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當《秦風.無衣》的詞句,被牟馱崗馬場一角的原野上正在一邊烤火,一邊享用官家御賜食物的御前騎士們最先吟唱起來后,很快就感染到了成功當上房奴和沒有如愿以償成為房奴的猛男們。這首激昂慷慨中存著幾分悲涼的戰歌,就在牟馱崗上空回蕩起來了。
在一頂臨時搭建起來的巨大圓帳之中,這個時候趙佶正在賜宴。今次演武前十的猛男,都在趙佶對面幾丈開外的地方席地(有松軟的假冒波斯毛毯)而坐,一人跟前擺著一個案幾,案幾上擺上了幾樣汁水淋漓的肉菜,一壺酒中仙,還有碗筷杯碟,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東西——房契一張,鑰匙一串!
官家重信守諾,演武中位列前十的猛男,一人一套至少價值3000緡的房子!
位列前十一到前二百的猛男,則拿到了三十年免息分期付的房子——3000緡的房子,一年只要還100緡,對于這些御前猛男而言,絕對不是承擔不起的。
除了這二百個光榮的御前房奴,剩下的參加演武的勇士,也都得到了相應的獎勵。其中有約4000人在規定的時間內跑、走、爬到了終點,其中的大部分成為了御龍猛士直的猛士,拿上了200緡(包括各種補貼)的高俸祿。
余下的1000多人,累死的都得到了撫恤(真的累死了幾個啊!),中途退出的得到了一些賞賜,堅持“爬”到終點的…現在可能還在路上!不過趙佶已經金口玉言下旨了,凡是能到終點的,都讓御拳官收了去訓練,明年再比。一切訓練費用和其間的生活費,都找界河市舶司拿!
另外,凡是今年沒有當上房奴的,無論有沒有進入御龍猛士直,以后都可以再比,直到當上房奴。而且從下一屆開始,朝廷還會拿出更多的房子作為獎勵。
總之,以后為了房子,開封府這邊不知道有多少禁軍要天天打熬把自己練成猛男了——都不需要軍官督促了!為了開封府城內的房子,誰不拼命啊!
終于找到了練兵妙策的趙佶,現在當然是非常高興的。聽著外面四五千猛男在高歌《無衣》,再看看對面坐著的十個壯士,再偷眼悄悄面如死灰的大遼和西夏使臣,那個揚眉吐氣啊。
原來強軍一點兒都不難!趙佶心道:自己的哥哥、爸爸、爺爺還有再之前的祖宗們怎么就沒想到那么簡單而且絕秒的辦法呢?難道自己真的特別圣明?
唔,以后這樣的演武一定要堅持舉行!或許這次打青塘的時候也應該拿出幾百套開封府的房子給高俅掌握,讓他去獎勵戰士…上戰場的時候就讓高俅拿著開封府的房契督戰——這個好啊,萬一丟了也不怕,青塘蠻子總不能拿著房契到開封府來住吧?
想到了這個絕妙的主意,趙佶都有點佩服自己的圣明了,大宋有了那么圣明的官家,開疆辟土還不是手到擒來?
在這頂大帳篷一角坐著的武好古,這個時候也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原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是對的!但是要怎么用好這個重賞就是學問了。
他現在到底是個武官了,當然知道宋軍是怎么賞的——宋軍就是臨時抱佛腳啊!訓練的時候不怎么管,基本沒人管,也沒什么賞,到上戰場開戰了,再來談賞賜的問題。那些大頭兵平時忙著賺錢打工或苦捱日子,臨上陣了不大刀磨了又磨好狠宰一頓啊。
所以沒有賞賜這幫家伙真的會在戰場上拒絕作戰的!
可是有了賞賜他們就能打贏了?也不可能,平時不鍛煉,上了戰場看到賞錢就變超人了?怎么可能?
因此練兵一定要有獎勵,而且還要有足夠引動人心的重獎厚賞…回頭可以去界河北士的那些小奴兵中試試,云臺學宮的博士和通才們也要有相應的獎勵手段。
對了,還有伎術人員的獎勵措施也有盡快完善,畢竟科技才是第一生產力啊!
韓忠彥和蘇東坡兩個舊黨的大佬,這個時候已經獲準提前離開牟馱崗返回自己在開封府城西的臨時住處了。他們倆都是年高老臣,可禁不住大冬天的在牟馱崗這個荒郊野外的地方過夜——哪怕潘孝庵已經讓人在這里建了幾棟磚瓦房,也是不大方便的。所以趙佶就讓他們先回瓊林宮附近為宰執準備的住所休息,明天再來牟馱崗看騎兵表演。
兩位宰執這時同坐一輛馬車,在一群打著火把燈籠的伴當陪同下,晃晃悠悠的離開了正響起《秦風.無衣》歌聲的牟馱崗。
“看來要打仗了!”
韓忠彥輕輕嘆了口氣。
“打就打吧!”蘇東坡淡淡地道,“官家現在文治鼎盛了,就想著要立點武功了…我們怎么攔得住?”
韓忠彥又嘆息一聲:“打仗其實也甚了不得,就只怕有人會接著這次三征青塘挑起政爭啊!”
“政爭?”
韓忠彥看了蘇東坡一眼,“子瞻,你是不怕的…上一次朝議放棄青塘的時候,你還在海州呢。這事兒和你是沒有關系的,但是我卻怎么也逃不掉的。”
“上一次放棄青塘?”蘇東坡一愣,“那是元符三年和建中靖國元年的事情,現在都建中靖國三年了。”
韓忠彥只是搖頭,“若是我被彈劾,就請郡大名府,首相的位子肯定是蔡京的,不過次相我推你來。右丞的位子也不能讓出去!”
“可以讓李格非來接,”蘇東坡皺眉說,“官家好像特別看重他。”
“好的,”韓忠彥道,“他現在是翰林學士兼都承旨,這一科的知貢舉也肯定是他了,儒臣做到這個地步也到頭了,再進一步就應該是宣麻了。
另外,王厚好像和你的學生武好古很親近啊。”
“呵呵,”蘇東坡道,“他敢不親近?御前騎士和御龍猛士你也見到了…那可是真正的精兵啊,雖然只有四五千人,卻可以以一當十!這支兵現在可是高俅在帶。”
“說的也對。”韓忠彥點點頭,“子瞻,你覺得那個高俅真的能帶兵嗎?官家把四五千精銳交給他,該不會壞事吧?”
高俅曾經在蘇東坡門下做過書吏,不過因為蘇東坡沒有保舉過他,因此也算不得恩主。不過兩人的關系還是不錯的,蘇東坡也很熟悉高俅的為人。
“高俅不是帶兵的人,”蘇東坡說,“不過壞事應該不至于…畢竟有王厚和高永年在,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知道怎么用好這四五千精銳的。而且熙河路本身還有數萬戰兵,怎么都不至于敗北。就怕…”
“就怕官家好大喜功?”
蘇東坡輕輕點頭。“今天西賊的使臣也在場,應該知道我大宋的軍威日盛,應該不至于出動大軍和咱們過不去。現在的問題就是鄜延、環慶、秦鳳、涇原四路了…章質夫不在了,呂吉甫又太會惹事,范德孺(范純粹)又太老實,我弟弟子由又不通軍事…”
韓忠彥只是搖頭,“子瞻,你別想了…你向來就不通軍事,還是讓蔡元長提名吧,咱們只管拉住王厚就行了。”
同一個夜晚,蔡京卻在自己的府邸中和來訪的陜西轉運副使陶節夫密談。
陶節夫是饒州潘陽人,年紀約莫四十多,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他雖然是正經的進士出身,但是因為跟隨章楶多年,長期謀劃軍事,接觸武人,難免也沾染了一些武夫的武氣。現在坐蔡京的書房里,也顯出幾分肅殺之氣。
“子禮,怎么樣?見識過官家的精銳了?”
蔡京今天沒有跟隨趙佶出城,而是奉命在城內留守。而陶節夫并不在朝為官,而是入京等待趙佶召對,所以也沒有資格跟在趙佶左右。不過他還是微服跟隨,看了半路,然后趕在城門關閉前返回了開封府。
“見過了!”陶節夫道,“很不錯啊…如果下官沒有記錯,獎勵房子的主意是蔡相公出的吧?”
蔡京笑著:“名義上是我,但是實際上卻是武好古!”
“武好古?”
“對,”蔡京苦笑道,“是武好古向老夫提議的…老夫覺得不錯,就報與官家里,沒想到最后卻害了呂望之的兒子。”
“那武好古…”
“呵呵,”蔡京笑著,“不簡單啊!官家的人,而且官家還預備大用的。”
“大用?”
蔡京道:“平遼復燕!”
“他?怎么可能?”
蔡京搖搖頭:“今天之前,老夫也是將信將疑,但是現在…那四五千御龍猛士若是再多個十倍的人數,可有摧破燕京的戰力?”
“摧破燕京?”陶節夫連連搖頭,“契丹人沒有那么弱吧?況且燕京是堅城啊。”
“堅城,也會被他的錢砸開的!”蔡京道,“這一點,老夫是百分百相信的。
北面對付遼國的只能是他了,可是陜西六路,一向是咱們的地盤,不能讓出去的!”
“下官明白!”陶節夫點點頭,“下官已經有辦法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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