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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1章 擁有四海的皇帝——蘇轍請郡

  蘇轍出宮的時候開始下雪了。

  不是細小的雪花,而是鵝毛般的雪片,其間還夾雜著一粒粒的冰渣子,被橫過西御街的勁風一把抄起,然后狠狠的砸在蘇相公的老臉上。

  雖然風雪撲面而來,但是老而彌堅的蘇轍卻渾然無感,只是頂著風雪馭馬前行。

  西御街兩側,這幾年出現了許多高大氣派的建筑,大多是金銀交引絹帛鋪和寺廟長生庫的店面。原本集中在界身巷的“金融中心”,現在搬到了瓊林宮外的西御街。

  哦,還有兩家非常特殊的專營金銀絹帛交引銅錢的商行,名叫界河銀行和京東銀行,是在海路市舶制置司奪取了三佛齊海峽控制權后,在界河大相國寺的基礎上,分拆并擴充而成。這兩所銀行的大股東,就是現如今富得流油的界河商市、京東商市、南心島商市、共和行、潘家金銀絹帛交引鋪和大相國寺還有大教化團等等。

  所謂“銀行”,據說是取名自“銀錢商行”,所經營的業務也和金銀交引絹帛鋪還有寺廟長生庫類似。不過卻因為有富得流油的三大商市背書,所以這兩家銀行擁有的信用遠遠不是尋常的金銀絹帛交引鋪可比,甚至連許多寺廟的長生庫也不如它們。

  因此,這兩家銀行就擁有了以較低的利息吸納儲蓄的能力,在開封府和兩大市中開設了不少吸儲的店面,在徐州、大名府、河南府、京兆府、潁川府、應天府、揚州、明州、平江軍、泉州、廣州和南心島等地也開始了分號。

  而且它們還和佳士得行、保利德行這兩家唱賣行,還有一批規模較大的金銀絹帛交引鋪和長生庫聯手,在開封府、界河商市、京東商市三地開設了錢業交易所。用來進行同業拆借,決定金銀銅錢絹帛交引之間的兌換交易價格,還有息口的高低。

  蘇轍看了一眼肩并肩矗立的界河銀行大樓和京東銀行大樓的門面,現在天近黃昏,還下著大雪,但是兩幢大樓前面的拴馬柱和停車位還是滿滿的。

  “看來全城的錢業行的行首,都湊齊了。”

  薛嗣昌說話時喉嚨有點沙啞,精神看上去也有些疲倦,顯然是累著了。自從紀憶和提舉京東市舶司公事蘇適關于“貢品金銀”的奏章送到,整個開封府的銀錢業,還有戶部尚書薛嗣昌,還有太府寺卿范純粹,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和焦慮。

  興奮是因為外國“進貢”的金銀太多了!據負責暫時收藏這些貢品的京東市舶司估算,大食國、注輦國、波羅國、三佛齊國等四國,一共給大宋朝廷送來了一百五十五萬兩左右的黃金,另外還有不下四百萬兩的白銀。

  另外,紀憶還帶回了三佛齊市舶司過去一段時間積累的稅收,總共有十一萬兩黃金和五十二萬兩白銀。

  也就是說,在可以統計到的方面,大宋朝廷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收入了一百六十六萬兩黃金和四百五十二萬兩白銀!

  而沒有被統計到的部分,恐怕也不下于這個數目了!

  如果把這筆金銀折算成銅錢,差不多就是一千多萬緡。

  一千多萬緡看著是不多,在開封府買房的話也就是幾百套“石庫門”。可是相對于大宋的金融體系,卻是一筆意想不到的海量資金流入。

  要知道大宋金融的主基調向來都是“錢荒”,為了解決“錢荒”,朝廷可以說是挖空心思,絞盡腦汁。

  可是現在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錢荒變成錢多了。

  當然了,多了一千多萬緡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可問題是會不會每年都多個幾百萬?所以興奮過后,大家又開始焦慮了。

  紀憶帶回來的只是金銀,沒有銅。海外既然有那么多的金銀,那么銅的數量呢?萬一也有許多銅可以流入,那豈不是真的要從錢荒荒變成錢多多了?銀錢行業,還有管理國家財政的戶部官員,還有負責鑄錢的太府寺官員,又怎么能不傷透腦筋呢?

  當官的在這方面還能混日子,做銀錢業營生的能不搞清楚嗎?不搞清楚了,要做反了方向,算錯了兌換的價格和息口,那是要傾家蕩產的。

  而最讓官員們傷腦筋的問題,則是紀憶是怎么搞到這一千多萬的…

  朝貢什么的,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大宋又不是閉關鎖國不見洋人的土包子王朝,對外面的情況還是知道一點的。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吹來的!憑什么送給大宋?說什么感念大宋皇帝的仁德。

  現在的官家有啥仁德?除了輕率開戰,就是胡亂花錢,還有就是各種各樣的緋聞…宮里面那么多美女還不滿足,成天往宮外跑去獵艷。這樣的皇帝要算“仁德”,那仁宗皇帝算什么?仁宗那時候怎么沒有人給大宋進貢一點金銀財寶?倒是有不少番邦蠻夷看著大宋好欺負,上門來要錢的。

  “相公,會不會是假著朝貢之名,行貿易之實啊?”

  薛嗣昌倒是琢磨出了一種可能。

  “不可能。”蘇轍搖搖頭,“三佛齊市舶司和京東市舶司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千多萬緡啊,得收多少過稅?

  而且,你什么時候見過番商會拿著恁多的真金白銀來和咱們貿易的?”

  “相公言之有理。”薛嗣昌想了想,“那這些真金白銀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蘇轍壓低了聲音,“一定是搶來的!”

  “搶!?”薛嗣昌吸兩口涼氣兒,心說:現在大宋恁般厲害了?也能出去打草谷收歲幣了?

  其實這就是仁德啊!你們給了保護費,大宋就不打你們了,多有仁德?

  “那是…好事兒吧?”薛嗣昌不是進士出身,他是個蔭補得官的循吏。看問題自然比較實際一點,能搶到別的錢,肯定比被別人搶要好吧?

  蘇轍嘆了一聲,“有錢總比沒錢好…可是這樣一來,萬國來朝的大典就非辦不可了。”

  拿了人家一千多萬,又來了大食國、羅馬國、注輦國、波羅國的使團…都這樣了,你還想韜光養晦?耶律延禧又不是傻缺。

  所以宋遼翻臉已經不可避免!而宋遼既然一定會翻臉,那么明年的歲幣,看來也不需要再交了。

  在今天的崇政殿問對時,趙佶又出示了蔡京主張停付歲幣,對遼強硬的奏章。而且聽趙佶的語氣,似乎對蔡京的觀點大為贊同。

  “亢宗,”蘇轍頓了頓,“今日天氣太冷,老夫好像病了。”

  病了?薛嗣昌一愣,又看了看蘇轍,老頭子精神著呢!而且自打他再次回鍋當宰相到現在,好像就沒病過…今天怎么吹吹冷風就病了?

  然后蘇轍又嗯咳了幾聲,“亢宗,你說南方哪個州比較合適養老?”

  蘇轍要請郡了!

  薛嗣昌什么腦子啊,馬上就想到蘇轍準備退了。

  今天趙佶在崇政殿上出示蔡京的奏章,意思很明顯,就是要讓蔡京回來。

  蔡京是當過左相的,而且也不是論罪后被貶,原本的官階地位還在。再入開封府當然是宣麻拜相了。而蘇轍已經做了很多年的宰相,他的兒子蘇遲現在又是西北轉運使,沾了章援的光,也是大功在身,宣麻不過是時間問題。

  另外,蘇東坡死了快三年了。蘇邁、蘇迨、蘇過三兄弟很快也要出來做官。其中蘇邁和蘇迨都夠得著中書舍人、翰林學士之類的高級儒臣。

  如果蘇轍還在首相的寶座上賴著,就有點擋后輩的路了。如果趙佶信任他也就算了,可是現在趙佶已經在暗示蘇轍讓賢了,蘇轍再賴在臺上,也就沒什么意思了。

  而且現在的形勢變化太快,快得讓蘇轍這個老臣有點看不大懂了。

  明白了蘇轍的處境,薛嗣昌也就不勸他留下來了,而是認真的建議道:“相公若要請郡,下官建議相公在明州、泉州、廣州三地中選擇一處。”

  明州、泉州和廣州,都是大宋重要的對外口岸,在界河商市和京東商市發展起來之前,這三處口岸是排名前三位的進出口商埠。即便到了如今,泉州依舊是天下第一港,對外貿易規模尤在海州和界河之上。

  現在大宋的經濟和財政重心轉向海外貿易是大勢所趨了…不管是偷來的,搶來的,勒索來的,肯定是來得很容易啊。比收田賦免役錢來得快多了,所以輕田賦,重貿易的財政收入格局,一定會在未來被建立起來。

  現在界河市舶司、京東市舶司還遠在南陽的三佛齊市舶司看起來都比較有力,一年至少能上交二百萬緡的收入。而明州、泉州、廣州三個市舶司就有點不像話了,三個商市一年才上交三四十萬緡。少得有點欺負人了!

  所以必須得進行整頓,如果能整頓到和界河、京東、三佛齊三個市舶司差不多的水準,那朝廷一年就能從海外貿易上直接收入四百萬緡了。

  如果這筆額外的收入不被趙佶胡亂花掉,那倒是可以給不少窮地方的農民減稅了,要真能這樣,倒算是有點仁德了。

  “好!”蘇轍想了想,點點頭道,“老夫就請郡泉州吧!”

  請: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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