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感慨。
西山書院,總能給自己帶來新的東西,而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東西,對于弘治皇帝而言,實在太重要了。
看著這清晰的報表,他竟開始深深陷入,無法自拔。
腦海里,滿是各種各樣的數據。
“此人叫金三言,這個名字,要記住了。”弘治皇帝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
一旁的蕭敬忙點頭。
“還有。”弘治皇帝道:“讓女醫院送一些治傷的藥去太子那里吧。”
“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將提筆的朱筆擱下,不禁感慨,真是令人操心啊。
這天一大清早,王不仕家來了不速之客。
這個叫鄧健的人,王不仕很討厭他。
可是沒辦法,自己答應了給齊國公送一份禮的。
這份禮,由齊國公決定怎么送。
或許許多人對于方繼藩的理解,還只是這個家伙好兇殘之類的膚淺層面,可越是對經濟活動的觀察,王不仕對于方繼藩,卻深切的感受到了恐怖。
這家伙生生的培養出了一個龐然巨獸,這個巨獸看似無害,可它若是想要殺人誅心,卻是無形的。
自己手頭上,雖已有上千萬兩紋銀的財富,可謂是富可敵國,可是王不仕深信,只要那齊國公捏捏手指頭,立即就可讓自己的財富化為無語,可謂是殺人于無形。
正因為如此,王不仕才有一個念頭,得罪誰,都不能得罪方繼藩,得罪了天子,最多是打屁股,可得罪了方繼藩,則是要一無所有的。
就這樣,鄧健成了王家的管事,也罷,由他吧。
王不仕照舊去當值,似乎…風平浪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回到府里,鄧健對他點頭哈腰,口里叫著老爺,一臉敬重,其實…這家伙倒是嘴甜,挺舒服的。
只是…晚飯的時候,家里的仆從,端來的不再是他平時最愛吃的豬頭肉抄蔥蒜頭,還有他最愛吃的山東蔥花餅,而是…
一個個丫頭,魚貫而入,端著大大小小的碟碗,九九八十一個大小菜肴,直接端到了他的面前。
臥槽……
看著一個個令人眼花繚亂的菜式,王不仕的眼睛直了。
此時,鄧健在旁一臉恭敬的道:“聽說老爺愛吃豬頭上的肉,小人便命人張羅,聽人說,這豬頭肉,最好的部位,就是豬頭那天靈蓋上的一片皮兒,因而讓人精挑細選了十頭乳豬,取其最鮮嫩之肉,讓人慢火烹飪了一個時辰,再將里頭的肉渣子丟了,將這熬成的汁液為底,再取上等豬頭肉,烹之,老爺請嘗嘗看,這叫富貴榮華!”
王不仕眼前一黑。
這到底殺了多少頭豬啊。
再看其他的數十盤菜肴,哪一個都是前所未見。
王不仕感覺臉額有點僵,顫抖著道:“這…這…”
鄧健笑吟吟的看著王不仕,臉上的微笑非常可親:“怎么,老爺不喜歡吃不喜歡吃這些沒關系,來人,將這一桌菜倒了喂狗。”
“不。”王不仕打了個顫,他沒再多問了,直接舉起筷子吃起來,邊道:“愛吃,都愛吃。”
既然決心給方繼藩送一份禮,而這禮,就是鄧健,那么還有啥說的,甩開腮幫子,吃吧。
這一吃,吃的王不仕要吐了,舍不得啊,可依舊還堅持著,唯恐自己吃的少了,糟踐了這么多美味佳肴。
最后實在吃不動了,他朝鄧健到:“能否送去后院里吃,女眷還沒進食吧。”
“她們已經進了,老爺,這一桌是老爺獨自的晚宴,若是老爺想和親眷們一齊進食,下次提前知會一聲,這點菜,只怕不夠老爺與親眷們吃的。”
王不仕頓時不吭聲了。
肚子撐著實在太厲害。
鄧健這時端來了茶水,開口想要解釋:“老爺,這茶水乃是…”
“多少銀子,你說。”王不仕不想聽是什么茶,報個價格,更直觀。
“很便宜,才三十兩銀子…”
王不仕松了口氣。
“三十兩銀子一兩…”
一兩…
王不仕本不想喝茶水,實是肚子撐得厲害,卻還是堅持端起了茶盞,一口喝盡,才呼出了一口氣。
這時候,他心里難免有無數的疑問,于是他看向鄧健,扯出了點笑容道:“鄧健哪,你當初在方家的時候,也是這般伺候你家少爺的?”
鄧健撥浪鼓似的搖頭,很老實的道:“一般都是少爺要花銀子,小的趕緊勸住他,抱著他的大腿,任他生氣,將氣撒在小人身上,等少爺他打了小人一頓,出完了氣,事情也就過去,這銀子也就算是省下來了。”
王不仕一口老血要噴出來,瞪大了眼睛道:“那何以在方家,你勸你家少爺少花銀子,到了這里,你卻這般…”
鄧健像看動物園的大猩猩一樣的看王不仕,道:“那是我親少爺呀,可不能讓他將家敗了,家若是敗了,我對不起我親老爺,還有方家的歷代太公,更不必說對不起我爹和爺了,以后到了九泉之下,見了我爹,我爹問我有沒有伺候好少爺,知道我若是讓少爺吃了虧,上了當,非抽死我不可。”
鄧健說的很認真很真誠。
王不仕忍不住開始干嘔,也不知是想噴出一口老血,還是想將方才的飯菜吐出來。
這…敢情自己是后娘養的。
這狗東西。
這時,鄧健笑嘻嘻的看著王不仕,道:“老爺…晚上可有什么安排。”
“沒有。”王不仕一揮手,可別又整出什么新鮮花樣來。
沒好氣地道:“困了,要去睡覺。”
次日一早,王不仕起床。
今日要去待詔房當值,須比尋常人更早去翰林院點卯,而后入宮待詔。
他一起來,一咳嗽,立即有一群女婢進來,掌燈的掌燈,還有拿了痰盂的,有取了新衣的,不一而足。
王不仕無言以對,也罷,只能如此了。
于是任他們擺布,穿戴一新,洗漱的時候,用的竟是參茶,他也已經懶得去問價格了,指望著去賬房里看賬目的時候,可別嚇死自己就成。
待一切預備完畢,車馬早在中門前等了。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五輛車,而是二十輛車,上百個護衛,個個都是虎背熊腰,龍精虎猛。
一見到王不仕出來,眾人齊聲道:“老爺。”
這威勢…嚇得王不仕兩腿一哆嗦,差點要尿了。
王不仕也算是服氣了,正要匆匆上車,這時,卻聽身后道:“老爺,老爺…”
卻是鄧健氣喘吁吁的來。
王不仕一看鄧健,就感覺頭疼的厲害。
鄧健氣沖沖的道:“老爺走得急,落了東西。”
說著,帶著一個箱子,先從箱子里取出一個眼鏡來,這眼鏡,有些不同。
不過一看眼鏡,王不仕不禁道:“老爺我眼睛好的很,不需眼鏡。”
“這叫富貴鏡子。”鄧健認真的道:“是請匠人專門定制的,你看,鏡片是染成了墨的,又叫墨鏡,鏡框乃是專人用金絲打造,老爺你戴上,就有派頭了,這墨鏡可貴著呢,一百五十兩銀子一副,老爺若是不慎掉了,不打緊…家里還備了兩副,老爺,這墨鏡定要戴在身上,不戴,就說明老爺不喜歡,明兒就將老爺的墨鏡統統都砸了,免得讓老爺看著生氣。”
一副一百五十兩 老夫這么像冤大頭?
那近視眼鏡,也才一二兩銀子,你這一染黑,就敢百倍的價格?
可一聽若是不戴,便要全砸了,王不仕畢竟是過過清苦日子的人,對他而言,這世上所有的銀子開銷,都得有理有據,哪怕是拿銀子去做慈善,那也自是有失才有得,可似這般將銀子丟進水里的事,他卻是做不得的。
于是忙將墨鏡戴著,頓時覺得眼里的事物開始昏暗暗的,倒也能看清事物,就是…
這時,鄧健又取出一個大金鏈子:“這東西,重三斤,乃是純金打制,這金鏈子,每一根串珠兒,里頭都是瑞源祥金銀店里請了能工巧匠,打磨而成,老爺細看,上頭還刻著‘長壽’、‘早生貴子’呢。
王不仕摘下墨鏡,仔細看,臥槽,還真有。
鄧健將大金鏈子戴在王不仕的脖子上,一臉滿意。只是…
好沉…王不仕臉憋得通紅道:“這東西,對老夫…咳咳…”
“老爺是京里首屈一指的富人,不戴著一點東西,說的過去嗎?本來小人是打算打制五斤的,就怕老爺吃不消,說實在的,就算是三十斤的金鏈子,只要老爺脖子撐得住,還不是玩兒一樣?老爺,這鏈子可得帶好了,還有…”
他接著,又取出一個個玉佩和文玩出來,統統往王不仕的身上點綴。
翡翠的胸扣,金燦燦的鏈子,黑漆漆的墨鏡。
統統戴上之后,王不仕走起路來,只覺得渾身哐當當的響,還有…
很費力!
他不禁一臉怒容,可是這怒容,被碩大的墨鏡擋不住了,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這一刻,他渾身煥然一新,竟有了幾分我是你二大爺的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