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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上天眷顧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道:“既如此,花費千萬,殊為不易。”

  對方繼藩而言,賬目只是明面上的。

  就在所有人都為千萬兩紋銀丟進了水里,就為了造個蒸汽船的時候。

  卻并不知道,為了造這個船,需要尋覓多少新的材料,需要對許多機械零件,進行多少次改造,甚至連對船體的改造,又需要多少次反復的改進。

  某種程度而言,這等集大成者的巨大改造試驗,對于各行各業的技藝提高,是全方位的,船匠、木匠、鐵匠…在參與的過程之中,無數新的理論和新的工藝如泉水一般的冒出來。

  當然…這些方繼藩沒辦法去說。

  大家看到的,只是這個該死的敗家子,不就是有銀子嗎?有銀子有什么了不起…

  我要有這么多銀子,哼哼…

  然后…他們永遠不會有這么多的銀子。

  弘治皇帝卻也感覺到了肉疼。

  西山建業以及西山的絕大多數產業,其實老朱家的占股比例都不低,有的是弘治皇帝占股,有的則是太子占股,可不管是誰占著,反正弘治皇帝都當這是他占得。

  這蒸汽船,終究還是西山投入進去的,歸根結底,還是有一份自己的銀子啊。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看著方繼藩,道:“倘若,下水失敗了呢?”

  “這個…”方繼藩道:“陛下,若是失敗,自是哪里出了問題,當然是找出原因,而后,繼續改進。”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要錢?

  “這是科學的方法,不斷的試錯,尋覓到正確的道路。”方繼藩補充了一句。

  現在…弘治皇帝有點嫌棄科學了。

  弘治皇帝沉默半晌:“試水之日,朕也去看看,朕不看,心里放心不下啊。”

  方繼藩頷首:“遵旨。”

  方繼藩倒是有些不安起來。

  這陛下,怎么看口氣,像是一個大監工哪。

  海試能否成功,方繼藩也拿不準,這若是失敗了,好端端的船,慢慢的淹沒入海,那可就有樂子瞧了,自己和小朱,得給人笑一輩子。

  不過既然陛下要去,自當及早做準備,到時候,給陛下弄個剪彩什么的,咔擦一下,歐耶。

  方繼藩和朱厚照要告辭而出。

  那劉健等人,也告辭了出來,一群人出了奉天殿。

  劉健滿面紅光,朝方繼藩笑道:“繼藩。”

  方繼藩忙是上前:“劉公有什么吩咐。”

  劉健執方繼藩的手:“現在咱們這里,已有些寒冷了,冷颼颼的,可是聽說黃金洲那兒,現在還是炎炎夏季呢,風景宜人的很…”

  “啊…”方繼藩歪著頭想了想:“這個…我又沒去過。”

  真是遺憾啊,這輩子有的是銀子,卻受限于地理,不能去看看。上輩子倒是不受限,倒是也想去見識更大的世界,可惜…窮。

  劉健嘆口氣:“你這蒸汽船,也可以去黃金洲嗎?”

  方繼藩道:“蒸汽船的本意,就是縮小距離…當然,是可以去黃金洲的。”

  劉健深深的看了方繼藩一眼:“要努力。”

  丟下這三個字,意識到李東陽和謝遷二人在等他,便抬腿,匆匆走了。

  方繼藩側目,卻見有一人,幽怨的看著自己。

  瞧他氣鼓鼓的樣子,倒像是方繼藩了他似得。

  方繼藩無語,苦笑,道:“梁侍郎,你怎么沒走。”

  梁儲怒氣沖沖道:“老夫就問問,老夫女兒怎么了。”

  方繼藩忙是道:“好的很,好的很,令媛冰雪聰明,長得又好看,嘖嘖…”

  “姓方的…”

  方繼藩身軀一震。

  來到這個世界,說實話,還真沒見過幾個拋頭露面的大姑娘,以至于…自己居然經驗不足,在這個時代,是不允許夸人家女兒漂亮的,尤其是自己還是年輕的男子,這是耍流氓啊這是。

  方繼藩立即垂著頭:“哎呀,我的意思是,她很好,我們西山書院,是清清白白的地方,自然好的很,令媛極聰明,學東西很快,這醫理她已能倒背如流了,作為她的祖師爺,我很看重她。”

  梁儲的心…已在淌血,極看重…

  他要哭了,想跺腳痛罵點什么,終是垂下頭,像是斗敗的公雞,幽幽道:“齊國公…”

  “嗯?”方繼藩看著梁儲。

  梁儲判若兩人,嘴巴嚅囁著:“小女就拜托你了。”

  “當然…”方繼藩頷首點頭,笑了:“放心好了,都是一家人。”

  梁儲老臉抽了抽,卻又顯得無可奈何。

  女兒還被方繼藩捏在手里呢。

  “徐大使…徐大使…”

  有人匆匆的,到了一處柴房。

  徐經正不安的在柴房中提筆記錄著近日的訊息。

  這是徐經的習慣,出海之后,每一日的風聞,都要記錄下來。

  這幾日,他都焦慮不安,憂心忡忡,一面要布置防御,以防止佛朗機人的繼續偷襲。

  根據他的刺探,這一支的艦隊,是佛朗機人口里所稱的無敵艦隊。

  這支艦隊,幾乎是佛朗機歷史上,規模最大的艦隊,且因為佛朗機人,相互攻伐,更有不少島嶼之國,海戰頻繁,對于海戰的技術,以及戰船的建造,幾乎是一日千里。

  他們的造艦觀念,都以實戰為主,配置了大量的火炮,戰斗人員的作戰經驗,也是極為豐富。

  平日里,大明艦隊,遭遇的敵人,多是一些孤零零的佛朗機艦船,或是以貨運為主的尋常商艦。

  而這支艦隊,乃是佛朗機西班牙國的底牌。

  佛朗機登岸作戰的士兵,采用的則是西班牙方陣,挑選的都是職業的正規軍馬,日夜操練,方陣源自于數百年前,可這數百年來,卻不斷的根據實地作戰,進行改良,其戰術,堪稱巔峰狀態。

  此次突襲,完全是在新津五無備之下,且對方訓練有序,進退自如,實是可怕的敵人。

  既然明白了對方的大致實力,清楚了對方的作戰方法,那么…未來就必須在黃金洲,建立一支與之匹敵的武裝,只是…如何供給,怎樣編制呢?

  徐經吁了口氣,此刻,回過神來。

  是醫學院的人來了…

  徐經心一沉,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會…出什么事吧。

  魯國公已經昏迷了小半月了…現在…只等噩耗了。

  徐經臉色蒼白如紙,咬著唇,他快步的走出了柴門。

  果然,是一個醫學院的護工,這人道:“徐大使,魯國公…醒了…”

  “醒了…”徐經一呆。

  他目若呆雞的佇立著,竟是恍惚。

  “徐大使快去看看吧。”

  徐經這才頭重腳輕的隨著那護工,快步至醫院,而后,到了一處養傷的蠶室。

  這里頭,是一股刺鼻的酒精氣息。

  方景隆赤著身,身上擦滿了針,針的另一頭,連接著另一處的葡萄糖液。

  此刻,他眨動著眼睛,渾身的劇痛,讓他動彈不得。

  許多的傷口,已經結疤了。

  當初,是靠著輸血,才救下了他這條命,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昏迷,在當下的技術條件之下,他早就該死了,或許是上天的眷顧吧。

  感染的傷口,大夫們立即進行手術,割掉了腐肉,昏迷過去,可以用輸液,來補充身體的養分,在昏沉沉之中,仿佛一場無盡的噩夢。

  這噩夢里,唯有那走馬燈似得方繼藩和方正卿的畫面掠過,方才使他不斷的告訴自己,要堅強,要活下來,還沒有看著正卿娶媳婦,沒又看到…方家的后代降世呢。

  還有方小藩,她再過幾年,差不多要嫁人了吧,她一直都在宮中,卻不知…不知…如何了。

  他終于醒了,頓時想到了自己倒下之前,身邊一個個護衛著自己的衛士,他們瘋了似得,保護著自己,為自己抵擋了一次次致命的傷害。

  這些老兄弟…

  方景隆沒有哭,他只無力的張著眸子,別人還欠著自己的債呢,血債,需用血還。

  徐經匆匆進來,拜下:“學生…見過師公。”

  徐經雙肩微微聳動,卻是…哭了。

  這是奇跡啊。

  師公竟然還活著,這說明什么,說明方家有德,連老天爺都眷顧。

  方景隆不能坐起,依舊是一臉疲憊,他咬著唇:“趕緊…趕緊去送消息啊,要快…給我兒子送消息,告訴他,他爹…還在…別讓他擔心了,這山長水遠…咳咳…”

  就為了交代這個?

  徐經卻很快,能體諒師公的心情了,他起身,上前…見方景隆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這本是一條英雄好漢,平時總愛咧嘴大笑,卻有時,又有別樣的威嚴,可現在…卻是虛弱不堪,他使出渾身的氣力:“要加急送出去,還有…將士們的傷亡如何了,老錢還活著嗎?”

  徐經沉默。

  “老李呢?”

  徐經依舊沉默。

  方景隆沒有再問下去,他居然心情十分平和:“大夫說,老夫不能動怒,萬萬不得動怒,老夫現在一點都不怒,心情平和的很,嗯…無事,你不必擔心。”

第三章送到,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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