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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6章 公民模范軍 上

  武好古這次入京的聲勢不小,雖然他并不是作為知樞密院事入京的——正式任命他知樞密院事的宣麻大詔還沒有下達。

  他現在是作為沿海市舶制置司入京述職的。倒不完全是因為趙佶的召喚,其實武好古籌謀了許久的兩件大事兒,現在已經到了將要進入實行階段的時候。

  其一是紀憶的出使大食國——現在終于是萬事俱備,只欠北風了。紀憶作為正使,李綱作為副使,自然要進京面圣,領取國書和禮物,然后才可以出發。

  當然了,由于這次出使的特殊性。武好古希望趙佶能給沿海市舶制置司“移牒外交”的權力,這樣就可以不用國書,而是用更加靈活的沿海市舶制置司文牒的形式展開外交。

  畢竟國書是非常正式的外交文件,不可能給紀憶帶上一疊空白國書出國。而換成沿海市舶制置司文牒就沒有問題的,直接準備一百張空白加蓋官印的文牒就是了,途徑的國家都可以塞上一份。至于內容,完全可以讓紀憶自由發揮。

  其二自然是教化團西征。趙乾順、趙忠順兄弟的河西軍現在已經準備就緒了。就等趙佶的“討伐安西詔”送達,就可以揮軍向安西四鎮發起進攻了。

  所以大教化團也必須盡快到位,這樣才能趕上出兵。

  因為這兩件大事,所以紀憶和章援這一次就和武好古一起入京了。再加上一個潘孝庵,入京的隊伍也就浩浩蕩蕩,很有一點氣勢了。

  不過武好古等人并沒有沿途游山玩水,慢騰騰的行動,而是抓緊時間趕路,在春暖花開的三月初就抵達了大宋帝國的首善之都開封府。

  由于武好古等人沿途入住了館驛,所以他們抵達的消息也提前送到了開封府。在開封府西北,金水河畔的接官亭前,風塵仆仆的武好古見到了從宮中派出的李忠,還有一百幾十個穿著綠袍的年輕官員,人人都佩戴寶劍,顯然都是新科的右榜進士。

  李忠是奉旨而來的,那些穿綠袍的右榜進士在某種意義上,都是武好古的一派,自然要來迎接。而且也只有武好古才能給他們盡快安排官職…另外,這段時間還有不少傳聞說有一些禮部試落榜的讀書人出于義憤,要仗劍誅殺入京的武好古。

  所以這些實學派的進士都帶著長劍在都門迎接武好古,也是為了保護武大奸佞。

  至于開封府的其他官員和親貴,現在可不會來迎接武好古這個“實證學派”的頭頭。

  上次因為公車上書而引發的論道和斗毆,雖然都以辟雍學宮和云臺學宮的生員大獲全勝而告終,但是輿論卻是一邊倒的支持舉人們的。

  這已經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問題了,而是一個屁股問題。誰要是支持實證學派,那可就是屁股歪了。

  “李大官,可是久違了。”武好古的目光左右一掃,也沒顯出多少驚訝,而是翻身下馬,笑著和李忠招呼了。

  “倒是好久不見了。”李忠笑著。他現在是提舉皇城司,算是開封府城中實權最大的宦官了。“咱家今次是奉了皇命,來這里等候武崇道你的。官家可是非常想念你啊,讓咱家馬上帶你進宮去。”頓了一下,又低聲道:“官家請你去金明池水心殿游玩,也不須換上公服,便裝即可。”

  聽李忠這么一說,在場的一百幾十個綠袍官人臉上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得色。官家顯然還是把武好古當成自己人的!

  武好古則沖著前來迎接他的一百多個綠袍官人拱拱手,大聲道:“天子有召,武某只能先走一步了。”接著他回頭對跟隨自己進京的趙佳人道,“趙夫子,替某好生招待諸位。”

  這一回武好古入京,隨從的護衛是帶了不少——他也怕被某個仗劍護道的儒生刺殺了——不過幕僚卻帶得不多,除了師爺趙佳人,就是大狀何天然,書吏陸人嘉,一共三人。另外還有兩個女人,白飛飛和郭小小一路陪伴著武好古,倒也不會寂寞。

  同潘孝庵、章援和紀憶道了聲暫別,又招來了郭小小,讓她拿上兩身替換的衣服,兩人一起跟著李忠,上馬前往萬勝樓。然后又上了萬勝樓的城墻,再沿著城墻往瓊林宮而去。

  一路進了宮中,天子正在殿中議事。武好古和郭小小就被李忠領到了金明池北岸的奧屋,這里是停放大龍舟的地方。龍舟上面已經有宮女和小黃門在準備了,看到李忠走來,便紛紛向他行禮。

  李忠笑著對武好古道:“天色陰沉,怕是有個陰雨綿綿之夜了。能夠水上泛龍舟,金池聽夜雨的,滿朝文武之中也不得幾人啊。”

  所謂“金池夜雨”就是陰雨之夜,雨打荷葉的聲音傳入金明池中的水心殿,別有一番意境。不過這番意境現在是屬于天家的(金明池自打納入了擴建的瓊林宮中就不再開放了),也只有武好古這樣級別的寵臣才有機會見識一二。

  只是如今這些天子的寵臣也流散各地,只有潘孝庵一人能時常入宮伴駕了。不過趙佶也不是能耐住寂寞的孤家寡人,在寵臣們和他漸行漸遠的同時,身邊的道人們卻開始多了起來。除了郭京和劉無忌,又多了王老志、王仔者和林靈素,時常陪著趙佶談論神仙性命。

  因為趙佶還沒到,李忠就陪著武好古、郭小小上了龍舟,在一個頗為雅致的小間里面一邊喝茶,一邊等候。

  李忠是李憲的養子,在內侍里面也算是知兵的,當然也知道武好古是為何而來,官家趙佶現下最擔心的又是什么事兒?

  所以和武好古聊了幾句風花雪月,就把話題轉到練兵上面去了。

  “崇道,你可知道蔡元長這次到底錯在哪里嗎?”

  武好古一笑,“不是說養兵京畿,閉塞言路嗎?”

  李忠知道武好古在裝糊涂,搖搖頭道:“那500個府兵又不是蔡京養的,是官家下旨調給速成武學的。速成武學的生員就是學練兵的,在學校里面認識幾百個兵總是理所當然的吧?要不然兵都沒怎么見過,將來怎么練,怎么帶?

  至于閉塞言路,呵呵…”

  武好古露出疑惑的表情,“那蔡元長是怎么倒臺的?”

  李忠看了還在裝糊涂的武好古一眼,笑了起來:“實話和你說了吧。蔡元長之所以倒臺,就是因為那500個府兵太好指揮,太聽上官的話,而且又太兇了!

  這樣的兵擺在外府沒有什么,可以擺在開封府,擺在天子腳下,那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李忠是在好意提醒武好古——他雖然不是武好古一黨的人物,但是界河商市每年都給他一筆豐厚的孝敬。拿了人家那么多,總不好眼睜睜看著人家掉坑里萬劫不覆吧?

  “實不相瞞,”武好古也不隱瞞李忠了,笑著道,“本官早就知道這些樸實鄉民、山民容易被蠱惑了…他們連著當五年兵,如果太太平平的是拿不著一文錢軍餉的,而且如今的府兵不是有家產的農夫在當,而是赤貧之民為豪門脅迫,不得已才當兵的,他們想要搞事兒是很自然的。有事兒才能拿錢嘛!

  而且官家對他們也沒有恩義,同時又和將官朝夕相處。說句不應該說的,帶兵的將官可以搞到一點錢發給他們,他們很可能變成將官的心腹私兵。這就是如今這個府兵制度的隱患所在啊!”

  現在的府兵制和隋唐那種征中上富戶當兵不同,基本上都是強健而赤貧的農民當兵,而且又沒軍餉,只是在軍官的強迫下訓練作戰。

  至于終身免役的好處,對于他們而言,只是未來的,長期的好處。當下卻是感覺不到的,而且能不能落實也不好說…所以這樣的軍隊是比較容易鬧出軍亂的。

  “對對對,”李忠連連點頭,“還是崇道你看得明白,不愧為當世大儒。”

  武好古笑著:“大儒可不敢當,只不過帶過府兵,知道他們的秉性…如果朝廷真的要實行府兵,那就一定要有好的武官去帶,要不然真的容易出亂子。”

  李忠點點頭,“若以可靠論,還是禁軍最善。”

  禁軍中的東軍在武好古看來根本不是真正的軍隊,就是一群有著各自營生的老百姓兼職去軍營里面站個崗。這樣的軍隊當然可靠了,但前提是沒有敵人。

  “禁軍也不成。”武好古搖搖頭,“除了西軍尚可,東軍根本就是名為軍實為民,天下無事還好,一旦有用兵的地方,朝廷要如何應付?”

  “可不是嗎?”李忠道,“官家正發愁呢!崇道,你真有辦法?”

  “有一點辦法,”武好古道,“全天下幾十萬府兵要怎么調教某也不知道,不過在開封府替官家練出幾萬既可靠,又堪用的兵,某還是有點辦法的。”

  “真的嗎?”李忠一揚眉毛,正想詢問,外面進來一個小黃門,看見李忠就行了一禮:“李都知,官家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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