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吱…
房門不知被誰推開了,伴著一陣涼風,武大郎塞住的鼻子嗅到了一股濃烈的中藥氣味,接著就聽見郭京在和一個有些尖細的聲音對話。
“郭三哥,中藥熬得了。”
“員外,真是辛苦你了,大晚上的親自替大郎熬藥。”
“做郎中的不就該如此么?這熬藥也是門學問,熬不好,藥性出不來,病是不易好的,還是我來吧。”
“您可真是醫者父母心呢。”
“好了,別夸我了,快些給大郎喂藥吧。”
醫者父母心的自然是“西門慶”了!他和郭京交談的時候,就動手倒好了一大碗黑漆漆的中藥,交到了郭京手中。
“好,某來喂他喝藥。”
郭京接過藥碗,便小心捧著到了武好古的床邊,還念念有詞道:“大郎啊,這可是西門員外親手給你熬的,快喝了吧…”
“西門慶”親手熬得藥,武大郎能喝嗎?
武好古也不用喝藥,聽了這話,便是一身冷汗出來了。已經被燒得糊里糊涂的他,現在也有點分不清什么是小說,什么是現實了。
“西門慶”給得藥,自然不肯喝藥,武大郎的牙關緊緊咬著。
“張嘴啊,大郎,張嘴啊…潘小郎,大郎不肯張嘴,怎么辦啊?”
原來潘巧蓮也在屋子里…武好古迷迷糊糊地想:我若被西門慶害死了,她可怎么辦?
想到這里,牙關咬的更緊了。
西門青也有點意外,他當大夫那么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成年人生病不肯喝藥的。
又不是毒藥,怎么就死咬著牙關呢?
“不喝藥不行啊,”西門青看著潘巧蓮,“潘小郎,只得灌了。”
“好!”潘巧蓮點點頭,“我來吧,三哥,把大郎的嘴掰開。”
“好的。”郭京應了一聲,把藥給了潘巧蓮,上去就掰武好古的嘴。也不知道是他力氣不夠大,還是武好古“死到臨頭”發了急,嘴巴死死閉著,居然沒有被掰開。
郭京有點著急,“掰不開,這…可如何是好?”
“我來試試。”化身潘金蓮的潘巧蓮把藥碗給了郭京,自己上前溫言道,“大武哥哥莫怕,藥不苦的,西門員外往里面加了蜜糖。”
蜜糖?騙誰呢?定是砒霜!
武好古哪里肯上當,依舊咬緊牙關。
潘巧蓮蹙了下秀眉,只得伸出只玉手,一把捏住了武好古的鼻子。
這是要做什么?武好古鼻子被捏,嘴巴又不敢張開,便要透不過氣了。不過腦子還算“清醒”,曉得不能喝藥。
要不然潘巧蓮就要變成謀害親夫…不,應該是謀害姘夫的潘金蓮了!
于是他稍稍咧開嘴唇,像吸香煙一樣吸了口氣,然后又緊咬牙關。
西門青也哭笑不得,便喊了一聲:“二郎,武二郎呢?”
武二郎?武好古聽得奇怪,哪個武二郎啊?不會是武好文吧?他也來了虞城?是來救我的?還是親兄弟好啊…
“某家在此!”這時有個悶雷般的聲音應了一句,接著就是一個大漢從外面進來。
西門青指著大漢對潘巧蓮說:“潘小郎,這是在下的好友,名叫武松,人稱武二郎,是徐州禁軍的都頭…”
什么?武好古真是被嚇到了,武松武二郎居然是“西門慶”的好朋友?這怎么可能…難不成自己真要領便當了?
“二郎,去將武大郎的嘴掰開。”西門青這時已經向武松下了命令。
“好。”武松應了一句,大步流星就到了武大郎床頭,也不多話,伸出兩只鐵鉗一樣的大手就掰武大郎的嘴!
這可是老虎都打得死…哦,現實中的武松沒打死過老虎,不過力氣還是很大的,武好古那張小嘴根本不是個兒,馬上就給掰開了。
“潘小郎,快些灌吶!”西門青又是一聲尖叫。
“就來。”潘金蓮,哦,是潘巧蓮應了一聲,就端著碗中藥上去,對著武好古那張被人掰開的嘴,一股腦就倒了下去。
咳!咳咳…
苦得要死的藥汁流進了武大郎口中,大部分順著食道下去了,還有一些流進了器官,把武好古嗆得好一陣猛咳。
“這是毒藥嗎?這不是真的吧?真的要領便當了,被毒死了…本來穿越一回以為是主角,可沒想到這年頭主角也沒光環啊!”
想到這里,武好古大吼了一聲:“藥有毒!中毒啦…”接著便沒了最后的一絲力氣,眼前一陣發黑,便昏昏沉沉失去了知覺。
“中毒了?”潘巧蓮也心慌了起來,看著西門青問,“大郎…他沒事兒吧?”
西門青也是莫名驚詫,忙走上前去,摸了摸武好古的額頭,“燒退了,該是睡過去了。”
郭京也湊上去又是莫額頭,又是掰眼皮,還彎腰俯身去聽心跳,最后確定武好古根本沒中毒,才大松口氣,“真的退燒了,西門員外真神醫啊!”
西門青哭笑不得,搖搖頭道:“哪兒啊,藥才下去,怎么可能起效…定是方才大郎好一陣掙扎,出了身汗,熱毒發泄了一點,燒就暫退了,不過多半會有些反復的。
時候不早了,大家都去歇著吧,留一個人看護便可了。”
“還是某家來吧。”郭京自告奮勇。
“三哥你去歇著,你不懂醫術,”西門青阻止道,“還是我來守著吧。”
郭京道:“那多不好意思…”
西門青揮揮手,“去吧,都去歇著吧,我是郎中,還是我看著他。”
一邊說話,西門青就推開了被郭京閉得嚴嚴實實的窗戶,讓房間通風,然后又對眾人說:“傷風感冒是時行病,大家回去后都小心些,最好都擦洗則個,再飲些藥酒。
二哥,你去取些藥酒,都分給大家,也給我拿些來吧。”
眾人都被西門青打發走了,不一會兒,武大郎的客房里面便只剩下了西門青和武大郎兩人。
武大郎死死睡過去了…只是睡過去,并沒有被毒死。
人家西門青可是醫者父母心的好郎中,而且從頭到尾都沒看上潘金蓮,哦,是沒看上過潘巧蓮。
聽到武好古發出的均勻安穩的酣聲,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高燒暫退后,西門青已經確定武大郎并無大礙了。于是…便開始在武好古的房間里尋找起書畫來了,很快便發現了幾個捆扎在一起的卷軸。西門青抽出其中一個,在一張被他擦干凈的方桌上展了開來。
這是一幅戒絕羅漢真容圖…此圖武好古一共花了兩紙,一紙給了戒絕和尚,一紙便在這里。
看到圖上和真人簡直無二的“羅漢像”,西門青也呆了,他雖然見過醉羅漢圖的摹本,但是還是被眼前這幅圖畫所折服了。
瞧了一會兒,西門青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著武好古,低聲自語:“你果真是那畫中第一人了…這可真是天意啊!”
武好古確定自己沒有領便當的時候,已是次日的日出之時了。他的燒已經退了,雖然還是渾身乏力,鼻子依然堵著,很難透氣。但是可以確定,西門青熬的中藥真是能治病的。
人家就是個好好的郎中,不是給人下毒藥的惡徒。
“看來是錯怪西門慶了…”
想到這里,武好古張開眼睛,四下看了看,便發現正有人撲在屋內一張方桌上酣睡。再定睛一瞧,竟是“西門慶”!
“昨天晚上,難道是西門慶在照顧我?”武好古心中好一陣羞愧,“我居然以為他會害我,還真是不識好人心啊!
還有,這水滸傳和金瓶梅上的故事,還是別當真了…”
想到這里,武好古更是慚愧,便從床上起來,輕手輕腳去尋了一件衣裳,披在了西門青身上。然后也沒了睡意,又感到腹中饑餓,便也披了件衣裳,想出門去吃個早飯。
誰知才一推門,便發出一陣刺耳的“嘎吱吱”的聲響,然后又傳來一個柔柔的,非常動聽的聲音:“武大郎起來了,你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