眼:“周國什么時候向南用兵,我們河西自當出兵陜西,替元首牽制西軍、朔方軍,也得個共和功臣。”
這位天理子還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河西騎士雖然精銳,但是數量太少,現在不過15000之數,能養到20000已經是極限了。
靠這點人馬要奪取天下是不可能的,就算陜西、朔方的十幾萬個府兵戶,幾千個騎士戶,只要充分動員,也足夠擊敗河西了。
便是只有6000戶騎士、府兵的靈州,真要拼了命,也能讓河西騎士損失慘重。
所以河西天理教并沒有問鼎天下的實力。
高廉笑著:“若真有此日,西北當屬天理教永鎮。”
“這是元首的意思?”章理看著高廉。
高廉笑道:“元首的意思,我不知道。但是元老院中,十之八九都想要盡收東南膏腴之地的…至于西北苦瘠之地,自治又何妨?有天理教鎮著才更叫人放心啊。”
言談之間,兩騎已經逼近校場,校場上的天理騎士也開始歡呼。
“存天理,平青唐!”
“那是…”
“那是朝廷的新軍,一共十個步軍營,還有6門大炮和500名騎兵。”
林沖站在武好古的身邊,盡職的講解著已經進入周國境內的宋軍的情況。
站在天津縣城(就是天津市南那座大堡壘)的城頭,已經可以用望遠筒觀察到8800宋軍的隊列了。
居然也是衣甲鮮亮,隊列嚴整,比起共和軍的軍容可是一點都不差!
“看來大宋朝沒有把強兵的本事都丟干凈啊!”武好古放下望遠筒,很有一些感慨。
很顯然,自己已經給宋朝帶去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哪怕自己現在已經脫離了宋朝,有了大周共和國,宋朝也沒有辦法再回到過去了。
和武好古一起上城觀看宋軍軍容的趙鐘哥提醒說:“元首,要不要讓將士們提高一級備戰?”
“都軍機司和天津防御使司決定就行了。”武好古手按著城墻的垛口,“讓第一騎兵師的人出城列隊吧!咱們可不能在定王殿下跟前失了大周國的威風!”
定王趙桓的眉頭擰著,顯得憂心忡忡。自從他進入周國境內,眉頭就沒有松開過。
因為他也察覺到了周國的強大!
周國之強,不僅在兵,而且在民。兵強民弱,不是真正的強國。兵民俱強,才是令人生畏的對手啊!
周國不僅強,而且富,不僅國富,而且民富。是真正做到了國富兵強,比起大宋的富而不強,官富而民窮,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這個時候的定王,已經將周國當成了大宋的頭號對手了,甚至比契丹還可怕。
契丹是取代不了大宋成為中原之主的,不僅因為契丹人是蠻夷,而且因為他們的大遼治理糟糕,比宋國遠遠不如。所以沒有任何蠻夷,可以長久的成為中原的主人…
而大周…這才多少年啊!居然可以治理到這種程度!
武好古,果然是圣人大賢啊!
“樞密,”定王趙桓問身后的知樞密院事蘇遲,“武好古若是擁兵向天下,朝廷要如何當之?”
“朝廷可以勵精圖治,整軍備戰。”蘇遲道,“周國雖然富強,但是民力終究有限。武好古又自比圣賢,不愿意使周人苦于征伐。所以一定會偃武修德,與民休養,十年之內,不會擁兵向天下的。”
話說得堂皇,實際上就是周國的府兵、騎士要忙著恢復生產,養育子女。十年二十年后,等到府兵、騎士們的兒子紛紛長大,需要出路的時候。武好古想安穩也不可能!
不過眼下,周國這個以民為本的國家,是不會有太強的侵略性的。
“十年?”趙桓皺眉道,“十年內朝廷能做什么?”
“能尋一條振興軍力的路子。”蘇遲道,“雖然做不到周國這樣,但也不是沒有出路的。”
“但愿如此…”
同一時刻,已經成為了大金南京的臨潢府周遭的草原上,正是秋風漸起,胡馬膘肥的時候兒。
在臨潢府城高大雄偉的城墻南面,密密麻麻,都是一頂頂萌古人、阻卜人的帳篷。
萌古乞顏部的汗王合不勒和阻卜克烈部的汗王忽兒札忽思再一次率部抵達了臨潢府。
這一次,他們一共帶來了35000騎兵!
阿骨打也召集了同樣數量是女真兵馬,匯集臨潢府。還從附屬的北高麗國和歸順的渤海右姓那里召集了整整一萬名重甲步兵。
總共湊起了八萬大軍,軍容之盛,甚至超過了歷史上女真人第一次南下伐宋時的規模!
和歷史上不同,被周國和天理教阻擋在文明世界之外的女真、萌古、阻卜已經聯合在了一起,開始覬覦南方的財富了。
由于小冰河期造成的寒冷和白災,讓北方的苦寒之地變得越來越不適合生存了。
所以他們必須要向南尋找出路!
既然往南的道路并不好走,那么大家有什么理由不團結起來,一起揮師南下,成為富饒溫暖的中原大地的主人呢?
請: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