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來到法則的層面,圍觀的大能們就已經徹底看不懂了。
或許在場的都是中洲武道界數一數二的大宗師,但境界未達到之前,即便有能夠理解法則的想象力和智慧,看不見也是白搭。
舉個簡單的例子,日月星辰都有運行的軌跡,周而復始萬年不息,分毫不差。
智慧與經驗能夠讓你通過長久的觀察來總結旋轉的規律,但你依舊看不見那條被設定好的線。
所謂境界,便是能看見和看不見。
不光日月星辰,天地萬物都有其線,這條線名為因果。
人間的武道君王,不但能夠看見那條線,精擅者甚至能將其撥動,讓他轉向自己希望的那個未來。
這便是人們口中說的王諭難逆,圣言不改。
而此時百草神君的王諭,便施加在那朵嬌嫩的牡丹花上,使其綻放出生命的光,以唐羅的目力,甚至能看到花瓣微微的舒張,就像獲得飽滿的陽光。
這種美麗使人心情愉悅,但唐羅卻只能看見悲哀,從牡丹被折下的那一刻便失去了生命,即便通過嫁接的技法,不過是使其再生而已。
從某種角度來講,屬于這場花期的小花,在離開根莖時便已經死去。
而姜茯神所做的,便是讓牡丹產生自己還活著的錯覺。
小花高興得盛放,因為它無法看見自己離開了根莖,漂流天上。
“該讓它知曉,真正的情況。”
唐羅伸出手指,后到的法則將這朵小花包裹住。
閉目的姜茯神自然感覺到了異種法則的闖入,但他并不愿意睜開眼。
此時的百草神君只想快點兒完成這場賭斗,然后回到歸藏峰睡上八百十年。
雖然兩片道境偃旗息鼓,天地元氣也慢慢恢復平靜,神宗大能們終于能夠徹底看清場間情況,并將注意力全然集中在那朵牡丹小花上。
大能們將意識沉入神魂,然后利用神魂的眼,小心翼翼的感知,每個人都盡其所能,窺探彼岸后的風景。
但從結果來看,并不美麗,因為兩個法則糾纏一起的力量太強,所以很多窺探還沒開始便已結束。
即便是精神力極為強大的宗師,也無法窺視到法則層面對撞的結果,或者說,就連姜茯神這個控制法則的主人,也沒辦法判定自己的法則是否真的對花朵起作用了。
他只能“看到”法則作用在牡丹花上,卻沒辦法篤定結果。
而唐羅則不然,他除了能看到法則作用在牡丹花外,更能看見結果。
比如現在,他就看見,隨著生命法則的作用,牡丹花本該在兩天內徹底枯萎的果,現在被延長,那個飛快跳動增長的數字,便是姜茯神法則的力量。
瘋漲的數字對面,是姜茯神充滿信心的微笑。
一念花開,一念花落,沉醉于操縱草木生命的權能,或許這就是為什么眼前這位驚才絕艷的王者,無法更進一步的原因吧。
“生若無崖,與死何異,前輩何必執念永恒不朽,須知即便號稱不朽的神龜,亦有化作遺蛻的那日。”
唐羅幽幽嘆息,朝著牡丹呢喃低語。
隨著年輕人望的唇瓣開合,自然法則在小花上作用,那不斷瘋漲的數字驟然停頓。
姜茯神睜眼,墨綠色的瞳眸中有不解,他不知道唐羅法則的作用是什么,但他分明感受到牡丹花有了死意。
不用想也知道,這定然是唐羅的手段,可對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那自然法則在澎湃的生命之前,是這樣不堪一擊。
“長命便是不朽的基礎,世上多少英杰便短在了壽數上,若是人人都有五百壽,西賀將有多少圣、王。”
不甘心的姜茯神加大法則輸出力度,冷冷道:“年輕人還未嘗過歲月的無情,自然不懂時間的殘酷。”
“有些人活著,其實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們依舊活著。”
唐羅淡淡回應道:“武道大昌千年,出現過的王者萬千,可在晚輩看來,除了黑暗年代那幾尊圣人,其余王圣有沒有也沒什么太大的差別。”
如此狂言,自然引得圍觀大能驚愕,更有勃然大怒者,開口便怒斥唐羅狂妄無禮。
姜茯神倒沒有什么動容,因為他知道唐羅說得是實話。
如果說王境之前,武者還愿意同天地萬物互動的話,那么到了王境之后,更加愿意獨處。
即便是那些游來蕩去的王者,也只是為了尋覓心中王土雛形,或是收集法身材料。
可以說,王者從來都是世上最自私的一群人,支撐他們繼續同俗世糾纏的,只有一點點責任感同親緣的羈絆。
所謂公理在王境的層面,就是從內心出發的道理,所以很多王者行事詭異,甚至在普通人看來邪惡。
但只要不鬧得太過慘烈,通常沒有好事者出去多管,就是這個道理。
只是,這種所有王者都知道的事,唐羅又何必提呢,姜茯神對此很不解,除非是因為....
“你認為你同我們都不一樣?”
“晚輩確實有點不一樣。”
唐羅淡淡道:“起碼晚輩覺得,若是王者一個個都只顧著尋常心中的王土和世界,那么這個境界,未免有些太沒意思了。”
“哦?”
姜茯神挑眉笑道:“所以你不想找了?”
“順其自然吧。”
唐羅笑笑:“前輩,這場賭約,你好像要輸了。”
說話間,牡丹花上的數字,已經跌落到只剩....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