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從桂花樹的揚中帶著幾分悲嗆的波斯語的歌唱聲和一陣清脆的鈴聲同時響起,一個纖美的身影飛旋著出現在武好古和米友仁的視線中。歌聲陡然高亢,語速越來越急,那身影旋轉的也越來越快,飄逸的長裙化為一條腓紅的影子,完全將武好古和米友仁的目光吸引住了。
歌聲忽然一頓,那個飛快旋轉的身影一瞬間禁止下來,長裙旋轉著低垂下去,仿佛一朵盛開的玫瑰突然收斂了花瓣。
舞者黑褐色的長發被掩蓋在長長的紅色紗巾之下,臉上罩著一幅淡紅色的面紗,將半張面孔遮住,只露出潔白的額頭和一對深陷的,閃爍著淚花的明眸。她的上身穿著一件窄小的紅色胸衣,傲人的雙峰被鮮紅的絲綢包裹著,顯露出中間白膩誘人的溝壑。她的紅裙裙腰開得極低,露出了雪白的腰肢和小腹。她的腰腹不算纖細,可是卻豐腴的恰到好處,充滿了迷人的雌性之美。
長裙之下,是一雙雪白的天足,兩只腳踝上還各帶一串鈴鐺,方才伴舞的鈴聲,就是它們發出的。
“叮、叮、叮…”
猶如天籟般的歌聲又響了起來,節奏緩緩的,非常動聽。那截雪滑的腰肢緩緩扭動起來,稍顯豐腴而又柔軟異常,白嫩的肌膚如脂如雪,隨著歌聲以奇特的韻律抖動,令觀者心醉神迷。
歌聲漸漸急促,鈴聲也越來越響,舞者的腰腹扭動也漸漸加快,她左側的腰胯向前挺出,又順著一個圓滑的弧線向后收回,然后右側的腰胯順勢向前,然后再次收回…一邊搖擺,一邊上下蠕動,雪白的腰腹波浪般起伏著,兩座山峰也隨著舞蹈的節奏震顫不已。
舞者顯然是從未放松過刻苦的練習,她的體力好的驚人,如此劇烈的舞動之下,呼吸似乎還保持著平和,歌聲也沒有收到任何影響,依舊動聽而悠長。
由腰腹創造出來的奇跡般的美和只應天上才有的曼妙歌聲一直持續著,仿佛會直到永遠。
武好古當然知道現在正在獻舞獻歌的是墨娘子——一個完美的舞者、歌者,卻從沒有大紅大紫。
可是她一定沒有放棄夢想,要不然不會將狀態保持到如此地步。武好古心想:她遇到自己,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運,因為自己可以將她最美麗的一面永遠保留在畫布上,傳給后世。
這樣,她的有生之年也許沒有大紅大紫,但是未來的人們,卻能從自己的油畫上領略她的絕世風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歌聲和鈴聲再一次嘎然而止。
“好!人好,歌好,舞好…”
米友仁的叫好聲驚醒了武好古,他忙用力鼓掌,大聲贊道:“墨娘子才是歌中第一,舞中第一啊!”
墨娘子摘下了面紗,露出了那張充滿異國情調的美麗臉龐,帶著微笑,屈膝彎腰,行了個福禮,用柔美的聲音答道:“兩位員外過獎了,奴奴的歌舞不過是小道,能為兩位才子獻藝,實在是三生有幸。”
“墨娘子何須過謙,你的歌舞之技,分明已登大道。”武好古道,“我看這次的花魁大比也無須比了,墨娘子就是當之無愧的花魁。”
宋朝的花魁娘子是角伎,伎就是賣藝不賣身的意思,可不是失足婦女干的妓。所以花魁娘子并不是后世的妓女,而是人民藝術家。
順便提一下,大宋翰林畫院、翰林書藝局和翰林太醫院系統出身的官,也被稱為伎術官,用“伎”和角伎的“伎”是一樣的。
墨娘子笑了笑:“花魁大比選得可不是花魁婆婆,奴奴都二十七了,再來選花魁娘子不是笑死人?
不過這次的花魁大比也不是沒有奴奴一點兒事,奴奴的一個徒弟是要來參加的。”
二十七八歲在后世還算是嫩的,可北宋是個男子三十六歲可以自稱老夫的時代…后世的很多小鮮肉要來了宋朝,個個混不了幾年就都是老夫了。
至于女人,三十多歲做老奶奶的大有人在,二十七歲的墨娘子的確有點“老了”。便是選上了花魁,也紅不了幾年。紀憶紀大官人這次花了血本辦花魁大比,自然不會捧一個二十七八的花魁。
“墨娘子的徒弟會是這次的花魁嗎?”武好古打聽道。
墨娘子一笑:“這可不好說…花魁大比有花魁大比的規矩,不是誰出了錢就能決定花魁人選的。”
說的也是,紀憶再有錢,不過是個江南來的過江龍,在開封府的豪門公子們眼里不過是個南蠻子。想要用錢操縱花魁大比,想都別想!
而且就算勉強得手,也只是得罪人而已。所以紀憶要捧紅的人,一定擁有無可爭辯的實力…譬如眼前這位墨娘子的實力就不容置疑,如果她出馬,光是歌喉和舞姿,就足以碾壓對手了。
不過紀憶花那么多錢搞這么一出,目的又是何在呢?
武好古想了想,猜不出來。
墨娘子又開了口:“武員外,您瞧奴奴這身打扮,可上得了畫絹嗎?”
她的打扮自然是好看的,完全顯出了婀娜的身段。可是…卻不容易畫!
人體是很不好畫的,因為人結構很復雜,又是情感和肢體語言都極其生動的物種,所以要畫到真實傳神是非常困難的。
特別是宋朝的畫家們對人體結構還沒有充分的認知和掌握,也缺乏畫人體的機會。因此畫人在這個時代往往就是畫個臉,然后加上吳家樣的服飾,很少會畫人的身體。
而墨娘子的這身打扮有點省衣料,露出了大片的肌膚,而且曲線婀娜,體態迷人。要畫好是非常困難的!
武好古笑道:“上得了,墨娘子這身打扮太好了,一定會艷驚開封府的!”
人體難畫,卻難不倒科班出身的武好古!
因為后世繪畫學習的重點就是人體!幾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繪畫大師窮盡精力研究人體,也總結出了許多經驗和技巧,還有了系統的人體繪畫訓練模式和繪畫套路。
而如武好古這樣從小學畫的畫師,在入美院之前,光是人物人體的速寫,就畫了不下數萬張,早就熟能生巧了。
所以畫好人體對武好古來說也不是太難…當然了,要畫出超寫實主義的人體油畫還是很難的。不過武好古也沒必要馬上拿出這樣的殺手锏去碾壓宋徽宗,得慢慢玩才能玩出基情嘛。
不過對武好古不是太難的人體,也夠宋徽宗這個繪畫天才臨摹學習上好一陣子了。
武好古開始為墨娘子畫畫的時候,趙佶剛剛回到自己的端王府。因為西北有捷報傳來,北方又有警報傳來,所以今天的朝會就開得比平時更久一點了。
不過端王卻并不感到無聊,因為他在朝會上聽到了不少讓人興奮的消息。
大宋西軍在橫山山脈中的平夏城取得了宋夏開戰以來所未有的大捷!是役西賊小梁太后統兵百萬(實際只有四十萬)而來,一上來就把宋軍在橫山最大的據點平夏城團團包圍,并且展開了猛攻。
而宋軍一方早有準備,閫帥章楶早在西夏大軍到來前,就派出西軍名將郭成率領涇原路第十一將進駐平夏城。同時又從陜西各路抽調重兵在橫山前線展開,不過并不以為平夏解圍為目標,而是采取了戰兵在外,堅城在內的戰術。
在戰前對于平夏城的堅守戰進行了充分的準備,在戰時則以平夏堅城消耗敵軍。這番布置讓小梁太后的“圍點打援”企圖完全落空,不得不對平夏城展開了十三天的猛攻。結果不僅沒有能攻下平夏城,反而損失慘重,同時外圍夏軍據點又屢屢遭到宋軍的突襲,損失同樣不小。而幾十萬人攻城不拔,求戰不得,只能空耗糧草,直到天氣轉冷,口糧消耗殆盡,全軍陷入恐慌之時,小梁太后才不得不痛哭撤軍。
而夏軍撤退之際,大宋西軍又在章楶的指揮下展開多次迅快速反擊,還出動了人數超過一萬的騎兵軍團,深入天都山,俘獲了包括兩名西夏大將嵬名阿埋和妹勒都逋在內的三千余人以及十萬以上的牛羊!
現在,嵬名阿埋和妹勒都逋都被裝進囚車,正往開封而來!
雖然趙佶只是個享福的王爺,可畢竟年輕氣盛,從朝堂上出來,就一直處于亢奮狀態,還一路和高俅說著兵事武藝,大有一種要請纓從戎的意思。
不過在宋朝,這意思也就是想想而已,可當不得真。他那點過剩的精力,也只能用在和武好古比斗畫技這種小事上面。
“高俅,”還沒走到王府后花園的寶繪閣,趙佶就迫不及待地向高俅下了命令,“去一趟潘家,請潘小郎。”
潘小郎就是潘巧蓮,上次她是以男裝和趙佶相見,自稱“潘小郎”,因此趙佶現在就當她是“小郎”了。
高俅皺了下眉,“大王,怕不合適吧…”
“不合適?”趙佶想了想,“那就請她明天去潘家園…就說本王得了匹好馬,請她騎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