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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五章:薪火傳承

  模糊到只能重復念數的意識,就同隨處可見的花木一樣,說是活的,但亦沒有溝通的可能。

  但所謂武道君王,不正是能夠以意志強迫天地進行些許妥協的存在么。

  若是看守回春洞的凌霄宗弟子此時停止行功,將目光投射到長輩要求看守的洞中,便能發現極為玄妙的一幕。

  那躺在寒玉溫床上的活死人,此此時在溫和的黃光籠罩下分解,那些硬化的角質從身體分離,卻沒有直接脫落,而是漂浮在黃色的光暈中。

  一點又一點,就像是無數把銼刀同時在唐志身上作用,將那些已經覆蓋了肌體百分之九十的鱗屑剝離。

  可多年積累,毒素已經侵入骨血,離解角質就同離解身體沒有兩樣。

  之間無數鱗屑被分解后,唐志只剩下大半個腦袋同小半片胸腔,其余身體剩余的部分,已經全都飛散在昏黃色的光環里。

  唐羅并沒有將這些角質剝離,只是重寫了排序,從外看是分解,但實際上這些角質還同唐志關聯一起。

  因為此時唐志的生計全憑這些角質毒素維持,若是驟然剝離,只會讓其一命嗚呼。

  但現在重寫了排序后,可以讓唐志的意識得以片刻清明,就好像是提前來到回光返照的狀態。

  “來啦。”

  神識恢復清明后的唐志,很快發現了入侵識海的王念,笑著招呼道:“我已分不清這是幻象還是真實,若是前者,希望是個好消息,我或許撐不到下個年頭了。”

  哪怕遭受了漫長的非人痛苦,哪怕生死之間,唐志的表現卻一如既往的平和從容。

  王意在識海中投射出自身影像,并錄入的包括封王登臨、龍獸對賭、花期之約的所有信息后。

  唐羅幽幽道:“您看到的并非幻鏡,而是唐羅來赴五年之約,如今的我已踏過彼岸,成就王位,王境中難逢抗手,今后唐氏再不需要過東躲西藏的日子了。”

  “好,太好了!”

  整座識海都在歡騰雀躍,對于如今格外虛弱的唐志而言,這無疑是種自殺的行為,但他卻毫不在意:“若當時知道你能這般爭氣,確實不必操之過急。但如今已不算晚,教化,至圣之道你待如何謀劃?”

  “如今武圣封山,我在赤霞山創建無雙學院,開武禁,授真功,引西賀散修朝奉,宗派爭相效仿。龍獸賭約后,世間以赤霞為新圣地,朝拜者絡繹不絕,如過江之鯽。”

  唐羅答道:“待藥神宗之事發酵,赤霞山或可為當世武道圣地,名望足以洗去唐氏舊歷。”

  “真好啊。”

  唐志感嘆:“你做得比我想象的更好,只可惜...赤霞山,太小了。此處或可為豪族道基,卻難當萬世圣地基業,得早做打算才行。”

  “族長以為,何處可為圣地基業?”

  唐羅謙虛請教道。

  “不必討好我,按你的想法去做。”

  識海又是一陣歡悅翻騰:“如今你是唐家的王,今后的路得由你來定。只是有小件事得囑咐你。”

  “舊的唐氏已經消失了,所以對于那些頑固的老人,你要用得格外小心。這件事存甫同唐左可以幫你,所以你不必著急將人從小靈界中接出,而是要小心遴選。”

  “對于那些執著就仇的頑固,便讓他們留在小靈界中老死。對于能夠放下仇恨,認真做事生活的,才讓他們出來。”

  “將星館眾那些年輕人也是同樣,里頭格外激進的,你也可以讓唐耀幫著處理。”

  “他們能力很強而且忠心智慧,能夠貫徹你的想法并維護你。”

  “這樣為你省下很多的心力,能夠使你專心思慮為百千年計。”

  仿佛是在交代后事,這番對話里沒有什么兒女情長,只有作為唐氏前代族長對后來者的交棒。

  這些主理事物的人物,每個人的特性,都被鎖得死死,誰能負責什么,有什么樣的缺陷,精確得就像一張張卡片。

  雖然識海中只有自己的影像,但唐羅卻好像能看到唐志敦敦教誨的模樣,良久沉默后,他艱難道:“族長,其實還有個延命的法子,若是你肯...”

  “當個畜生么?”

  識海中翻騰的意念仿佛在笑,快速拒絕道:“不用啦,這幾年過得太辛苦了,都不敢睡,生怕醒不過來。如今我已沒有什么放不下的,該舒坦睡一覺了了。”

  “我怕自己做不好。”

  唐羅不忍道:“我現在要走的這條路,可能族中很多人都不會理解...”

  “若那些庸人能理解,你便不是千年一出的公子羅了。”

  識海又笑了,并自嘲道:“其實我也不夠理解,若是當初知道你三十歲就能封王,何必將那種事當做機會。時至今日,是我和唐氏拖累了你,而不是你拖累了唐氏。所以從今往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便直接去做吧,因為不論你怎么做,都不可能比我這個險些讓千年唐氏毀于一旦的族長,做得更爛了。”

  “所以,不必有任何顧慮,放手去做。唐氏的下個千年,便看你了。”

  唐志是驕傲的,由始至終,他沒有提過其夫人同孩子一句,而是借著最后的時間,將所有的氣力,都用在政事的囑托上。

  也正是這份重家族輕生死的厚重,讓唐羅像肩頭扛了座大山般沉重。

  哪怕僅僅是為了不辜負族長,他也得為唐氏夯實不世的基業,只是想象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他又顯得不是那么有底氣了。

  畢竟當那件事一旦啟動后,他會遇到多少阻力,連他自己也算不清楚。

  在唐志在識海中不斷盤桓,直到整座意識的宮殿黯滅,唐羅才退出了王念。

  對于虛弱的唐志而言,此時他最需要的,便是一場舒適的長眠。

  人生的意義是什么?

  對于他來講,是求得一個好死。

  一個作為唐氏族長的好死,這五年他強撐著一口氣,不光是為了承諾。

  而是愧疚自責,他要看見一個光明的未來,才能瞑目。

  今日這個光明出現了,唐志便可以放心的睡去,因為接下來的事,不必他再操心了。

  只是在意識徹底黯滅的瞬間,他想起了夫人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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