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爾,千真萬確啊,喀什噶爾最有智慧的法學家哈米迪耶親自跟隨上桃花石人去了莎車綠洲,在南蔥嶺河的兩岸看到了無數已經收割完畢的麥田,而且還在莎車城內,看到了堆積如山的麥子!”
已經抵達喀什噶爾的桑賈爾半閉著眼睛,靠在一堆毛毯當中。在這一路可真是吃夠了苦頭,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下了高原到了喀什噶爾城中都沒有完全緩過來。現在又累又困,腦仁還一陣陣的生疼,眼前還不是暈眩幾下,眼皮也沉甸甸的,看來得好好睡上一覺,再美美的吃上一頓真正煮熟的,熱騰騰的食物,才有可能恢復過來。
可是他現在卻怎么也睡不著覺了!因為才一到喀什噶爾,出城迎接他的大軍的阿斯蘭汗就告訴他一個非常可怕的消息——遠道而來的上桃花石大軍居然在莎車綠洲開墾播種,并且已經收獲了一季小麥。
幾十萬畝的小麥收上一季,足夠讓十萬人的大軍吃喝上一年的了!
聽到了這個消息,桑賈爾哪里還睡得著覺!他都有一種馬上起身回赫拉特的沖動了。
這些異教徒怎么可以這樣?他們是高貴的戰士啊!戰士應該和刀劍為伴,同戰馬為伍!怎么能種地?這是不敬業啊,一點都沒有騎士精神,天方教的勇士寧愿和十字軍作戰也不愿意同這群不務正業的桃花石農夫騎士作戰。
不過壞消息還不止這一個!
“另外,還有約兩三萬契丹精銳正屯駐于達圖魯阿提達坂山口…”
“什么!?”本來有點萎靡不振,懶洋洋窩在哪里的桑賈爾一下就坐直了身體。“阿赫馬德,你確定他們是契丹人?”
“當然是契丹人了!達圖魯阿提達坂山口是通往八剌沙袞的咽喉要道,現在八剌沙袞已經落入了可惡的契丹異教徒手中,從八剌沙袞而來的異教徒軍隊當然是契丹人…”
“該死!”桑賈爾猛地站了起來,在松軟的地毯上團團轉了幾圈,然后猛一回頭,一雙銳目死死盯著“已經被關進牢籠”的獅子汗,“你和那些契丹人接觸過嗎?知道他們的意圖是什么嗎?”
“沒,沒有,沒有接觸過…”
應該說是還沒有接觸上!
在哈米迪耶返回喀什噶爾之后,阿斯蘭汗沒有讓他老人家喘口氣兒,就又派他出使八剌沙袞了——既然宋朝不允許他在喀什噶爾養老,那么遼朝那邊也許會有比較好的報價吧?
為了說服契丹人庇護他這只快要變成獅子狗的獅子汗,他可是下了血本,拿出了喀什噶爾最寶貴的珍寶,他漂亮的女兒迪麗娜扎,準備獻給大漠和草原的主人,大遼皇帝耶律延禧…耶律延禧也是夠冤的,莫名其妙成了天方教最兇惡的敵人之一,現在還有人給他送女人,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見著?
順便提一句,這位迪麗娜扎公主那可是高鼻梁,大眼睛,瓜子臉,櫻桃小嘴一點點兒,皮膚白得和牛奶差不多,身材嘛,則是不胖不瘦,婀娜豐滿。如果真的送到了耶律延禧的宮中,只怕要擠得幾個姓蕭的娘們日日夜夜獨守空帳了。
當然了,送女兒這事兒可不能和桑賈爾說,萬一桑賈爾也想要一個呢?桑賈爾已經有四個老婆了(女奴不占老婆的名額,不過阿斯蘭汗的女兒可不給桑賈爾當女奴),名額滿了,不能引誘他犯錯誤啊。而且阿斯蘭汗也只有一個漂亮的女兒,要是給了桑賈爾,耶律延禧就沒有了,契丹大皇帝要是發怒了,喀喇汗朝可就一點生路都沒有了。
“那就趕緊派使臣過去!”桑賈爾也顧不得什么外交禮儀了,直接用發號施令的口吻對阿斯蘭汗說,“無論如何都要穩住契丹人…哪怕向那些佛教徒稱臣,都要穩住他們!
另外也別忘了派出軍隊去布防!”
“使臣和布防的軍隊都已經派出去了。另外,達圖魯阿提達坂山口的契丹人還算平靜…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敵意。”
桑賈爾稍稍松了口氣,心想:也許這些契丹人只是到達圖魯阿提達坂山口來趁亂取利的。聽說上桃花石的宋人和中桃花石的契丹人可是世仇啊!他們一定不甘心喀什噶爾這樣富庶的城市落入上桃花石的宋人手中…
“只要能穩住契丹人,”桑賈爾思索著道,“幾萬上桃花石的敵人還是可以戰勝的!”
他看了一眼也已經站起身,微微彎腰,一臉討好笑容的獅子汗,“我帶來了13000名古拉姆戰士,7000名來自迦茲尼、西吉斯坦、布哈拉和古爾的騎士,還有5000名波斯雇傭軍,以及10000余名輔兵隨從,足夠擊敗上桃花石的敵人了。
不過他們剛剛翻越帕米爾大山,人困馬乏,至少需要休息十天才能恢復元氣。現在你可以派人去上桃花石人的大營下戰書了,約他們十日后在恰克瑪克河以北的草原上決戰!”
雖然形勢不大有利,但是埃米爾桑賈爾還是有必勝的信心。因為他帶來了多達13000名古拉姆戰士。這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足以粉碎一個天方教世界的強國!
桑賈爾率領大軍抵達喀什噶爾的情況,恰克瑪克河對面的宋軍當然也觀察到了!
獅牢城中已經立起了一個巨大的瞭望塔,帶著望遠筒的軍事機宜站在上面親眼目睹了從西南方向開來的突厥人的援兵。
“超過30000人,幾乎都是騎兵!”
獅牢城內,章援正在中軍大帳中聽著軍事機宜的報告,然后又瞅了眼坐在兩旁的趙忠順和馬政。
“遠道而來,又翻越了蔥嶺大山,雖然是疲憊之師,但必然是精銳之兵!”馬政說,“要不然他們就不會來了!
現在我軍糧草充足,而敵方一定糧草匱乏。因此我軍利于久,敵軍利于速。莫不如就依著獅牢城和恰克瑪克河與敵對峙!”
趙忠順搖搖頭道:“賊眾遠來,又多騎兵,且糧食不足,怎會與我對峙日久?他們必然會在恰克瑪克河沿岸尋找水淺處渡河,然后繞到我軍側后,并迫近莎車綠洲,以便引誘我軍離營野戰。
為今之計,還是應該以主力后退示弱,以偏師守獅牢城以誘賊眾,以西涼騎兵騷擾掠奪其野,使之進退兩難,陷于疲敝。如此才是萬全之法。”
他們兩人的建議,其實都有各自的盤算。馬政的打算就是在恰克瑪克河沿岸和突厥——東喀喇汗聯軍決戰。或者半渡而擊,或者就在荒原上打一場堂堂之陣。
這是云臺系兵學比較拿手的事情——云臺系兵學是走技術型路線的,并不強調謀略,而是注重打硬仗,特別是野外決勝型的硬仗。
而趙忠順現在則是想打巧仗,盡可能避免硬碰硬的決戰,最好能將敵人引誘到獅牢城周圍。然后再保持接觸而不展開決戰的態勢,就像游牧騎兵最通常的做法一樣,靠拖延、騷擾、掠奪后勤物資等方法打擊對手。使他們陷入進退兩難,補給不足,疲憊不堪的境地。
最后再趁敵人忍受不住,開始后撤的機會進行追擊。用重騎兵和輕騎兵配合,不斷擊潰敵人的后衛部隊,并且制造恐慌的氣氛,迫使敵人陷入潰退。
他之所以想這么打,也不是擔心馬政的辦法打不贏,而是想少損失一點實力。
別看現在河西軍實力強大的,無論是鐵鷂子騎兵還是西涼騎兵,都處于巔峰狀態。如果要比戰斗力,大概也只有元昊時代的西夏軍隊能夠相比。
但是河西路本身卻沒有支持河西軍的能力,無論財力和人口,都不足以維持和補充河西軍。所以河西軍是一支缺乏后勁的軍隊,一旦把現有的力量消耗干凈,那么就全都完蛋了。
兩種方案,最后的決定權當然在章援手中了!這種手握十萬虎賁,一言就能決定一國興亡的滋味還真是不錯啊!
“就依趙統軍之謀吧!”章援很快有了決斷,他也有自己的盤算。
河西軍雖然是換了個牌子的西賊,但是名義上仍然是大宋的武裝啊!如果河西軍真的能和大教化團希望的那樣,在打敗喀喇汗朝后翻越蔥嶺殺入天竺,那大宋可就能在版圖上超越漢唐了。
現在大宋名義上的版圖已經很嚇人了,原本屬于西夏的地盤,基本上并入了大宋。青海路那邊的地圖也一直畫到了喀喇汗朝的邊境。
在西域這邊,高昌回鶻已經變成了北庭都護府,也算是大宋的領土了。而東喀喇汗朝眼看就要滅亡。雖然契丹人插了一腳,拿下了碎葉鎮。不過疏勒、于闐、龜茲三鎮都入了大宋版圖,這份開邊的功勞擱在歷史上也算赫赫武功了。
如果河西軍還能順勢殺入天竺,拿下已經支離破碎的迦色尼朝的領土。那么大宋怎么都超越漢唐了吧?
而這一場開疆萬里的功勞,還不是他章援居首?這可是名垂青史的大功啊!
正在章援得意的時候,大帳之外傳來了通報的聲音:“稟大教諭,喀什噶爾城派來了使者,是來下戰書的!”
“戰書?”章援笑了起來,看了看趙忠順和馬政,“看來虜賊真的利于速戰,大兵才過蔥嶺,就急急忙忙來下戰書了!不過本官一點都不急…把來使亂棍打出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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