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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我們就是路過的

  在水手們勞動號子的喊聲中,伴隨的是嘩啦啦的下錨,還有硬帆落下時發出的咔咔聲。岸上幾個穿著高麗式樣戎服的官兵,都笑呵呵的看著三艘巨大的商船。

  這里是耽羅島北部的耽羅城的港口,也是一處稍微有點繁忙的商港和漁港。經常會有往來于高麗、大宋和日本國之間的商船因為種種原因,到這里停泊。

  對于耽羅這么一個小小的,而且非常貧瘠的島國而言,這些前來停泊的商船,當然就是來一只宰一只的肥羊了!畢竟耽羅島本身沒有什么貿易上的價值,如果不是遇到什么麻煩,誰也不會在這里停泊。所以耽羅國的君臣也不想什么回頭客了,恨不能把前來的宋國和日本國的商船給宰沉了。

  當然了,高麗國的船他們是不敢碰的…高麗國的海商數量不多,但是個個都有后臺,耽羅國的小王可惹不起他們。

  不過今天來的三條商船都打著“宋”字大旗,顯然不是高麗國的船,而是富得流油的宋朝商船了。這可真是老天開眼了,怎么都得狠狠宰上幾刀了!

  帶著手下站在碼頭上的耽羅國提舉市舶司公事高宇哲此時就在心里面盤算著:一條船就得收他一萬錢的稅,不,收他兩萬錢!三條船就是六萬錢,另外自家還得索個一萬錢的好處費!要是敢不給,呵呵…

  蘇適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率領的船隊已經被一個耽羅國的貪官算計上了,準備索取七萬錢的“巨款”。呃,這筆錢相當于大約91緡。看來貧窮真的限制了耽羅國貪官的想象力了!

  蘇適和尹彥純,現在都站在“招財”號武裝商船(還算不上真正的戰船)抬高的后甲板上,扶著造型和城墻垛口一樣的船板,看著眼前的一切。

  耽羅港就展現在他們的面前。

  水藍沙白,和海州的海岸完全是兩種風情,讓蘇適不由想到了嶺南的海。海邊的港區很小,也沒有海州港的繁華喧鬧,而是一個寧靜的漁港,大約偶爾才有商船路過吧?

  距離港口不遠,是一座小小的城池,城墻是夯土的,低矮而且破舊,看上去也沒有什么兵士守護。這座小城應該就是耽羅王國的都城耽羅了。

  耽羅城和耽羅港周圍都是農田,有不少穿著難看的土黃色衣服的農夫,星星點點的分布在農田中勞作,也不知道在播種還是在翻土?

  還有幾輛馬車正從碼頭駛往耽羅城,車上裝得大概是剛剛打撈上來的魚。拉車的馬非常矮小,和江南的兔兒馬差不多…看來是耽羅島上的馬種。

  在這一片圖畫般的風物當中,遠處一座大山巍然聳立,俯視著眼前的大海農田港灣。

  海面上都是星星點點的小漁船,船上似乎有些赤條條的人,撲通撲通的跳進水里,沉了下去,很快又浮了起來,然后又沉了下去…

  他們(其實是她們)是在抓魚?蘇適覺得非常奇怪,難道耽羅人不知道有漁網這種先進的捕魚工具?跳下水去捉…這個也太難了吧?萬一水里面有鯊魚,就不知道誰捕誰了!

  就在蘇適琢磨著要教耽羅漁民結網捕魚,可是又忽然想到自己也不會結網的時候,暈船暈得臉色慘白的范之文搖搖晃晃走到了蘇適的身邊:“使臣,耽羅國的一個提舉市舶司上船來了。”

  “一個小官,我去見他。”尹彥純自告奮勇地說。

  “有勞了。”蘇適報了報拳,然后就目送一身高麗文官袍褂的尹彥純離開。等他走遠了,才低聲問范之文,“從斌,那些阻卜戰士怎么樣?”

  “還是暈得很!”范之文說,“至少下船休息兩天才能恢復。不過咱們在海州雇來的商船護衛都能戰…”

  打是萬不得已的選擇!因為耽羅國雖小,背后的高麗卻不大好惹。

  而且殖民這個事兒,雖然離不開武力,但是終究是以經濟利益為基礎的。必須要考慮收益和付出…那種不計成本的殖民擴張,通常是不會成功的——當然,這并不是說不能虧,做生意哪有只賺不賠的?只是不能賠得太狠,投入的資金也不能超過自身的承受能力。

  “準備要有!但應該不必戰的,”蘇適笑著,“尹彥純應該可以擺平耽羅人的什么提舉市舶司事,他老婆可是高麗國大王的小姨子。”

  范之文也笑了笑:“一個小小的彈丸島國也學咱們搞市舶司,真不怕貽笑大方。”

  “可別嫌耽羅國小,”蘇適搖搖頭,“這里可是咱們云臺學宮外傳儒學的第一站…無論如何都要有個開門紅!”

  “學生知道了!”

  “吾乃大高麗閤門袛候出推使尹彥純,知樞密院事尹相公是我父親!”

  當穿著高麗國武官服的尹彥純用高麗話報出身份和家門的時候,出身耽羅王室的高乙那部的高宇哲已經折腰了。

  七萬錢是沒有了,說不定還得貼錢去招待高麗國的上使!

  不過他還是有點不死心,行過禮后,才滿臉堆笑地問:“出推使,您怎么坐著宋人的商船來了咱們耽羅?”

  尹彥純一笑:“乃是奉了王命,陪同宋國云臺學宮的博士去日本國傳播儒學。”

  “啊?”

  高宇哲完全沒明白,儒學他知道,但是從來沒見過有誰坐著那么大的海船飄洋過海去傳播儒學的…只聽說有和尚會那么干!

  尹彥純也沒功夫去和高宇哲解釋,只是道:“我們的船遇上了風浪,風向也不對了,所以要在耽羅休息幾日。本官和宋國的使臣還要去拜見星主和監國…船上的人還要下船休息,你給安排一下。”

  “喏。”

  高麗國知樞密院事尹瓘的兒子當然是惹不起的!高宇哲連忙行禮應答。他也不會懷疑尹彥純是假冒的,因為高麗國在耽羅國派了監國,真的假的,監國自會分辨。

  “仲南兄,和耽羅人說好了,咱們的人可以下船休息。稍后我先去耽羅城里見星主和監國…我們高麗派到此處的監國是我的好友,所以不會有問題的。”

  尹彥純又是一番大包大攬,給蘇適喂了定心丸后才去自己的艙室——他當然不是一個人來的,也帶著不少隨從護衛,還有一個柳氏媵妾(他老婆的庶妹)。要下船也得安排一下。

  “從斌,準備一份,不,準備兩份厚禮!”蘇適馬上把范之進叫到了自己的艙室,吩咐道,“再給那個耽羅國市舶司的官一份禮物。請他借給咱們一塊土地修息…另外,再和他說咱們的船壞了兩艘,要在耽羅國修理。”

  “好,我馬上去辦。”

  范之進這段時間就是蘇適的跟班,已經見識到了這位宰相公子(他爸蘇轍也當過宰相)是怎么辛辛苦苦為國花錢的。當下也不替武好古省了,便讓人從“招財”號的庫房中提了100匹絹帛,又叫上了吳家海商的一個會說高麗話的船頭(船長),名叫吳四德的,一起去見高宇哲了。

  “這是…”

  高宇哲看到各色絲絹在自己跟前堆得跟“山”一樣高時,眼睛都快綠了。絹帛在大宋并不怎么值錢,大約就是一匹一緡,而且是省陌的770文一緡。可是到了耽羅國可就不得了啦!離耽羅不遠的日本國是絹帛消費大戶,同時又出產金銀銅…絹帛的價格貴了一倍都不止啊!

  “這是一點薄禮。”范之進溫顏道。

  他的翻譯官,被海上的太陽曬得黑漆漆,而且還胡子拉碴,看著不像個商人倒似個海賊的吳四德則沉著聲用高麗話說:“這是大宋使臣賞賜給你的!”

  還別說,吳延恩這個老頭子做事還是很地道,派給武好古的這個“船長”是長得粗曠但是心思卻比蜘蛛絲還細的主兒。他沒說“薄禮”,而是說了“賞賜”…那可是居高臨下的口吻。

  而且大宋使臣在耽羅島上還真有這個資格!別看宋朝對上大遼、西夏不怎么能打了。可是在東亞海上,高麗國沒幾條船,日本國閉關鎖國,所以就是大宋海船的天下。

  這是制海權啊!雖然大宋朝廷從來不知道利用海權,但并不等于海權不存在。

  賞賜啊!

  高宇哲吞咽了一口唾沫,心想:那可不能不收啊,要不然有損兩國的友誼…

  “那,那下官就多謝使臣老爺了。”

  “且慢言謝!”吳四德還是一副老子牛逼哄哄的語氣,“使臣要在耽羅小住些時日,船只也要修理,想著海灘旁租塊地皮安營…租金自少不了你們的!”

  “行,行,行,包在下官身上了。”高宇哲從沒聽說過“租界”這個詞兒,馬上就拍著胸脯答應了。

  “好,去辦事吧!”吳四德大模大樣的一揮手。

  高宇哲連忙向眼前的兩位“上使”行了禮,然后喜氣洋洋的讓手下搬了絹帛就走了。

  “范博士,妥了。”吳四德這才笑吟吟對有些發愣的范之進道。

  妥了?范之進一愣,心想自己才說了一句話,盡聽你們倆用高麗話在講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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