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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六章:人間渣滓

  方繼藩一通亂罵之后,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他終究是個愛好和平的人,早已習慣了以恩義報答險惡的人心。

  呷了口茶,方繼藩感慨道:“這些日子,你將這國富論,好好編撰一番,上一次,是以論文的形式發表,可要成為一門學問,卻還需一些時日,為師很看好你,不只如此…你還需編修一個…簡單版的國富論。”

  “簡單版。”劉文善無法理解。

  這國富論,為啥要弄出一個簡單版。

  方繼藩嘿嘿笑道:“是給保育院的那些小家伙們看的,他們還是太天真,給他們讀讀這些書,開開眼界。”

  “噢。”劉文善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恩師說的話,應就是了。

  方繼藩隨即不禁感慨:“說來,為師的弟子之中,你也算是脫穎而出了,了不起,為師這些年…得了你們幾個弟子,有人擅書畫,還滅了倭,有人教化四方,還平定了交趾的叛亂,有人守了錦州,而今,卻在地方上,推行新政。還有你,你很不錯,這國富論一出,也算是嶄露頭角了。當然,江臣那個家伙,最是讓為師操心,他太愚鈍了,和他說話很費力,可有什么辦法,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人父者,總不能因為孩子生的丑,人又傻,就貿然放棄他吧,若是如此,這還是人嗎?罷罷罷,不說這些,一說,為師就惱火,為師而今,脾氣收斂了許多,這也是為了你們好啊,你們都這么大了,還隔三差五責罰他們,別人看了去,成什么樣子。你好好努力,繼承為師的衣缽吧。”

  劉文善遍體暖流:“學生…謹遵教誨!”

  方繼藩則是唏噓不已,又閑扯了幾句,便聽人來:“師公,師公,鋼鐵作坊那里,太子殿下請您去,說是產量提高了不少,請您去看看。”

  “知道了,知道了。”方繼藩起身,出了廳堂。

  劉文善吁了口氣,反復咀嚼著恩師那幾句暖心窩的話。

  突然,方繼藩嗖的一下回來,道:“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方才為師說了歐陽志,說了江臣,說了歐陽志和你,還有唐寅那個連自己婆娘都制不住的家伙。”

  說起唐寅這婆娘都制不住的典故,方繼藩就氣不打一處來,那是個悍婦啊,把自己的門生臉都撓破了,自己就瞎比比了幾句,那悍婦便滔滔大哭,嚇得方繼藩懷疑人生,只恨不得唐寅趕緊休妻,歷史上唐寅這個妻子,因為唐寅科舉舞弊一案,便斷然的回了娘家,使唐海一刀兩斷,而今,唐寅沒有了科舉舞弊,金榜題名,進入了仕途,這惡婆娘,自然也沒有和唐寅‘和離’,可方繼藩一想到此,就恨得牙癢癢,現在正催著唐寅寫休書。

  方繼藩道:“為師差點忘了,為師還有一個心愛的弟子…為師歷來一碗水端平,總不能說了你們幾個師兄弟,不說他。”

  “啊…”劉文善錯愕的看著方繼藩,對恩師更加肅然起敬,恩師就是講究,公平公正,不偏不倚,他小雞啄米的點頭:“那…恩師,您說。”

  方繼藩感慨道:“還有戚景通那個家伙,尚在寧波帶兵,草訂兵書,不日,就要將這新的兵書,獻上!他在寧波,真是不易啊,為師和他相隔千里,可是心,卻是在一起得。師徒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好了,說完了,走了啊,今日休息一下,要開心。”

  方繼藩說罷,猶如鬼魅一般,來無影,去無蹤。

  只留下還張大嘴的劉文善,他勾著自己手指頭,低頭喃喃的算了算,總覺得…缺了點什么。

  西洋…交趾的外海,已要靠近了。

  一艘佛朗機艦船,穿梭在海面上,他們是自呂宋來的,裝載了在呂宋搜刮來的無數香料和金銀,預備返航。

  佛朗機艦船宛如尖刀一般的船底,破開了銀色的浪花,海鷗在桅桿上盤旋。

  水手和輪替下來,準備返國的士兵們,看著晴朗的天氣,心情也不禁愉快起來。

  這幾日,都是無風無浪,而在呂宋的據點,收益也是驚人,使他們收獲滿滿。

  船上的人,各司其職,每一個人,都抱著放松的心情,說著各自的見聞。

  偶爾,會有喝的爛醉的水手,嘰里呱啦的說著什么。

  而對于爛醉之人,船長顯得極不高興,下命令讓人將其關到底艙中去。

  一個穿著殖民地軍服的武官,頭戴著三角帽,緊身的黑色軍褲邊,挎著一支細劍,他留著好看的胡須,和船上的水手和水兵們格格不入,胸前的勛章,彰顯了他的不凡身份。

  而站在他身旁的船長,手里端著一個東方的瓷器杯子,杯里,是呂宋特有的某種果實浸泡的茶水,他抿了一口,二人開始閑聊起來。

  這是下午茶的時間。

  旅途迄今為止,還算愉快。

  此次,他們從大明得到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遠在京師的葡萄牙王國使節們似乎在一位朋友的幫助下,漸漸在大明的朝廷里,打開了局面。

  或許…未來可以和大明進行貿易。

  卻在此時,桅桿上的瞭望人員,突然開始打起了旗語。

  “怎么回事?”有人用葡萄牙語低聲罵道。

  船長抬頭看了旗語,臉色卻是變了,他下意識的按住了腰間的細劍劍柄,他高聲大吼起來。

  船上…頓時開始混亂。

  緊接著,無數的水兵和水手們,驚恐的開始準備戰斗。

  他們亂七八糟的含著:“王不撕…王不撕…”

  “王不撕…”

  那武官,一臉錯愕,朝那船上道:“王不撕?”

  船上道:“這是最兇殘的匪徒,是一群強盜,在好望角,在馬六甲,在斯里蘭卡,還有在…到處都是王不撕,這些該死的王不撕,上DI詛咒他們,他們在航線上,經常劫掠我們的艦船,他們洗劫我們的殖民據點,他們甚至…他們甚至…”

  船長要哭出來。

  他快速的在自己的頭上劃了一個十字,帶著幾分悲壯的道:“戰斗!”

  可是…

  水兵和水手們,還是瘋狂的高喊著王不撕。

  從各個海域,匯聚而來的消息,早已讓這些佛朗機人,對于王不撕,充滿了恐懼。

  這是一群兇殘的惡徒,他們來源于大明,卻浩浩蕩蕩的,曾抵達過美洲,不只如此,他們很不友好,擅長劫掠,都是一群不要命的家伙。

  他們的艦船,并不比佛朗機的艦船要差,誰也不知道他們叫什么。

  只是有一個曾經逃亡的人,被人救起,他口里,反反復復的念著‘任肩咋載王不撕’這樣的發音,這發音太過拗口,最終…對于這伙應該被詛咒的家伙,人們索性稱之為王不撕。

  人們開始預備戰斗。

  可是,瞭望手卻是瘋狂的打著旗語。

  “不好。”船長要哭了。

  “怎么回事。”

  “有七艘王不撕…不,現在是八艘…不不不…”船長聲音越來越冰冷,他抬頭,望著桅桿上不斷更新的旗語:“是二十五艘,現在是二十九艘…上DI啊…”

  他毫不猶豫的將拔出來的細劍收回了劍鞘里,露出了難看的笑容:“現在…先生們,舉起白色的旗幟,收起所有的武器,所有人,在甲板集結,任何人,都不許有挑釁的舉動,現在…我們歡迎遠道而來的朋友!”

  浩浩蕩蕩的艦隊,自西而來…

  似乎…他們又發現了一艘佛朗機的艦船。

  艦隊似乎對此,十分的輕車熟路,不用主艦吩咐,立即便有數艘快艦毫不猶豫的脫離了自己的隊列,鼓起風帆,向前狂沖。

  “戰斗!”

  艦船上的人,蓬頭垢面,猶如乞丐,古銅色的臉,帶著猙獰,露出來的牙齒,帶著黑黃。

  他舉刀,發出了怒吼。

  整船的人,像是過年一樣,瘋狂的發出了吶喊。

  人們不需吩咐,開始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

  預備登船作戰的士兵,紛紛取出了刀槍劍戟,個個齜牙裂目的烏壓壓的出現在了甲板。

  所有人磨刀霍霍。

  他們早已見慣了生死。

  對于死亡,司空見慣。

  他們毫不吝嗇的付出自己生命,因為他們本身就是爛命一條。

  可是…在自己眼前的,是財富…先登敵船者,重賞,殺賊者,重賞,獲敵船,戰利品除上繳內帑之外,其余分配。

  許多人,熱淚盈眶。

  這數年來,有的人運氣并不好,他們的戰利品,遠比別人少的多,這并不是他們不勇敢,實是經驗不足,好不容易有了經驗,運氣卻是有些糟糕,本以為,這一次,再不會遇到敵船,可哪里想到…

  有人高吼:“弟兄們,發財的時候到啦,婆娘們的新衣有著落啦!”

  一時,無數的人熱淚盈眶,以淚洗面,宛如在此刻…上天賜予了他們最珍貴的禮物。

  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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