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馬?你們可以在耽羅島上養馬?”
一聽到養馬的事兒,尹彥純的耳朵就豎起來了。他老子尹瓘可是個能騎馬射箭的狀元——坡平尹氏是高麗國的開國功臣,高門大族,嫡系族長家里面當然有馬了,而且也有專門負責養馬的馬伕。
不過包括坡平尹家在內,所有的高麗大族家里面的馬都養的不好。越養越小,都和大宋的驢子差不多了。究其原因,自然是高麗人的畜牧業太落后。現在的高麗國不是原本高句麗的根底,而是新羅的根底。新羅本在朝鮮半島的南部,都是崎嶇的山地。種小米的土地都不夠,還發展什么畜牧業?所以高麗人是真的不會養,而不像大宋這邊有著悠久的畜牧、游牧根底,結果自己漸漸忘記了…
但是高麗作為強盛大國,現在又在和生女直打仗,將來還要和遼國開戰,沒有強大的騎兵怎么能行?
所以高麗國君臣這幾年一直都想得到穩定且良好的馬匹供應。
“如果耽羅島上真的有水草肥美之地,那自然可以養馬了。”
“不對啊,”尹彥純搖搖頭,“你們大宋不也一直受困于沒有良馬嗎?”
“那是過去了,”蘇適笑著,“現在我們找到養馬的好辦法了。”
“有何養馬的良策?”尹彥純問,“能透露一二嗎?”
蘇適笑著:“說難也不難,就是讓善于養馬的商人買撲馬場。”
“善于養馬的商人?難道不是牧人養馬嗎?”
蘇適的話已經超出了尹彥純可以理解的范圍了——在他的心目中,商人就是買入賣出,最多是長途販運,本身不事生產,更不會去從事畜牧了。
而在蘇適的理解中,只要以販賣獲利為主要目的進行生產和運輸,無論是養馬還是養牛還是種地,都是一種商業經營活動。
“我大宋現在就有善于養馬的商人!”蘇適笑著,“而且已經養出了不少好馬,現在只是苦于馬場不足…你可知道這養馬不是任何地方都行的。”
他現在說的話都是武好古教好的…如果能見到星主,那就設法收徒弟。如果見不到星主,那就用在耽羅養馬騙高麗人。
“知道的,知道…”尹彥純連連點頭,“養馬得要有好的草場才行。”
“是啊。”蘇適道,“耽羅這里不就有嗎?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們大宋的馬商,我們可以讓他們到耽羅來養馬。”
“那么…要多少錢才能請他們來呢?”
“錢?”蘇適擺擺手,“不需要錢。”
“不需要錢?”
“馬商自會投錢養馬的,還會從大宋運來種馬和母馬。”蘇適道,“只要你們愿意把耽羅道上的草場拿出來租給馬商就行了。”
“那馬商們怎么獲利?”
“養馬當然是為了賣馬啊。”蘇適笑著,“你們高麗要北伐西征,得要不少戰馬吧?日本國那邊也需要馬…你看耽羅這塊地方養馬多好,一定有利可圖的。”
尹彥純反復盤算了一番,覺得沒有什么不妥的。耽羅島距離大宋那么遠,就算有幾百個宋朝商人和馬伕上島又如何?還能奪了耽羅島?
大不了就讓耽羅國的星主盡快上表請求撤藩國,郡縣名分一定,再駐扎上1000精兵,那就萬無一失了。
到時候說不定就是高麗朝廷征用他們辛辛苦苦養出來的戰馬了…
“這就是東坡先生的墨寶?”
“正是我叔父的真跡!”蘇適指著一副自己剛剛在自己暫住的茅草屋寫的《江城子.海東有大儒》的詞牌,對崔憲道,“我叔父早就聽人說過高麗有六朝老臣崔浩然公首創私學,設九齋學堂,徒眾紛集之事,非常之仰慕,于是便寫了這篇江城子,讓下官帶來海東,贈與崔公,可惜…不過今日在耽羅得見崔公后人,下官總算不負叔父囑托了。”
“沒想到東坡先生也知道家翁的事跡了。”崔憲聽了蘇適的話,又仔細看了看展開的卷軸上幾排筆力極佳的毛筆字和東坡居士的落款,嘴巴都笑得快合不攏了。他祖父的大名連大宋第一名士蘇東坡都是敬仰的,作為孫子當然感到臉上有光了。
“對了,”蘇適看著崔憲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交朋友的本事又見長了,于是繼續忽悠,“下官在開京時聽聞高麗國的海州崔氏乃是晉朝時的平州刺史崔毖之后?”
“是啊!”崔憲點點頭,“我們的祖先正是為躲避鮮卑慕容氏的攻打,攜族人親兵數千逃亡高句麗的。”
“失敬,失敬!”跪坐在一張蒲團上面的蘇適立馬直起上身,抱了抱拳,“沒想到您是博陵崔氏的子孫啊!”
博陵崔氏在唐朝的時候還是很牛逼的,五姓七望之一啊!不過宋朝不講究這一套了,但是高麗國這里還是一個很拼祖宗的社會。所以崔憲也是很以“五姓七望”的出生而驕傲的——雖然博陵崔氏的家譜上早沒他們這一支了。
“可惜,可惜。”蘇適忽然又搖了搖頭。
“有何可惜?”在旁作陪的尹彥純問。
“可惜中原的博陵崔氏子孫都不知道海東大儒崔浩然公和他們是同宗啊!”蘇適接著吹牛,“下官的好友,云臺學宮教授崔子方就是博陵崔氏子孫,如果他知道崔浩然公也是博陵一門之后,一定會提出重修族譜,把海東崔氏納入其中的。”
“真的嗎?”崔憲當然感興趣啦。他爺爺是海東孔子,高麗國第一的大儒!而儒家講究的就是敬天法祖,就是講祖宗的。海東崔氏入博陵譜,再去祖墳祭祀那可是非常長臉的一件事情——至少可以證明自家祖宗真的出自博陵崔氏。
“那是一定的!”蘇適想了想,“不如這樣,等下官回了海州,就把海東崔氏的情況告知崔子平和叔父東坡居士,讓他們出面邀請監國渡海講學,順便祭掃祖墳。”
“去大宋講學?”崔憲都有點懵了,雖然他是高麗進士,但是儒學的功力并不深,怎么可能去宋朝講學?
“是啊!”蘇適說,“海東儒學在很多方面也是極有見地的,應該和中原儒學互相交流,取長補短。”
“那可,那可真太好了。”崔憲這回可算是遇到知己了。他一個名門之后,會被派到耽羅來當監國,自然是靠邊站了,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他在王颙篡位的時候態度曖昧。現在當然是追悔莫及,可是世上沒有后悔藥啊。
而蘇適送上的“云臺講學”的機會,顯然是能讓崔憲扳回局面的。
高麗大儒在大宋的最高學府講學,這樣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啊!如果崔憲可以成為第一人,毫無疑問證明了他的學問。
那么有學問的官員,怎么能在耽羅島上吹風呢?必須得召回開京擔任高官啊!
現在私人的交情有了,國家大事自然就好辦了。
不就是想在耽羅國土地上租地嘛…反正耽羅國的地也租不出去,現在有人要了,怎么不是好事兒?
“仲南兄,”高麗大儒崔憲對蘇適的稱呼都變了,“你們想在耽羅島上借地修船和租地養馬都不是問題。不過…這個不能用大宋官府的名義去租借。”
“那是當然的,用商行的名義租,租金絕不會讓崔兄失望的…”蘇適笑著,“對了,能用書院的名義租借土地嗎?”
其實武好古早就預料到耽羅國不會把土地租給大宋官府的,耽羅國和大宋官方的往來,恐怕都是被禁止的,怎么可能租地給宋國?
但是租地給宋朝的民間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那是生意,無關兩國外交。現在耽羅國那么窮,能搞點錢把宮殿的茅草屋頂修一下,也是件很必要的事情啊。
不過武好古對后世殖民歷史更了解,知道還有一種比商業租賃更好的辦法。
就是開辦教堂…也就是書院!范之文他們不就是為了這事兒來耽羅的嗎?
“書院?”崔憲想了想,“云臺學宮要在耽羅國開書院?”
“當然不是云臺學宮了,”蘇適道,“耽羅儒生哪有讀云臺學宮的資格?不過是幾個去日本國傳道的博士想在耽羅國辦一個小學,傳播儒家的道理。”
“不是大宋的官學吧?”
“當然不是了,怎么可能是官學,大宋的官怎么肯長住耽羅?”蘇適肯定地說,“那些傳道的博士都不是官,他們是平民。”
“只要不是官學就行。”崔憲笑道,“不是宋國官府租借,那就是耽羅國或者耽羅郡能夠決定的,下官現在是監國,自然可以拍板。”
“那就多謝崔兄了。”
說著話,蘇適又拍了拍巴掌。然后就看見范之文帶著一群背著絹帛的壯漢,魚貫而入進了這間小小的茅草屋。一千匹各色絹帛,很快被堆放在了崔憲的跟前。
“這是,這是做甚?”崔憲問話的時候眼睛都直了。
“一點小意思。”蘇適笑著,“咱們三船人因為風浪流落到耽羅,全賴監國照應,這區區一千匹絹,就當是謝禮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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