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呼之欲出,封吹雪毫無疑問是這顆星球上最適合給欣欣當保姆的人。
她不是靈能者,而且還是經過兩次認證,先軟禁觀察,后又被阿虛組長鑒定為標準麻瓜的蓋章級非靈能者。
她都沒有覺醒的希望。
但偏偏她卻又知道靈與妖的事,對斬妖式“談心”完全免疫。
那么,自己在她面前不用藏著掖著,甚至姬白與梁仔過來時,只要欣欣不在家,都能暢所欲言的聊天扯淡。
最重要的是欣欣喜歡她。
吹雪老師有才藝,會做飯,夠細心,人也靠譜。
大家認識這么久,她還欠著自己救命之恩,她又知道沈崇的身份與來頭不簡單,只要工資開得足,她做事應該會盡心。
封吹雪教了欣欣這么久的課,為人與品性,各方面沈崇都信得過了。
那么現在只有一個問題,她愿意不愿意。
畢竟人家好歹也是一藝術家,看起來很快就能成為大藝術家,現在還堅持著愿意給欣欣上課,已經很夠意思了。
人家圖的真不是錢,全憑情誼。
不然的話,人家畫一幅畫大約就能賣個好些萬呢。
懷揣著很是復雜忐忑的心思,沈崇手插褲兜走進畫室里。
人一旦有所求,往往會變得不自在,譬如他現在這樣,進來之后原本只是簡單的打個招呼,可他馬上覺得哪兒不對勁。
不知不覺,入夏已深,馬上快到三伏天氣,氣溫漸升,吹雪老師今天穿得略顯清爽。
她下身潔白干凈的素雅五分褲,將雖不算大長腿,但依然十分勻稱的小腿暴露在外。
她上半身則是更加清爽的吊帶,遠遠看不算暴露,領口壓得很緊實,不會春光外露,但湊近了看,視線總會難以避免的落在她精致得如同凝脂白玉的鎖骨之上。
還有她完全漏在外面的雙臂,真是勻稱好看。
真沒看出來,吹雪老師個頭不高,身材竟也練得如此之好,或許是天生的。
她這身淡雅清新的打扮,再配上更簡單利索的短發,完全沒化妝卻天生麗質的蛋白肌膚,令她整個人顯得有些出塵脫俗。
若非見過她平凡的樣子,沈崇還真不敢相信這前后竟是同一人。
沈崇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正在于此。
封吹雪太漂亮,又太年輕,自己若是將人留在家中幫忙照看欣欣,說不得就有瓜田李下之嫌。
白天就罷了,晚上自己陪欣欣睡時也沒問題。
可有時候萬一欣欣想睡她自個兒的兒童床,那等欣欣睡著,自己與封吹雪卻又都醒著,豈不是成了男女共處一室?
以前他真不會在乎這些問題,當然那時候他剛過來,窮得響叮當,養活自己,養一套房子都用盡了全力,也沒空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可如今不一樣了,他身家起得太快,堪稱暴發戶中的暴發戶,王老五中的王老五。
另外,他自己的心態也有些變化,再愚鈍的人,為了泡老林也看了那么多的書,這簡簡單單的男女授受不清,該懂點了。
剛剛才打定了的主意,不知不覺卻又因為這多出來的心思而慢慢收攏回去。
沈崇直撓頭。
這可能是成長的煩惱吧,懂得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他坐在畫室的角落里安靜的看著兩人,神游天外,猶豫不定。
他腦子里有很多紛紛亂亂的念頭,每個念頭仿佛都在說著不同的聲音,講著不同的話,想將他帶去不同的方向。
“爸爸,你怎么了?”
恍惚間,欣欣脆生生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將神游天外的他重又拉回人間。
沈崇目光漸漸聚焦,看著眼前似有些緊張與擔憂的欣欣,咧嘴笑笑,摸了摸她的小臉蛋,“爸爸沒事,我只是在想一點事而已。”
欣欣歪著腦袋看著他,“爸爸你在想欣欣的事。”
沈崇心中咯噔一聲,竟不知如何回答。
小孩子的敏感真的超乎想象。
說小孩子什么都懂呢,卻又不可能。
說不懂呢,卻往往會在大人們不經意間,給人以大大的驚喜,又或是驚嚇。
大人習慣了帶著各種各樣的假面具活在人世間,哪怕面對自己的孩子時,也會忘了把這面具扯下來。
習慣性的遮掩自己的疲憊,裝出副頂天立地永遠都不會累,不會難過的樣子。
又或是藏下自己的喜怒哀樂,不愿意和孩子分享,嘴里掛著小屁孩子懂什么,這種自以為是的話來搪塞孩子。
但其實,兒童觀察世界的目光卻自有一道大人長大成人后無法理解的斑斕色彩。
孩子們甚至不需要太用腦子去想,只需要睜開眼睛看著爸爸媽媽,往往就能輕而易舉的通過大人身上的“顏色”,看穿大人的心。
“爸爸你不要生欣欣的氣,我會乖乖的。我一定聽話。”
欣欣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輕輕的湊上來摟住沈崇。
沈崇趕緊與她解釋道:“我哪有生你的氣,你今天表現很好啊!不對,你每天的表現都很好!”
欣欣揉了揉鼻子,“但是爸爸你現在的樣子,我以前在媽媽身上看到過,有時候她工作特別特別忙,我又特別特別想和媽媽在一起玩的時候,她就會這樣。媽媽會變得不高興、”
沈崇眉頭微皺,“那她會和你發火嗎?”
欣欣搖頭,“媽媽也沒有對我生氣,但我就是覺得,會害怕。”
沈崇心頭又嘆,孩子媽終究年輕了些。
從小受到的教育,個人的處境,這種種因素令她雖然在生理上成為了欣欣的母親。
但坦白說,作為一個母親,孩子媽在心理上依然顯得不夠成熟。
或許她有努力嘗試過想要做得更好,但很多東西卻并不能一言而就。
她在感到焦躁時能忍住不與欣欣生氣,已經值得嘉許了。
可惜,她演技終究不過關,沒能瞞得過欣欣的火眼金睛。
沈崇笑笑,倒也沒有趁機說老林的壞話,反倒替她開脫道:“欣欣你也不要怪媽媽,以前爸爸沒有回來,她帶你很辛苦的。但現在爸爸回來了,你看,媽媽是不是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欣欣重重點頭,“嗯!”
“還有,爸爸真沒生氣,只是有點累而已。我和你發誓!”
沈崇伸出手指頭和欣欣勾了勾。
那邊,封吹雪終于將欣欣下午的畫作裝裱進畫框,抱著拿了過來,擺在沈崇面前,“沈先生,其實不用你說,欣欣都已經看出來你累了。”
沈崇抬眼看著面前這副封吹雪抱著的畫,一時間竟有些呼吸停滯之感。
上午時,他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欣欣只拿著素描筆在勾勒線條。
他當時也沒仔細看這畫作,沒想到下午時她竟并未新畫,而是就著上午的線稿,將其改成了一副油畫。
欣欣的色彩運用已經很純熟,描繪技巧更純熟得不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但真正打動人心的,卻還是透過這副畫稿撲面而來的,很是深沉的疲憊感,力透紙背,直入人心。
欣欣把沙發替換成了更深沉的棕色,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將沈崇臉色的色彩也選得比較暗沉。
以這兩個聚焦物為發散點,讓整幅畫的韻味都略顯沉重。
欣欣不僅畫出來神,還畫出了韻。
見沈崇被鎮住,封吹雪又道:“沈先生,我聽說了你公司的事情。有些話本不該我來說,但沈先生你的確太過逼迫自己了。你得讓自己學會休息。欣欣會畫出這種效果來,一方面是她的天賦驚人,另一方面,卻還是你給她的感覺太強烈。”
沈崇尷尬的捏了捏自己的臉,“我看起來有這么累嗎?就像老了好幾歲似的。”
封吹雪翻白眼,“你猜我剛讓欣欣命名這幅畫時,她是怎么說的?”
“呃…”
旁邊的欣欣搶答了,“疲憊的爸爸!”
這下沈崇真是尷尬得不行了。
這事要傳到部里去,得笑掉無數人的大牙,傳說中可以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體能訓練的耐艸之神沈爺,竟也有累到塌陷的一天。
沈崇心里有些不服氣,覺得自己大約只要再好好的睡一覺,肯定能滿血復活。
但場上另一個目光如炬的神人卻一眼識破了他的本質。
封吹雪壓低聲音,意味深長的說道:“沈先生,我感覺你的問題其實不在工作強度。”
“啊?什么意思?”
沈崇咧嘴,表示不解。
封吹雪笑笑,“你的問題在于,有時候會分不清現實的兩面。一會兒以一個生意人和技術人員的身份和普通人打交道勾心斗角,另一會兒卻又要到外面去,你懂我意思的。”
封吹雪雖然只見識過一次沈崇痛下殺招,但對當初他手刃三人時魔神降世般的模樣卻印象深刻至極。
沈崇竟被她這番話擊中心窩,恍如炸雷。
“好像,是有些道理。”
他喃喃自語,似是在回答封吹雪,又似是在回答自己。
“不僅如此,不管你在外面再強勢,但你回家之后卻又要讓自己強行柔和下來,去面對欣欣,面對林總。這更讓你穿插在多種心理環境之下,漸漸的變得無所適從。”
封吹雪繼續痛擊他。
沈崇節節敗退,因為真被說中,無力反駁。
沈崇終于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口口聲聲說要求穩,說要踏踏實實當爹,但因為楊德隆的事情,自己再有千般勝算,做的卻終究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
另一方面,出發之前回來之后卻又都忙著與丈母娘勾心斗角,想把所有人都哄好。
現在結果就是,別人都哄好了,自己的心態卻崩掉了。
明明該早點更果斷的做出一些決定,卻又因為總介乎于普通人與靈能者之間的心態而起伏不定,拿不出主意。
“沈先生,你本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該當活得更灑脫些,不然的話,你總這樣,你的心理會崩潰的。你知道嗎,每當我自己畫那些上古時期揮斥方遒蓋世無雙的神魔妖帝之時,腦子里幻想出來的,卻又都是你的身影!你可不能故步自封啊!”
封吹雪如此說道。
沈崇之前在考慮封吹雪當欣欣保姆的事時,忽略了一件特別重要的因素。
他還在擔心封吹雪會不會愿意。
其實他真想得太多。
這女子的心窩里,早在當初他親手把人救下來之時,便被狠狠的打上了屬于他的烙印!
她怎會不愿意!
沈崇咧嘴笑笑,“吹雪老師說得對,教訓得是。”
決定了。
其實本該做出決定。
在看到楊德隆的慘狀時,就該有這覺悟了。
我是個靈能者,這也是我賴以生存,保護家人最重要的依仗。
我必須把有限的時間用得更有效率!
或許短期內看,給欣欣請一個保姆,自己陪欣欣的時間會變少,但若要長久安平,必須懂取舍,知進退。
吹雪老師是太漂亮,老林那邊或許會有些閑話,有些不滿,但我是個男人,我有自己的但當。
我背負著的東西注定我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用簡簡單單的邏輯面對自己人生。
他真沒太多奇奇怪怪不合時宜的想法,更不可能考慮給欣欣找后媽的事。
他君子坦蕩蕩,內心無欲則剛。
他正打算說話。
封吹雪卻突然開門見山的說道:“這樣,沈先生,反正我最近閑著也是閑著,林總一時半會兒出差又回不來。不如,這段時間我就當欣欣的專職家庭教師?我可不光能教美術,數學、語文這些都沒問題。對了,我前兩天還自學了拼音。其實我的英語也還行。”
沈崇:“哈…”
吹雪老師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