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陣練兵?消息可靠嗎?”
析津府城的皇宮之中,度日如年的耶律延禧,終于得知了武好古正在界河以南練兵的消息。
馬上就要打仗了,你的兵才剛剛開始練,這不是擺明了要打敗仗了?
“可靠,絕對可靠!”馬人望說,“南京道警巡使張覺化妝成客商,親自去了界河商市,還混進了宋人的軍營。發現大量的士兵都是新入伍的,連長槍、弓箭都不會用,根本就是烏合之眾啊。”
長槍并不難學,就是舉著往前沖,然后就是依著口令刺殺或拍打。至于弓箭,在結合了平夏之戰和安西之戰的經驗后,河北宣撫司直轄的4個步軍將中的步兵營,都取消了專業弓箭手的配置,而是采用了一營下轄兩個長槍隊、一個刀盾隊和一個弩兵隊的組合。
其中刀盾隊盡可能選用老兵和武藝高強的新兵,其余三隊則主要用普通的新兵。因為弓箭的訓練難度不低,河北的府兵也沒有西北府兵那樣的底子。所以干脆不再給新軍的步軍配弓箭,就用射程遠、威力大,但是射速較慢的界河弩作為主要的單兵拋射火力了。
不過,武好古的四將新軍步軍也不怕和遼人比弓箭,因為這四個將下面的工兵營中都配備了一個弩炮隊,有18門可以牽引的弩炮可以輸出相當嚇人的火力。
“保先,”耶律延禧將目光投向了蕭保先,“你怎么看到的是精銳騎兵?”
“陛下,”蕭保先奏道,“臣看到的都是具裝甲騎,人數不過數千,應該是所謂的御前騎士…那些御前騎士在界河以南的滄州地面上都擁有1500畝的莊園職田,所以平日就居住在滄州的,據說有3000家。”
馬人望道:“一家騎士不會只有一名可充具裝甲騎的戰士,3000家出6000騎應該是可以辦到的。
另外,武好古還有一批由所謂騎士學院教養出來的軍官,據說是非常不錯的。可能還有數千上過戰陣,打過黨項的老兵可以用為骨干。”
“不過就是精兵萬余嘛!”耶律延禧自言自語道,“看來也不一定要等到界河冰封的時候了…馬人望!”
“臣在!”
“現在存了多少糧草了?可以支持多久?”
“回稟陛下,夏糧已經收繳完畢,足夠支撐到今冬。”馬人望道,“如果等到明春還不能得到遼東的糧食接濟,析津府城就要缺糧了…所以最好能等到遼東的秋糧在今冬運抵,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無妨,”耶律延禧笑道,“有宋人的糧食可以吃,還怕餓著析津府城內的百姓?
而且趙家天子能有多大的膽子?聽到朕的大軍南下入了定州路,還不馬上求和?到時候,朕就要把歲幣提升到300萬一年!”
“陛下…”
馬人望還想規勸耶律延禧謹慎用兵,卻被耶律延禧一揮手阻止了。大遼皇帝道:“馬卿,南京道的侍衛親軍齊集了嗎?”
“回稟陛下,已經齊集了。”
“好!就讓他們打頭陣吧。”耶律延禧對自己最信任的小舅子蕭奉先道,“奉先,你再帶上一萬鐵騎,和馬人望一同去撲擊宋國的保州!”
“臣領旨!”
看到耶律延禧已經下了決心,馬人望也沒有辦法了。只得和蕭奉先一起領了圣旨,他想了想,馬上又有了一個建議,于是上奏道:“臣建議陛下兵臨界河北岸,張揚聲勢,吸引宋軍的注意力。這樣臣和蕭樞密一定可以在保州、定州之間打宋人一個措手不及!”
“好!”耶律延禧一聽這主意不錯,“就這么辦!朕明日就揮軍南下,飲馬界河!”
契丹皇帝耶律延禧的大軍開出析津府城的消息傳到界河商市的時候,武好古正在界河北城,視察北城極其周邊的布防情況。
界河北城理論上屬于遼國,在過去的十年間,并沒有得到多好的發展。北城城堡的規模就很小,周長不到十里。原本只有一道半圓型的圍墻,在靠近界河一邊還沒有墻。在宋遼關系趨于緊張后,才緊急修起了城墻。從而形成了一個半月形的堡壘。
而在堡壘的兩側,還散布著一些支堡,原本都是碼頭、倉庫或是富貴人家的別墅,或者是臨時蓄養牲畜的牧場的房舍。
凡是靠著界河,能夠從水路進出的,而且又比較堅固的大型建筑或建筑群。在過去的幾個月中都進行了改建,變成了一個個可以依托進行防御的堡壘。
這樣的堡壘不僅在界河商市北半部存在,在界河以南更多,多到了數以百計的地步。
雖然每一個支堡中都不會布署重兵,也擺不開重兵。但是契丹人真的要逐個爭奪的話,只怕把血流干了也不會取勝。
另外,界河船廠的器械都料匠還設計出了一種配重式發石機,可以用較少的人力進行操作。現在也正在努力生產,其中一些已經被安放在了界河北城和界河北岸的幾個稍大一點的支堡之中。
不過在武好古看來,界河商市在守備戰中最可靠的兵器還是界河弩!
一個披著紙甲,戴著皮盔的界河商市的工人,只要有一張界河弩,就能站在城墻上作戰,還有可能會射死一個最驍勇的契丹武士。
歷史上大宋王朝哪怕到了滅亡的邊緣,都沒有大量生產弩這種最容易掌握,而且威力不俗的遠射完全去武裝民眾,絕對是很大的失策。
這樣的錯誤,武好古是不會去犯的。他在執掌界河商市后,一方面通過各種有獎射箭比賽鼓勵民眾學習和掌握弓箭;一方面還不斷改進弩的設計,并且依托界河商市和京東商市的手工業體系,建立了強大的軍工產業,其中界河弩機,就是界河軍工產業的明星產品。
現在最新一代的界河弩不僅擁有可以輔助瞄準的槍托、準星,還有幫助踏張的踏環和特質的腰帶(腰帶上有掛鉤,可以勾住弩弦,用腰力配合臂力一起張弩)。
另外,在弩臂原料的選擇上,也拋棄了昂貴的水牛角和頑羊角,而采用了比較廉價的木料,開始走廉價和大量生產的路子了。
當然,裝備騎兵的騎弩走的還是小規模、精品化的路線。都是由私人弓弩作坊生產的——界河商市可不僅有宣撫司兵器房這樣的大型軍工廠,還有許多生產馬矟、騎弩、角弓、刀劍、斧子、各種鈍器的私人作坊。因為界河商市極其周邊存在大量的需求,因此大多生意興隆,也擁有許多良匠。
哦,這些生產兵器的良匠大多出自河北地方的四十幾都作院和作院,也有一些干脆來自遼國的龍煙鐵山或析津府城。總之,河北最好的兵器匠人,都在界河商市打工或者創業呢!
就在武好古登上界河商市北城的北開門城樓觀察周遭地形的時候,趙鐘哥從一名軍事機宜手中接過了情報房轉來的文牒,看了一眼,就臉色凝重起來了。
“宣帥,剛剛接到消息,耶律延禧南下了!”
“南下了?現在嗎?”武好古一愣。“他想干什么?撲擊界河北城嗎?”
“肯定是撲擊北城,”總軍機房海軍房的主事周皋插話道,“界河水面上有緝私船團的12條水輪樓船,只要界河不凍上,契丹人絕對過不了河。”
水輪樓船是一種用腳踏的水輪和硬帆驅動的內河樓船。吃水淺,船底比較平,上層建筑高大,是禁不起海上風浪的。不過在界河、拒馬河、桑干河、高粱河中,這12條水輪樓船就是巨無霸一樣的存在。船上還裝備了八牛弩和由紀憶引進的扭力發石器。這種結構復雜的發石器威力并不咋地,但是因為可以做得比較小巧,所以適合安裝在船上,可以用來發射火藥彈或者熾熱鐵球。絕對不是契丹人的水師可以對付的怪物。
“北城他們也不會打。”趙鐘哥也搖搖頭,“想要尸山血海撲一座城嗎?這可不是契丹人的打法。”
“那就是虛張聲勢了!”馬政思索著道。
“想要聲東擊西?”武好古問。
“有可能!”馬政道,“河北沿邊,現在守御得比較牢靠的就是界河——拒馬河沿岸。別處恐怕都有點懸啊!”
“從拒馬河往西一直到真定府路有四五百里地呢!”趙鐘哥笑道,“怎么可能處處守得牢靠?現在各地團練還沒拉起來,總共才多少兵啊?”
“那該怎么辦?”武好古想了想,問,“要不要派出騎兵?”
趙鐘哥笑了笑,反問道:“宣帥您就這點本錢,可真舍得砸出去嗎?”
武好古有兩個騎兵將,另外還有四個輕騎兵營,不包括騎輔兵總共有12000騎。人數總算是湊齊了,不過真正堪用的,不過就六七千騎,剩下的還需要嚴加訓練。
現在拿出去拼的話,說不定會白白葬送掉一大批好不容易湊起來的騎兵官兵的。
“那怎么辦?”武好古皺眉道,“難度要見死不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