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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錢是啥東西?

  大宋建中靖國二年九月末,高麗國,開京。

  仿佛個森林公園一般的高麗王城,這個時候終于有了不少人氣兒。在空曠巨大的外城之內,凡是比較平坦的洼地谷地,都變成了從各道各州匯集而來的高麗兵卒安營扎寨的所在。

  所謂的安營扎寨,其實就是搭建了不少茅草屋頂的土坯房。牛皮帳篷、羊皮帳篷什么的,是想都別想的,就是把全高麗國的牛羊都宰了扒皮也不夠啊!

  從高麗國民間招募起來的府兵,看起來也和他們居住的土坯營房一般的寒酸,其實就是一群被強征來的農民。一個個面黃肌瘦,帶著斗笠,穿著舊巴巴的藍色、灰色的袍服,有一些大概是從南高麗來的人還披著御寒的茅草,看上去仿佛稻草人。他們手里的家伙,看上去倒還精良,都是武好古販賣給高麗人的大宋軍器監出品的家伙。不過并沒有人披上沉重的鐵甲或皮甲,哪怕是在高麗的武班貴族指揮下進行訓練的兵士,也都是不披甲的。

  這些正在訓練的高麗兵士看上去也糟糕透頂,隊伍排得歪歪扭扭,刀槍拿在手里怎么看都是扛鋤頭的姿勢,八斗九斗的長梢弓(木弓)也只能開到一半甚至三分之一——揮鋤頭的力氣是一回事兒,拉弓又是另一碼事兒,急切之間,怎么可能練出來?

  高麗國這種依靠府兵制的武備,是必須建立在土地比較平均的基礎上的,有了足夠的土地,才能確保府兵的日常訓練不荒廢,同時也少不了散布各地的軍府嚴厲督促,這其實也是很難維持的。可是自打七八十年前和遼人的戰爭結束后,高麗國就沒有再打過大陣仗了,軍備自然荒廢了。而他們的兩班貴族也在不遺余力地兼并土地,現在的這些府兵,不過是沒有土地的佃戶,飯都吃不飽,哪兒還有余力訓練武藝?更不用說自備一些武器和糧食、牲畜了。

  當一百來個披著鐵甲,扛著長槍、盾牌、弓箭、行李,腰里還挎著長劍,看著就非常結實的大宋禁軍出現在這些松松垮垮的高麗炮灰府兵眼前的時候,震驚和紛紛的議論就起來了。

  這就是宋國的弱兵嗎?看上去都很強壯啊!

  那么大的力氣,平時吃的一定很好吧!

那是當然的,他們都是一天兩頓敞開吃小米飯和泡菜的  真的嗎?大宋那么富有?可以讓當兵的敞開吃小米和泡菜!

  何止可以敞開吃啊,我聽人說在大宋當兵還有錢可以賺!

錢?錢是啥東西  錢就是可以用來換泡菜和小米的好東西!

  現在的高麗國還沒有什么商品經濟,銅錢也才剛剛開始鑄造,數量很少,只是在海州、釜山和開京少量的流通。所以絕大部分從鄉村召集來的府兵,根本沒有見過錢這種萬惡的東西。

  不用說,高麗國文治武功一流的大王王颙也不會給他的府兵發錢。能給小米飯和泡菜吃就已經王恩浩蕩了,還想要錢?照理說,府兵的軍糧是應該自備的!

  當然了,高麗國王王颙麾下也不都是這樣稀爛的府兵。要不然他也不會夢想重建海東盛國了。

  當大宋國赴高麗觀軍容使童貫在高麗國海州牧吳延寵的陪同下,策馬進入開京內城的時候,街道兩邊站立的不再是稀爛的高麗國府兵了,而是高麗國的六軍精銳!

  所謂六軍精銳是高麗國開國太祖王建依照天子六軍的規格組建的常備軍,一軍滿編有約7500人,不過通常只有四五千人,兵員大都是高麗國的豪族功臣的庶孽之子——高麗王朝是以豪門大族為基礎的,而高麗的豪門大族又執行嚴格的嫡庶有別以控制貴族數量(貴族要太多了連泡菜都吃不起了),在嫡子可以繼承家業并且比較容易入朝為官的同時,庶孽之子就只有加入天子六軍求個立功的機會了。

  以貴族庶孽為主的六軍自然不是乞丐府兵能比的,不僅可以領到一點軍餉(主要是實物),而且家里面也會幫著置辦一些裝備,比如弄上一身皮甲,打上幾把好的刀劍,再給張水牛角為主材的高麗弓。吳延寵從大宋買來的好裝備也大多給了他們,所以不少六軍將士還披上了沉重的鎧甲,顯得威風凜凜。

  現在這些六軍精銳全副武裝的出現在了開京內城的街道兩旁,總算是有點海東盛國的模樣了。

  在西北軍中開過眼界的童貫看見高麗六軍的模樣,心中也有了數目。剛才外城見到的應該是輔兵,現在這些才是真正上戰場的正兵吧?看他們的軍容,應該不在西軍精銳之下,人數好像也不少,總有好幾萬吧?

  有了這樣的精銳,打敗生女真部落應該是不成問題的——這些蠻子只要沒有建立國家制度,就是一盤散沙,能夠糾集起幾千人就了不得了,也不會有什么紀律就像西北的吐蕃各部,根本不是大宋天兵的對手。

  也就是武好古那樣不懂軍事的武官才會把生女真部落當回事兒。童貫心想:在戰場上面,個人的勇武其實沒有多少作用的!

  開京宮城,滿月臺。

  高麗國大王王颙這個時候,正站立在建在半山腰上的閭闔門城樓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披著鐵甲的大宋禁軍從下方的道路通過。

  陪在他身邊的,只有高麗國知樞密院事尹瓘和樞密院別駕拓俊京二人。

  大王,這些宋國的禁軍個個都精銳異常,他們披著鎧甲,扛著長槍和行李,帶著刀弓箭鏃,日行百里都不需要休息。而且他們射箭的本領非常高強,人人都可以在七八十步距離上一箭命中陶罐看來我們過去是低估大宋的武力了!

  正在開口說話的就是被大宋精銳唬住的拓俊京了。王颙聽了他的話,并沒有什么表示,一旁的尹瓘卻眉頭大皺道:拓別駕,你說的是真的嗎?宋軍不是向以孱弱著稱,如何會恁般厲害?

扛著百多斤的負重行軍百余里,射箭還能命中七八十步的陶罐——這還是宋軍?曾經多次出使遼宋兩國的尹瓘心道:契丹的宮帳精銳有沒有那么厲害都不好說這是下官親眼所見,應該不會有差。拓俊京非常肯定地道。下官還聽說當今大宋朝的皇帝文武雙全,是堪比天可汗的名君雄主,這兩年一直在整軍備戰  王颙淡淡地開口:如果真是這樣,對我大高麗也不是壞事,等到我們降伏了生女真,就可以和宋國聯手擊破契丹,恢復高句麗在北方的故土了。

  他頓了頓又道:賀正旦的日子轉眼又要到了,這次派些懂兵事的人去,好好看看宋國整軍的效果。

  大王圣明!

  尹瓘和拓俊京雙雙拱手稱頌。拓俊京隨后又道:稟大王,宋國觀軍容使童貫在海州對臣說生女真之人頗為蠻勇,不可輕敵,建議我們在降伏曷懶甸女真諸部后在其地構筑城池堡壘,以為久長之計。

  王颙扭頭看著尹瓘,尹瓘道:臣以為在曷懶甸屬地構筑城池堡壘大可不必。我以十萬之眾凌其區區數千之敵,還要構筑城池以為守勢,豈不是示弱于生女真各部嗎?

  王颙輕輕點頭,尹瓘接著說:我與生女真之戰和宋夏之戰是不一樣的,西夏早已建立國家制度。宋夏之戰乃是國與國之戰,寸尺之土都是祖宗基業,當并力以奪之。而我與生女真之戰乃是立威之戰!曷懶甸土地的得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大高麗和按出虎水完顏部誰可主宰女真諸部。因此堂堂之陣,是沒有辦法避免,也不應該避免的。

  現在女真人還沒有建立國家,雖然有了一個部落聯盟,但是各部之間的關系并不緊密。如果高麗王國能趁機將主持女真部落聯盟的按出虎水完顏部擊敗,那么生女真諸部就有可能歸附高麗。

  有了生女真諸部的歸附,高麗王國就可以強大起來,挑戰契丹人的霸主地位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場高麗—女真戰爭就是大金國的立國之戰!在打敗高麗王國的過程中,按出虎水完顏部才擁有了可以號令諸部的威望。

  定州牧李日肅遣使來報,尹瓘這時又道,日前發現有不少女真人屯駐在定州邊外,疑似將要寇邊。臣建議先發制人,設計誘執其酋長,并吞其部落,再集中大軍于定州,待按出虎水完顏部兵到,一舉將其摧破!

  王颙想了想,又問:那誰人可統軍?

  按照慣例,應該由門下侍郎,平章事林干為判東北面行營兵馬事。

  尹瓘馬上提出了主帥人選。門下侍郎、平章事就是高麗國的首相。和大宋這邊以文御武的文臣首領不會親自擔任主帥不同,高麗國的宰相還保持著出將入相的傳統,每有征戰,往往會讓首相擔任判行營兵馬事,也就是三軍主帥。這和宋軍出兵時往往不設三軍主帥,一味強調各方相制,還喜歡在千里之外遙控的做法是完全不同的。

  因而高麗國的兵固然不強,但是真打起來表現也還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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