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沈崇所料,欣欣此言一出場上氣氛果然頓時變得十分詭異。
原本鬧鬧嚷嚷的眾人瞬間鴉雀無聲,像沸騰的滾水被撒進零下三十度的冰湖,驟然冰封。
站在展示畫正前方的七八個人先不約而同的揉揉眼,看看欣欣,然后又回頭繼續瞪眼,再看面前這幅畫。
他們憋了好久,很想找到一句準確的話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藝術感與技術感并重的完美作品,即便是成名藝術家來也未必敢說自己能輕易畫出這種畫作。
這需要足夠充沛的感情醞釀,需要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更需要豐富的知識量。
只看她刻畫出來的這形形色色生動形象的百怪,每一個都源自傳說卻又高于傳說,這絕非凡品。
獨腿夔牛、青石玄武、九尾白狐、羽化仙人、吞金蟾蜍、丹頂白鶴、赤眼金狼、黑甲將領、白袍俠仙…
甚至連俠仙腰間玉佩上的圖案都能在傳統文化里找到對應的典故!
這絕非六歲孩子能畫出來的東西!
可事實就是,除了欣欣開口之外無人認領,更沒人覺得這小孩子會故意撒謊冒名頂替,畢竟大家都還在場呢。
再說了,就算她冒名頂替別人,也要在場有學生能畫出這種畫來才行。
別說五六歲的孩子了,哪怕十三四歲的孩子能畫出來,也足以稱得上名動八方的超級天才!
再說了,整整十名比賽監督,半空里還有公正攝像頭從背后全程錄像,都能公開查驗,怎么撒得了慌。
那么只有一個解釋,這小女孩沒撒謊,的確是她親手所繪。
落差感實在太強烈,沖擊實在太大,打得人意識模糊。
甚至讓不少參賽選手開始懷疑人生,產生諸如我為什么要學畫畫,我真的有天賦嗎這種自我質疑。
他們又想,太過分了,太悲哀了,這上天太不公平了。
這小女娃本來就銜著金鑰匙出生,落地就有幾百億上千億的家產等著繼承,竟還有這種才華。
我為什么要來參加這個比賽,為什么要知道這么殘酷的事情。
我到底為什么而努力?
爸爸常說努力就能改變命運,但這些有錢人的孩子不但比我努力,還比我有天賦,五六歲就比我強太多。
絕望啊!
不光孩子這樣想,不少參賽選手的家長心里也這滋味。
有人想起之前油膩大媽說的話,開始動歪心思。
不然就給她打低分吧,哪怕昧著良心也好,不然這世道太不公平了。
沈崇感受到眾人變幻莫測的目光,暗嘆口氣,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算球,愛咋咋的吧。
高個比賽監督站在高處,將場上的眾生相看得清清楚楚,回頭沖著侯秋華等評委無奈苦笑。
他們憋了好久,演戲演得好痛苦,就是不想讓欣欣是這副將會名動天下的大作原作者的事暴露出去。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參賽選手自爆了。
這下可怎么辦。
總不能明著告訴這些人,你們別亂搞事吧。
肯定沒人會承認,但等會該打低分還是得打低分。
如果事態真演變成那樣,那今天的結果只能是全是輸家,沒有贏家。
沈崇與欣欣痛失冠軍,比賽會變成個笑話,評審團成員的名譽必定受損,死不要臉打低分的學生和家長也只能一時爽,但事情爆發出去對他們的名聲也絕非好事。
你們能睜眼瞎成這樣,良心能壞到這個程度,肯定也不是好人。
侯秋華老師與這高個監督目光相接,再又看看和沈崇站在一起的得意弟子封吹雪,同樣倍感無奈。
人心難測,步步驚心,沒想到區區一個青少年組的省級比賽竟成了自己這些人命里一大劫。
無形刀可殺人,走錯一步,大家都得受損。
侯秋華深吸口氣,沖著封吹雪重重點頭。
以封吹雪的機敏與聰慧,以及與老師間的默契,她能讀懂老師眼神里的意思。
封吹雪頓感重任在肩,接下來,能否扭轉局面恐怕得看自己的發揮了。
她推推沈崇的后背說道:“沈先生,不如我們走近點去看看欣欣究竟畫出了什么?”
沈崇點頭,“行。”
反正已經暴露,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牽著欣欣往前走,嘴里說道:“不好意思各位讓一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家娃究竟畫出些什么來呢。”
沒人抗議他這插隊的行為,畢竟他在理。
站到欣欣的畫前,只是看一眼,然后沈崇嘶嘶倒吸著涼氣,瞳孔放大,眼珠瞪圓。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別人覺得這些是神話故事中的傳說,但沈崇是個靈能者,更是個通讀斬妖典籍,知識面廣博到駭人聽聞的超級資料庫。
他很清楚,欣欣畫出來的這百怪,都是斬妖典籍中曾有所記載的上古強者!
這些強者力可通天,道可通玄,靈源起時天地驚,妖元動時山河搖。
別人若說是震驚,他簡直可謂之驚恐。
他的心跳為之一頓,像被人用鐵拳狠狠捏住。
因為這心跳驟停,他早已練得收發由心的戰神血統都被觸發。
與此同時思維空間更不受控制的彌漫出去,將眼前這幅畫中的每一處細節掃進腦海之中。
他是欣欣的爸爸,并且已經接手了欣欣的教育工作很久,對欣欣的知識面,他自認為比欣欣本人還熟悉。
他絕對沒教過欣欣這些,更從未帶欣欣見過這畫中的山水風景。
世上根本就沒有這種風景,甚至連參照物都沒有!
他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封吹雪,封吹雪懂他意思,直搖頭,說道:“我是給欣欣看過一些我畫的幻想出來的東西,但欣欣畫出來的這百怪和我教她的任何一個都不一樣。”
沈崇的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甚至直哆嗦。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漸漸平復,輕輕抱起欣欣,甚至不得不開啟精微控制才能讓語氣顯得隨和。
他笑著問道:“欣欣你是怎么畫出這幅畫的啊?我們沒有去這里旅游過啊。”
欣欣咯咯笑著,“因為我想贏嘛,就想畫一些大家沒有見過的景色。老師說要畫風景,但我覺得風景里應該有人娃娃嘛,但是我又覺得人娃娃還不夠,應該再畫一點動物進去。但是動物畫到一半,我又覺得給動物叔叔阿姨們加手腳會比較有趣嘛。我當時就在腦子里想啊想,想到的就是這些了。”
她說得很隨意和淡定。
沈崇的心臟卻砰砰直跳。
巧合?
若說這是純粹的巧合,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不過欣欣所說應該準確無誤,這就意味著她憑空發散想象,以幻想派的思維畫出來的真是這東西!
在父女倆對話的當兒,封吹雪卻已經爬上舞臺,從高個監督手中借來放大鏡湊近了仔細看。
她的任務是在這幅畫上找到個無可辯駁的閃光點,挖掘出這幅畫真正的內涵,讓那些打算昧著良心黑分的家長和學生再也沒有起歪心思的勇氣!
在場所有人里,除了不方便過來的評委團成員,只有她最合適,也只有她有這個水平。
約莫兩分鐘后,封吹雪的放大鏡停留在高個監督之前點評時提出來的那個黃金分割聚焦點上,輕呼一聲,“咦!”
沈崇這邊已經放棄質問欣欣了,事情他都了解清楚,問她太多未必有用。
小孩子看世界的色彩本就與大人不一樣,角度也有區別,再問多少也是無用功。
聽見封吹雪的動靜,沈崇馬上轉頭問道:“吹雪老師怎么了?”
封吹雪沒理他,而是找高個監督又要來個高倍放大鏡,再度往前湊去。
“這是個凹陷,凹陷里坐著一個人,這個人…是沈先生你!”
沈崇大驚,先把欣欣遞上舞臺,自己也爬上去,接過高倍放大鏡仔細看。
果然如此!
這黃金分割聚焦點隔著半米看去只是個小小的黃點,但放大數十倍后卻分明能瞧見個小人兒盤膝打坐在一土坑里。
這小人兒身穿素黃勁裝,眉目端莊,神態肅然,既如老僧又如得道高人。
可小人兒的眼眉五官分明就是沈崇本人!
更匪夷所思的是,畫中的沈崇除了素黃勁裝之外,還帶著一黑一紅兩個手套,正是他的玄能拳套與烈焰之拳!
肩上、手臂上、腰間、腿上和腳上,又覆蓋著他的凌云套裝!
又把放大鏡拿開,他瞇縫著眼仔細看,卻又發現這黃點其實只有區區指甲蓋尖兒那么大,高度不足兩毫米!
沈崇牙齒直打戰,“這…這…”
他完全抓瞎,腦子里如同五雷轟頂。
過了快半分鐘他才再度冷靜下來,“欣欣,是你把爸爸畫在這里的嗎?”
他很希望欣欣搖頭,希望這是無限小可能的巧合所致。
不曾想欣欣再度點頭,很是淡定的應聲道:“對啊!我畫完之后覺得還差點什么,就把爸爸畫成一個小點點。咯咯咯,好不好玩呀。”
沈崇嘴巴長大,仿佛能塞進去個雞蛋。
欣欣居然有這等縮微畫技,這完全超出了他對畫技的認知。
但他覺得最不可思議的是欣欣竟把他的裝備都給畫了出來!
另一邊,封吹雪、高個監督、那邊一直留心這這兒的評審團成員,學生家長和參賽選手以及看臺上的觀眾們也驚了個呆。
在不足兩毫米的高度里畫出個眉目清晰的人?
假的吧!
這根本不可能吧!
她的畫筆也不允許吧!
高個監督簡直悔恨得想吐血,當初自己怎么不死皮賴臉的一直站到最后,居然錯過了如此神跡的現場,平生大憾吶!
當他們又調來個攝像頭,利用攝像頭結合高倍放大鏡終于將這小人呈現在大屏幕上之后,眾人真沒話說了。
沈崇還在問欣欣究竟怎么畫出來的,她卻也茫然,就直撓頭,說自己拿著小畫筆在那里抖啊抖,沒怎么費力就畫出來啦。
這比賽沒懸念了。
還怎么比?
人和神拿什么比?
人家這不是神童,分明就是行走著的神!
之前還有人表示質疑,說這是打印出來的印刷品,現在通通閉嘴。
除非牛叉到能搬個大型納米級打印機過來,不然誰能打印出這種畫?
只可能是小女娃親手畫的!
學生家長與其他參賽選手也沒話說了,再怎么昧良心也黑不動這種作品。
根本不在一個量級好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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