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谷縣城外,西門莊中,此時正在大擺宴席。
金拱樓的廚子們一早上就到了,還帶來了一大堆的雞鴨魚肉和各色果蔬,好一陣煎炒烹炸,到了臨近中午的時候,一道道開封菜不斷的送上來,再加上酒壺碗碟,把一張張擺在庭院里面的方桌子塞得滿滿當當的。
來吃飯的都是西門莊的保丁,梁山好漢攻打范家莊的消息一傳到陽谷縣城,他們就被召集起來了。好幾百個莊稼漢,穿上了西門家統一給做的戰襖,背著藤編的圓盾和頭盔,帶著弓箭和直刀從西門莊附近的各個村子趕了過來。
保丁們到了之后,自然要先大吃上一頓啦!皇帝不差餓兵,西門大姐一樣不能讓自家的保丁餓著肚皮上戰場。
除了一頓豐盛的宴席之外,西門青還讓金拱樓的廚子準備了夠500人吃上兩天的炊餅夾肉干,還給每個保丁都備上了一葫蘆燒酒(不是白酒)這些燒酒是給保丁們在和梁山好漢作戰前喝了壯膽的!
大筐大筐的銅錢也早就預備好了!西門莊內有一個錢庫,里面隨時預備著整整一萬緡銅錢,是專門用來獎勵保丁作戰的。西門家可不會讓保丁們白白流血流汗,該給的獎賞是一文都不少給的。
這一次參戰的保丁,有一個算一個,先給一緡錢的出丁錢,這錢會由西門家的管事兒送到保丁們家中。
出戰以后,凡是與敵對陣則在給對陣錢,打一陣算一陣,也是一人給一緡錢。
然后則是論功錢。
作戰取勝自是人人有賞,而刀盾手和弓箭手還可以另外論功。刀盾手論的是“斬首”之功,割腦袋領賞是也!弓箭手則論“神箭”之功。西門家的弓箭手使用的羽箭箭桿上都刻了名字。打掃戰場的時候,可以根據射中敵人的箭桿上的名字記功。
再之后是分利錢。
也就是把搶到的戰利品賣了以后,根據“官階”大小和功勞大小分錢。
最后則是撫恤錢。
凡是戰死的,負傷的,都根據情況不同,由西門家族出錢予以撫恤。
哦,西門家用兵不僅有賞,還有嚴厲的懲罰!
包括軍棍、鞭打、土牢、逐出和斬首等五種刑罰。其中軍棍、鞭打和土牢是用來懲治輕微過錯的。而逐出和斬首都是嚴刑了!所謂逐出,是包括奪佃的!
西門家的保丁都是客戶(佃戶),但是不需要繳納佃租。而一旦被逐出,不僅會失去不繳租的待遇,連耕種的土地都會被西門家收回,而且決不會再建立新的佃租關系。
而斬首則會和逐出通常是一起執行的!也就是說,保丁本人被殺,土地被西門家收回!被殺的保丁家人,就會面臨餓死的困境,幾乎是滅門的嚴懲!
這兩個不人道的懲罰,自然都是用來懲罰臨陣脫逃和臨陣違抗軍令的保丁的。不僅罰的嚴,而且還真的會執行!
西門家是真正能做到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的豪強!
這西門家的“軍法”,可是大宋禁軍的軍法要森嚴多了!而西門家保丁接受的訓練強度,也超過了除西軍之外的其他宋軍。因此戰斗力是剛剛的,絕不再大宋西軍之下…如果西門青在酒席上向施大知縣的吹噓都屬實的話。
“明府君,不是奴家吹噓,我西門家的500保丁,若是到了陜西,也是可以和西賊的兵馬斗上一斗的。梁山的那賊寇怎么能和西賊相比?根本不足為懼啊!而且這一回還有開封來的武太尉居中指揮,還有趙將軍和林將軍沖鋒陷陣,區區梁山賊寇,實在不足為懼!”
西門青、武好古、趙鐘哥、林沖、施國忠還有張克公這幾位都在西門莊的大堂內用餐,也沒有什么特別好吃的,就和外頭保丁們吃的一樣,都是大魚大肉配上燒酒炊餅。
施大知縣和張克公趕到西門莊的時候,酒席已經在準備了,西門青也不提什么絕食而死的事兒,而是大大方方的和自己的未婚夫武好古一起出迎。本來應該去大名府取錢的趙鐘哥和林沖居然也跟著一起,也不知道他們是取了錢回來了,還是壓根就沒離開過?
出乎施國忠和張克公的預料,之前受了委屈的西門青,這會兒居然深明大義,什么要求都沒提,就答應出兵。在她答應出兵后沒多久,兵們就紛紛趕到,然后就開飯飽餐,準備吃完后就上戰場了。
而且人家還是有備而戰,兵器、戰襖、頭盔俱全,兩天的行糧和用來激勵斗志的美酒、銅錢,也都在第一時間準備就緒。
將門出身,多少也知點兵的張克公心想:光是這份雷厲風行,別說是開封禁軍、河北禁軍,就是西北禁軍恐怕也做不到吧?這西門家真是生錯了朝代,若是投生在唐季或五代,說不定能打出一家節度使來!
只是如今是文治天下的大宋盛世,陽谷西門這樣的豪強,終究是個隱患啊!若是他們和梁山賊寇勾結起來,沒準就要糜爛一方了。這樣的豪強,最好還是能鏟除了…
“施知縣,”就在張克公琢磨著怎么鏟除西門家是個禍害的時候,西門青的奸夫武好古突然開了口,“這一次本官出門辦點私事,不想遇上了鄆州的賊寇作亂,回京之后自是要將事情經過寫了奏章,上呈給官家的。只是這奏章不大好寫啊…”
“奏章有啥子難寫的?”施知縣笑道,“據本官所知,東門的兄弟還是個太學生呢。”
武好古笑道:“本官還是略通文字的,只是…這奏章上難道要寫本官受施知縣之托,領著陽谷縣的保丁去剿匪么?這不是搶了施知縣的功勞?”
施國忠聞言看了看武好古身邊的西門青,心說這怎么是搶功勞呢?西門青不是和你tong奸的嗎?她人都是你的,功勞自然也是你的!
心里怎么想,嘴上當然不能直說了,于是就問道:“那依著武東門的意思,該如何是好?”
“知縣不如和我們一起走一遭吧?”武好古笑道,“這樣居中指揮的自然是知縣了。”
知縣帶兵剿匪?
施國忠一想到兇悍的梁山賊寇,就下意識的要搖頭。
武好古搶著說道:“施知縣,如今官家最喜用文武兼備之才,如朝中的幾位相公,坐鎮西北的幾位使相,無不是知兵的文官。若施知縣您能親自帶兵剿匪,如何不是知兵的文臣?”
這個武好古果然是個奸臣!張克公微微皺眉,施國忠就是糊涂官,連文官的公務都處理不好,還知兵?
張克公是了解施大知縣的,可是施國忠卻不怎么自知。別看他年紀一大把了,可是官癮還是很大的。不僅沒有想過要致仕回家,還在夢想升官呢!
他的文散官階是從七品宣奉郎,已經是朝官級別了!再往上躍一躍,就到了五品、六品的官階,兩府是不敢想的,可是漕臣(轉運使)、閫臣(安撫使)沒準可以想一想的…
可是當官這個事情,到了一定的級別也要講點突出表現的!作為一個文官,施大知縣文采其實很一般,當不了詞臣學士,而且也沒有在御史臺咬當朝宰相的勇氣。管理地方的能力更加不行,當了兩年陽谷知縣,連稅賦都沒收齊過。
現在表現一下“知兵”的本領,倒是個吸引官家注意的機會啊!
“西門娘子,”施知縣扭過頭,無比認真地看著西門青,“這一戰不會有甚意外吧?”
官是想當的,不過命更要緊!
“不會,”西門青笑道,“必勝無疑!”她頓了頓,“多半連交戰都不會有…梁山賊寇見了明府親率的大軍,就該望風而逃了。”
“便是他們望風而逃了,也是知縣的功勞。”武好古補充道,“其實剿匪的功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知縣您的勇氣!如今的文官,有幾個敢帶兵上陣的?”
宋朝雖然是以文御武,可是御武的文官通常不敢上陣,都是遠遠的在幾百里后面躲在城堡里御。
當然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也沒什么不可以。只是戰場上的兵將其實是很不自覺的,欺下瞞上,爭功諉過,諱敗為勝等等的,都是家常便飯。
若是文官們都守在城堡里面不出去,是很難掌握真實情況。所謂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必須是那種有足夠多的心腹干將去控制部隊的儒帥才能玩的。
所以施大知縣敢于在土匪來犯前出城迎敵,還是非常出眾的表現!
“真的會望風而逃?”施國忠又問了一句。
“十有七八。”
西門青當然不能把話說死了。實際上梁山賊寇就是她花一萬兩銀子雇來的,現在才給了三千,人家當然要望風而逃了,要是把西門青打死了,晁蓋、宋江找誰要銀子啊?
而且,梁山賊寇真是打不過西門家的。梁山是烏合之眾,西門家的保丁臨陣脫逃是要殺頭滅門(餓死)的,所謂群毆的時候都是有進無退,梁山寇怎么打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