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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章:巨艦出擊

  登州…

  奇恥大辱啊。

  弘治皇帝已將這些佛朗機人,恨到了骨子里。

  先襲新津,此后,又襲登州。

  不只在黃金洲,且還在這天子的京畿之地,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這是警告朕嗎?

  他們好大的膽子。

  大明歷來自詡自己是天朝上國,哪怕是當他們睜眼看到了新的世界,可依舊,還是自傲的。

  天下諸國,論臣民和疆土,誰可與大明匹敵?

  雖然國內弊病重重,卻也不是一群蠻夷,可以相比。

  現在…魯國公壯烈戰死,登州,距離這京師,可不遠,尤其是距離天津衛,更是可謂是近在咫尺,今日,他們敢襲登州,明日,豈不是要襲天津衛。

  這兩處,可都是大明門戶,一旦遇襲,天下震動。

  方繼藩在一旁,不禁道:“我全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弘治皇帝看向方繼藩。

  方繼藩道:“襲新津,和襲登州,本就是一次行動,襲黃金洲,是要遏制我大明在黃金洲的擴張,而襲登州,是為了使我大明,為之戰栗。他們派出了數艘快船,遠道而來,其本意,根本就不是要覲見陛下,而是趁此機會,在我大明泉州停靠,而后,在請求覲見的期間,想來,一定派出了許都細作,刺探我大明的水文資料,同時,刺探我大明的內部,他們要選擇一個目標,要確定航線,要了解虛實,最后,妄圖一擊致命,使我大明滿朝文武,為之震撼,也好使我們曉得他們的厲害。”

  遠道而來,直接偷襲,這是不存在的事。

  畢竟西班牙人對大明海域的水文,還不清楚,哪里最適合襲擊,這都需要時間,需要慢慢去掌握。

  他們清楚大明對于遠道而來的使節,哪怕雙方并不和睦,也斷然不會,直接撕破臉來趕人,更不擔心,大明會因為對西班牙人的反感,便對他們的船隊,進行任何反制。

  只要他們一口咬定,自己是來覲見大明皇帝,大明的各級官府,就絕不可能采取敵視的態度。

  這給予了他們的足夠的時間,進行偷襲的準備,且他們派遣的,定是他們最新的艦船,他們自以為,犀利無比,足以襲擊之后,全身而退。

  大明下西洋的舉動,已經遭到了西班牙人的警覺,這使他們開始不惜一切代價,妄圖這一連串的行動,使大明徹底的服軟。

  此時的西班牙王國,可謂是如日中天,怎么會將大明放在眼里,在他們眼里,大明不過是遠東的奧斯曼帝國而已。

  百官們紛紛竊竊私語,顯然,也是怒了。

  這雖不及土木堡之恥,可如此堂而皇之的襲擊,揚長而去,這還了得。

  馬文升立即道:“臣建議,立即命沿岸備倭衛截擊這些賊人…”

  “來不及了。”方繼藩道:“本來他們的船就快,寧波水師尚且追之不及,其他備倭衛,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嗎?”

  馬文升沉默了。

  方繼藩卻道:“可是,我們還有機會…”

  “還有機會?”所有人看向方繼藩。

  方繼藩今日,格外的冷冽。

  他正色道:“他們剛剛襲了登州,勢必要沿著航線,穿越西洋,此次西班牙人的行動,一定照會過葡萄牙人,而葡萄牙人在西洋最近的據點是在…”

  方繼藩眼眸一張:“是在呂宋一帶的海域,也就是說,他們需從登州,先走至泉州的航線,穿越了澎湖之后,再繼續下西洋。”

  “知道了這條航線就好辦。”方繼藩厲聲道:“海圖。”

  一聽海圖,卻沒有人有動靜。

  方繼藩瞪了蕭敬一眼:“蕭公公,你愣著做什么?”

  蕭敬委屈巴巴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陰沉著臉:“去。”

  蕭敬頓時像斷脊之犬一般,灰溜溜的去了。

  海圖取了來,直接鋪在了甲板上:“西班牙人對于我大明的海域,所知不多,他們的航線,一定是從我大明這里刺探而來的。因而,只要我們順著海圖中天津衛至泉州的航線一路追擊,若是我們的船夠快,就一定能在半途,追上他們!”

  朱厚照在一旁,連連點頭。

  大海并不是可以漫無目的走的,它有洋流,有深水區域和淺水區域,有暗礁。

  所以,任何一條航線,都是開拓而出,當初徐經所干的事,就是如此。

  當開辟出一條航線之后,后來者,往往順著這條航線走就可以了。

  譬如從登州到澎湖,因為是近陸地航行,最該防范的就是暗礁,一旦船只在海底碰撞到了暗礁,就有擱淺或是沉沒的危險。

  因而,航線就是安全區。

  西班牙人既然要去呂宋一帶,最近的路線只能順著陸地近海航行,畢竟他們中途沒有補給,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穿越大明海域。

  他們也絕不會冒險,開辟新的航線,畢竟,他們隨時可能遭遇大明船隊,當然是越走最安全的路線。

  因而,這條大明開辟出來的航線,就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這相當于是一條陸地上的官道,有現成的官道,誰吃飽了撐著,要去翻山越嶺?

  方繼藩道:“陛下,若是放走了他們,我大明天威,則蕩然無存,蒸汽船快,或許,可以追上他們,教他們有來無回。”

  弘治皇帝錯愕:“蒸汽船,真的可以追上?”

  這顯然匪夷所思,那些西班牙人,哪怕是還在登州,距離天津衛,也有一段距離,何況,他們本就是快船。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呢?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去?”

  “兒臣懇請陛下,準許人間渣滓王不仕號追擊賊艦!”方繼藩朝弘治皇帝拱拱手。

  弘治皇帝深吸了一口氣。

  此刻,弘治皇帝的怒火,依舊還在翻騰。

  雖然,他覺得這有些天方夜譚,可是…若是大明什么都不做,那么…

  弘治皇帝正色道:“追擊。”

  朱厚照早就等著父皇下旨了。

  此時,鍋爐還沒徹底的熄火,這就好極了,現在,是在和時間賽跑,耽誤一時,可就貽誤了戰機。

  朱厚照立即大吼:“傳令,不許下錨,全速航行,至澎湖方向!”

  一下子,整個蒸汽船像是復蘇了一般,那煙囪里的濃煙又開始翻滾而出,大船徐徐而行,接著開始加速。

  百官們在甲板上,站的有些不穩,他們彼此交頭接耳,在這巨艦之中,還有天上那翻滾的蒸汽籠罩之下,頓感自身的渺小。

  葉輪在水底開始轉動,海面切割出了浪花,翻滾起來的海水,泛著銀白。

  追的上嗎?

  許多人心頭,有了一個疑問。

  而大船,卻已離開了港灣,在確定了風向有利之后,一張張的帆布徐徐自桅桿上升騰而起。

  此時…卻是最考驗舵手的時候了,舵手與帆手之間,必須密切配合,一旦張帆之后,舵輪的轉舵系統,便需立即關閉,只有葉輪的推進,以及灌滿的風帆。

  艦船越來越快,甲板上的人,已經開始站不住了,海風吹得厲害。

  這時,有人一臉懵逼的抬起頭,回頭看了一眼那漸漸消失在自己眼底的陸地,突然道:“我們…我們還沒下船呀,我們還沒下船呀。”

  對呀。

  百官們一下子炸了。

  所謂事在人為,雖然對于追擊上佛朗機艦,他們不抱指望,陛下也下旨,死馬當活馬醫。

  可是…

  自己還在船上呢。

  陛下也在船上,還有太子殿下…

  哎呀,好可怕,看上去好危險呀。

  弘治皇帝卻顯得淡定自若。

  他一聲不吭,聽到群臣的人聲鼎沸,一旁的蕭敬,不禁道:“陛下…”

  “不要多嘴。”弘治皇帝淡淡道:“此刻,朕若是率百官下船,像什么樣子,朕乃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想來…定能無恙。”

  蕭敬心里說,陛下…奴婢…奴婢只是個宦官,沒有上天庇佑的呀。

  他覺得自己的腿有些軟。

  弘治皇帝卻是陰沉著臉。

  或許…是因為情緒使然。

  又或者。

  他看到了甲板上龍精虎猛的朱厚照,朱厚照瘋了似得來回巡檢各處的艙室,和方繼藩一道,下達一道道的命令。

  這兩個年輕人,像是不知疲倦的機械,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朝氣。

  而無數的水兵、船工,好似也被他們帶動起來。

  甲板上穿梭的人,俱都腳步如風,仿佛…這一艘蒸汽船,活了。

  許是受了這些的感染吧。

  弘治皇帝,壓根就沒提下船的事,下了船,在陸地上等候消息嗎?

  不錯,身為大明天子,或許…理應如此。

  只是…弘治皇帝卻突然覺得,似乎…偶爾激情一番,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就當…真龍巡海吧!

  朕是龍!

  遠處,突然傳出了嘩然的聲音。

  “哎呀呀,我暈的厲害,老夫暈的厲害。老夫要下船,要下船…”

  “得請陛下,得請陛下下船,不得了,不得了啊,若是有什么風險,社稷而何,蒼生而何?”

  “方繼藩…齊國公,你瘋啦…你是不是瘋啦,你為何不讓陛下和我們下船。”

  “滾開,別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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