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士得行的股東會還在繼續,說起來這個股東會并不容易召集,因為有幾個主要股東都是大忙人,便是今日人也沒到齊,還缺了王詵、馬植、西門清和花滿山四人。
王詵和武好古等人差著輩份,自然不會來這個股東會和小輩坐而論商。馬植則天天和童貫粘在一起,商量著怎么建一場不世之功,武好古的“小買賣”不在他眼里。西門清人不在開封府,當然不能與會。而花滿樓幾日前倒是來了開封,還帶來了幾張地契——通過法起寺的“和尚中介”,他已經幫武好古買下了郁州島上的大片土地,足夠起一處大莊園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此攤上了一個善于買房買地的名聲,反正武好古沒有讓他馬上參與到佳士得行的運營中來,而是叫他陪著武誠之去看房看地…現在武家可發達了,自然不能再住第一甜水巷的小宅子,而是要在開封府的西巷買一處價值十萬緡的大宅。
另外,佳士得行還準備在開封府城西尋找地皮建書畫會館,買地的事情也交給了花滿樓。
看著樣子,武好古是打算把他培養成房地產公司的大掌柜了…
順便提一下,在武好古的計劃中,書畫會館才是“佳士得唱賣行”的大本營,將要在那里的唱賣的還不僅是書畫,還將包括土地、房產、珠寶、古玩、車馬、奴婢等等一切可以唱賣的東西和…人!
而且,書畫會館還會實行“會員制”,最好把開封府的豪門權貴都囊括進來,當然了…宋徽宗,也就是趙小乙肯定是“天字一號”會員!有了他這塊金字招牌,那就不怕別的權貴不來。
而權貴們都來了,那開封府甚至大宋其他地方的豪商自然也會打破頭要加入…他們這些闊佬自然是付費會員!
總之,會館一旦做起來,不僅是一個躺著都能賺錢的勾當,而且還會成為一個匯集大宋政治精英和商業精英的所在,能夠發揮的作用真的是難以估量的。
不過會館的建設和開辦必須按部就班,現在是不能操之過急的,因為趙佶眼下還是端王,不是官家,輕佻一點不要緊,交際的人物太多太雜就不好了。
眼下真正需要上心的,還是圍繞“武趙斗畫”和“花魁大比”展開業務。
“憶之,等到花招兒弄好了,我還想再印一本畫冊。”武好古這時向紀憶提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問題。
“畫冊?”紀憶愣了愣,這事兒該去和米友仁談吧?
武好古頓了頓,又道:“畫冊的名稱就叫《花魁》。”
“《花魁》?這是…”
“就是開封府花魁娘子們的畫冊啊。”武好古笑道,“我想就從這次的花魁娘子大比開始,我們佳士得行就要參與進去,給花魁娘子們出畫冊…不是有七個樓參加嗎?可以一樓出一本,李師師和墨娘子再各出一本,一共出九本。這還是第一期的計劃。”
這是要出寫真集了!
同時也是武大藝術家向大宋出版宣傳領域開拓的第一陣!
作為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藝術家,武好古的思路自然異于常人的。他的“出版宣傳”路線不是從為國為民吶喊的報紙開始的,而是從刊登青樓花魁寫真的畫冊開始的。
他要做是不是大宋的《大公報》,而是大宋的《花花公子》。
武好古接著說:“一本畫冊可以有十二到二十四頁,全部是花魁和尋常角伎的寫真和介紹,再配上詩詞,一本賣個一緡錢,一個月出一本…可以嗎?”
這實際上也是一本娛樂月刊,上面刊登的實就是宋朝的娛樂明星…人家是“伎”,不是“妓”,偏旁不同,就是完完全全的兩個性質了。
“應該可以啊…”紀憶想了想,笑道,“一緡錢該是能賣出去,關鍵是東西得好,名頭得大。畫冊不比文章,字印得差一點也能讀。畫冊必須得畫得好,印得精。”
畫得好對武好古來說不是問題,印得精…應該也沒太大的難度,只要花錢請最好的師傅雕版,用最好的紙張油墨,總是能印好的。
至于名頭,有了“畫中第一人”如果還不夠的話,就加上李師師、墨娘子和七大花魁。和她們這個級別的角伎(墨娘子不是角伎)喝杯茶都得二三十緡,花一緡錢買個二十四頁的寫真集還嫌貴?
“而且那些花魁、角伎應該也樂意,畢竟能替她們打響名頭。不過這事兒我不方便出面,讓墨娘子去說就行了。”
紀憶現在已經勾上了趙佶,又得了章惇的賞識,是時候“潔身自好”一些了。
而且他也沒意識到《花魁》畫冊實際上是武好古產業布局的關鍵一步,走好了將會讓佳士得行實現飛躍式的進步。
《花魁》畫冊本身是屬于出版業的,出版業的上游是印刷業,印刷業的上游又是染料、油墨和造紙。而和出版業平行的則是新聞和廣告兩個行業,出版業的下游則牽著教育。
若是能從上到下全都發展起來,那可真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而且還有利于武好古染指大宋政壇的話語權…
想要將這一連串產業發展起來的關鍵,在武好古看來就是錢!沒有錢,是不可能發展出那么多產業的。
所以武好古就決定從最容易賺錢的那一部分入手,這樣才可以迅速打開局面。
而這個突破口,肯定不是幾文錢一張,上面都是文字的報紙,只能是一緡錢一本,上面印著嬌滴滴的花魁娘子的《花魁》畫冊!
這可是個兩頭都能收錢,說不定還能賣廣告的畫冊!
開頭的九本是用來打響名號的,等到《花魁》畫冊在開封府的名頭打出來了,武好古就準備將《花魁》做成月刊,每個月都推出一個花魁娘子和十二個金釵娘子。不僅開封府的角伎可以入選,大名府、應天府、洛陽府、京兆府、徐州、海州、密州、揚州甚至江南和巴蜀等地的美伎也都可以入選。
而且…還得搞競價排名!
入選的“花魁”和“金釵”,還得免費做一次畫模,由佳士得行派出的畫師給她們畫了寫真,并且掛在佳士得畫齋里面展出。將來如果真的大紅大紫了,這幅寫真又拿起唱賣了…
總之,《花魁》畫冊的盈利能力,應該是絕對有保證的。
而《花魁》的盈利,則可以保證佳士得商行在印刷行業中的投入。等到自營的印刷坊“養”出來的,佳士得行就能出版“年畫”、“連環畫”、“畫報”和各種書籍,再以此為基礎,進軍新聞出版業。
同時,在印刷行發展起來后,佳士得行還可以投資研發“彩印”技術,“彩印”又可以延伸出“染料”和“印染”,“印染”搞好了就能跨行進入紡織業了——實際上,畫家同“染料”、“印染”兩個行當也不是隔著山的,他們在繪畫過程中使用的顏料和染料其實是差不多的東西。而給絹畫設色,實際上就是在“染色”。
如果佳士得行真的能借助《花魁》畫冊,在未來幾年乃至十年內成為出版印刷業、染料(顏料)業和紡織業的巨頭。
那么佳士得行就算步入了資本主義工商業的大門了…
未來的宏圖大展是有望的,不過在大展拳腳之前,武好古和佳士得行還面臨著人事上的困境。
佳士得的底蘊太薄,根本沒有人才的積累。
想到人事問題,武好古忍不住就有點皺眉頭,他對眾人道:“現在商行的生意是不愁的,無非就是賺多賺少的問題…可是人還是不夠用。我看,除了唱賣的事情,傳單的事情和建筑商館的事情之外,就是人事最要緊了。得成立一個專管人事的…房,就叫房吧。商行之下就是科了。
現在需要把賬房、人事房、唱賣房和商館房先建起來,稍后還要建一個畫冊房、書畫房和印刻房。大郎,你看怎么樣?”
“我也正想這事兒呢,”蘇大郎思索著說,“賬房還是挺揚的,唱賣的事情我熟,唱賣房的管事兒我自己來,商館房可以叫子虛(花滿山)來管,至于人事房…”
“元暉,”武好古笑吟吟看著自己的學生米友仁,“你來吧,你一定行的。”
“老師,我是國子監生啊。”米友仁搖搖頭,似乎有些顧慮。
“國子監生就不能管自家的買賣了?”武好古笑了笑道,“佳士得行你米家有份的!
而且,也沒叫你用真名啊。就用米小乙這個名號吧,也不要你做多久,幫我做幾個月就行了。現在畢竟是商行草創,人事房是最難做的時候,只有你能來了。”
米友仁可是當過掌畫學(大宋美術學院院長)和兵部侍郎(國防部副部長)的,一個小小的商行人士房還會管不了?
而且,佳士得行人事房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挖人家的墻角。而私人的墻角肯定沒有大宋封建主義的墻角好挖了。
佳士得行挖人的重點,肯定得瞄準了各種官營的手工作坊。而掌握這些作坊的人,不是宮里的宦官就是那些蔭補入仕的“官n代”。米友仁和這些“n代目”都熟,挖點人也不至于傷了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