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玉的暴躁,不光是心境問題,更是先天、后天兩重血脈的嚴重影響。
而從龍洲火神的表現來看,這種血脈影響幾乎要壓制不住了,所以放他出去造孽要比留在赤霞山更好。
畢竟從北山到扶靈、阿蘭就這點距離,難保哪天蕭子玉便會頭腦發熱就過去了,現在是無雙夯實地基的重要時刻,他可不愿意看到什么莫名其妙的意外出現。
擺平蕭子玉,北山便迎來了長久的寧靜,畢竟絕大多數亡族末裔心里都是害怕的。
害怕滅族之禍再次降臨,以往跟隨蕭子玉,只是將這種恐懼化作憤怒,但等他們發現新生活觸手可及,而又不會遭到戮害,他們何必繼續憤怒呢。
人終歸是要往前走的,很少有活著的人能扛著死去的前行,因為光是自己,便要費盡心力。
在生活的磨難面前,那些自以為深刻的記憶,模糊得要比想象的快。
沒了蕭子玉這個大炸彈和無雙城海量工匠的大力支持,北山建設的速度超出所有人想象。
龍洲歷1796年五月 今年的五月格外潮濕炎熱,如無雙城這樣的山城,更是會蛇鼠橫生。
但今年的惡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嗡嗡飛舞的飛蟲全無,蛇鼠未現蹤影,就連蛙叫蟲鳴都很輕聲。
山間涼風徐徐,循環不息,但只要走出赤霞地界卻又燥熱非常。
無雙城居民皆道這是天降祥瑞,澤披萬民,只有些真正對靈氣敏感的武者大致能夠感受到,這不是什么奇跡祥瑞,而是有人調整了赤霞山的元氣循環,至于是誰,還用說么。
在這座沒有宗師的城里,有能力辦到這種事的人,只有那一位了。
真是位仁慈的王者啊!
很多前來造訪赤霞的武者感受著城中徐徐清風,都會這樣感嘆。
說仁慈倒也沒錯啦,但之所以調整赤霞山的元氣循環,還是因為云秀怕熱。
三個月的孕肚已經顯懷,得益于兇境武者的體魄,所以云秀倒沒有什么不適的癥狀,只是脾氣變得有些急躁,特別是悶熱時。
“現在外頭人人都夸你是有慈悲心腸的王者呢。”
穿著寬松長裙的云秀將煲湯放下,笑瞇瞇朝唐羅道:“夫君大人一定會是個好父親的。”
看了快速冷卻的煲湯一眼,唐羅撇撇嘴:“夫人不會以為我是為了孩子才搞這個吧,我只是怕熱,天氣熱什么的,讓人心煩意亂!”
“是是是,夫君說得是。”
云秀笑瞇瞇的:“記得喝湯,妾身先走了。”
“誒!這就走嘛,不再聊會兒嘛?”
“不聊了,市政廳的幾位議長,從昨日起便在旋梯上上下下,您快別作弄他們了,讓他們上來吧。”
“這怎么是作弄,我是要他們在無盡的階梯中領悟做人做事的道理,別隨便出啥事就成群結隊跑來打小報告!”
唐羅一本正經,仿佛將高塔樓梯變成無始無終的迷宮是某種意味深長的指導。
沈大發、杜霆、杜威、杜凌四人,已經被困在這無始無終的回廊中整整三天了。
三人已經試過無數種前進的方法,不論是往上還是往下,最終他們都能在階梯上碰到對方。
可若是有人停住不動又像遺失般,永遠見不到行人,更詭異的是從塔尖的瞭望窗向外望,看見的永遠是個固定場景,那是無雙城的正前平臺,遠處是中央大道。
兩邊的建筑正在無數工匠的努力下,一天一個模樣。
勞動的畫面很美,但幾位議員根本笑不出來,那些揮舞的鍬錘和滿臉笑容加入勞動隊伍的工匠,在他們眼里就是損耗。
這都是無雙城的財政預算,它們本該變成物資填進庫房,或是變成靈具、丹藥以備不時之需,可現在,這些錢財全都變成了工餉。
明明是管頓飯便能征召的工人,卻要開出那么高的薪水招聘,哪怕是有著高潔品質的名士也受不了米白這樣的揮霍。
要知道無雙城的財政狀況只是因為無雙學院的落成才有些好轉,在此之前全都是赤字負數。
窮怕的議員們看著如今如流水般嘩嘩支出的錢財,哪里會不心疼。
特別是風媒屬上呈的情報還說,有越來越多的西賀工匠,拖家帶口的往無雙城趕,這讓眾議員徹底慌了神。
什么叫匠人?
按照市政廳給的標準,所有擁有手工織造能力或是以某種技藝為業的,都能算作匠人。
那么,想來碰碰運氣的,就不止五行八作了。
除了金匠、銀匠、銅匠、鐵匠、錫匠、木匠、瓦匠和石匠這八作,陶工、織工、雕工也認為自己屬于手藝人。
更有廚子、戲子、理發工,就連腌菜、煉油、琴師、樂手,也認為自己應屬匠人一列。
試問,若是按照這個理論,西賀除了武者,又有誰不是個手藝人?
想在這狗日的世道混,沒有手藝的全都餓死了!
可無雙城才多大的地方,以往只是接待散修武者就要爆了,如今要容納這樣龐大的團體,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更重要的是,以往那些散修武者來無雙,可是來送錢的,這批人來赤霞,是為了掙錢!
到時候沒錢掙,連城都擠得進不來,西賀會如何看待赤霞山?
正是預見到這樣的危險,所以四位議員才會直接越過米白,想要去唐羅那兒告狀。
而結果,就是他們被無盡回廊困住。
就在四位議員心生絕望之時,卻看見眼前突然出現回廊最后的臺階,而院長室的大門,便好端端在眼前。
狂喜之下,四人三步并做兩路,皆是奔向面前的大門,然后撞在一起,踉蹌跌進了院長室。
“砰砰..”
四個兇境毫無預料的撞在一起,那聲響震得整座塔樓都在晃蕩,驚訝的相互看看然后抬頭。
唐羅便坐在長案后好整以暇的望著他們,然后問道:“讓你們在這條回廊走了三天,這么長的時間應該足夠你們將所有事情想清楚,現在,還想說的,可以說了!”
四人站好,杜家三位邊整理衣冠邊相互看看,仿佛在給互相鼓勵。
沈大發不知道這三個家伙在猶豫什么,便直接上前道:“院長大人,不能讓米白再胡鬧下去了!”
“你認為他在胡鬧?”
唐羅笑笑,然后后仰身體靠著椅背問,手指指窗外熱火朝天的勞動場景問道:“說說看,他怎么胡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