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律界 作為南山宗的祖庭山門,南山律界在佛國禪修心中不亞于人間圣地。
本界機鋒禪放在南山佛寺中進行,更讓“律”宗弟子與有榮焉,整個南山宗上下弟子皆把這當成光榮,但主持機鋒禪會的幾位西序頭首,卻因為某位羅漢遞上的禪機佛偈,愁白了頭。
無相禪寺五百年來資質悟性最高的佛子,最后證了羅漢果位的衍善。
雖然只是佛陀三位中最低的阿羅漢,但禪宗上下又有誰會真的看輕這位佛子。
眉間白毫、睫如牛王、目色紺青、上身端直如獅、身色金黃佛光百丈。
傳說中真佛的三十二莊寶相,衍善在得證阿羅漢果位時便已得賜五項,更何況他還身負玄妙無敵的無苦寂滅心經,更兼修禪宗最強的鍛體功法——至圣琉璃。
對于無相禪寺來講,這位五百年來悟性慧根最高的弟子不要死磕佛陀而是回頭,就已經是最大收獲。
證道后的衍善回到無相禪寺受封,禪宗八派魁寺皆遣使者祝賀,場面之風光,更勝一般菩提薩埵。
而無相佛主親封的寶相莊嚴金身羅漢佛,更是讓衍善的羅漢果位變得尤為不同。
很多觀禮回來的使者都說,也許將來衍善羅漢會是無相禪寺有史以來第一位,以羅漢果位受封八部護法天神的存在。
總之,佛國上下對衍善信心滿滿,而立祖庭的無苦寂滅道亦沒有讓人失望。
無苦寂滅心咒之精妙,遠超現有,讓“相”派一脈名聲大漲,很多初步禪道的弟子,皆對這新立祖庭心生向往。
雖然外頭都傳衍善不過羅漢,衍空徒有其名,四小圣王俱滅。
但近幾年來,佛國內部名頭最響亮的,就屬衍空、衍善這對師兄弟。
當下或許名聲不顯,但任誰都看出,再有百把年光景,這一對就是開山立白的祖師人物。
按理說這樣的人物能夠代表寺院來參加機鋒禪會,南山宗掃榻相迎都來不及,可在看了衍善遞出的禪鋒佛偈后,南山宗終是明白,為何衍善會被稱作無相禪寺五百年來悟性佛心最高的存在。
“衍善羅漢。”
南山寺首座法川的眉眼間盡是苦澀,手中薄薄一頁黃紙仿佛重逾千斤:“您已通讀佛國八萬四千卷根本正經,佛學造詣老衲難忘項背,想請您擔任本屆機鋒禪會的判長,不知衍善羅漢可否應允。”
“大師,若晚輩當了判長,還能否在禪辯大會上發表這篇禪機佛偈。”
模樣俊美如天人,肌膚通透若琉璃的衍善雙手合十,笑問道。
“羅漢學究天人,這番研究更是立意高遠,禪機深厚,只是參加禪辯的比丘禪心渾蒙,若是無法領悟羅漢言中深意,恐怕會墮入魔道啊!”
法川語重心長道:“所以老衲還是想請羅漢收回想要發布佛偈的念頭......或許,羅漢可以在登封禪會這種大德滿座的禪會上,發表這篇禪機佛偈。”
聽到南山宗首座的勸慰,衍善并沒有回答,只是笑盈盈望著。
望著望著,法川便敗下陣來。
因為這位南山宗的首座也知道,剛剛自己的勸慰究竟有多不靠譜。
“既然羅漢不打算改變主意,那么老衲便先行告退了。”
臉上有些發臊的法川告辭輕手輕腳后退出禪房,待得禪門關閉后,便化作一道流光遁走。
南山寺院在住持和尚之下,設東西兩序職事。
僧人中長于研習禪法者,皆歸屬西序職事位,西序重資望成就,佼佼者稱之為頭首;
實際上也就是供職,它們按次策分為:座元、首座、西堂、后堂、堂主、書記、藏主、知藏、參頭、燒香、記錄。
僧人中長于律法者,歸屬東序職事,東序重戰力,稱之為執事。
也就是實職。它們按次第分為:都監、監院、副寺、維那、增值、知客、衣缽、湯藥、悅眾、寮元、管堂、庫頭、鐘頭、殿主、夜巡、門頭、香燈、司水等職。
機鋒禪會乃是整個佛國的盛事,南山宗自然不敢怠慢,于是派出西序執事中的座元、首座、三堂來主持大會。
又派出東序執事里的都監、監院維護城內秩序,可謂隆重之至。
只是誰又能想到,務必堅固的南山宗堡壘,竟然是從內部被人擊破的。
神足通全開的首座法川邁入后山內院,負責主持大會的座元和尚、還有三堂禪師,已經等待多時了。
雖然四人都靜坐蒲團頌念心經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但隨著法川一步邁入堂內,四人誦經的節奏驟然起了變化。
即便強壯鎮定地將經部念完,但陡然加速的念珠,又哪里能瞞過首座法川的眼。
看著座元大師四人皆張開雙目,法川迫不及待地說道:“適才和尚已去邀請,但衍善羅漢還是不肯答應,仿佛打定主意要在機鋒禪會上,將這禪機佛偈發表!”
“本次機鋒禪辯大會,邀請了凈土四千八百六十四寺的僧人前來南境,若是真讓衍善在大庭廣眾下將這佛偈發表,佛國不知道要出多少走火入魔的僧人。”
西堂客卿大和尚捉急道:“若是曾經修羅神像完好,那讓墮入魔道的弟子去毗摩質多原上朝圣一趟便好,可如今非天教被那魔主勾陳毀了,若是平白多出這么些走火入魔的弟子,我們南山宗該如何向佛國四千八百六十四寺的禪師們交代!?”
按佛國傳統習慣,西位是賓位,所以稱為西堂。
所以西堂長老便成了十分特別的席位,通常是其他寺廟退隱的長老,被請到寺院里給予的職務。
出于同樣的道理,本寺前住持住退隱,則稱為本堂或退院。
所以當西堂客卿大和尚發言時,后堂與堂主大和尚都點頭表示尊重。
看到兩位堂主點頭,西堂客卿大和尚更加來勁,只差沒有擼起袖子罵街了:“要不怎么說無相禪寺如此好心將舉辦機鋒禪會的權利送給我們南山宗了,原來是打了這個主意。開宗明義的大好事全讓無相禪寺占了,這種挑釁佛國千萬廟堂的臟活卻要我們南山宗來做,可惡啊!”
“南無天龍佛主,西堂師弟慎言!”
南山宗西序座元大和尚睜開眼,幽幽問道:“衍善的禪機佛偈已經交到西序三日,各位師弟覺得,此乃切中要害的言之有物,還是恃才傲物的泛泛空談呢?”
“座元師兄。”
西堂大和尚聽到座元發話,頓時偃旗息鼓,拱手恭順道:“衍善羅漢通讀正經八萬四千卷,所書的佛偈自然是無有錯漏,只是...只是......”
“西堂師弟。”
座元看出西堂和尚的為難,言語如清風般柔和道:“若這禪機佛偈所書是正確的,為何不能在機鋒禪會上探討呢。”
“可...可衍善羅漢是要滅佛啊!”
西堂熱淚盈眶:“佛陀果位,是吾等禪修必勝追求,怎么因為他一紙佛偈,便沒了呢!?”
“佛是不會被滅的。”
座元大法師笑著,伸出手指點點自己心口道:“因為佛在這兒。”
然后他又依序遙遙點了點西堂、后堂同堂主和尚的胸膛道:“佛也在你們那兒。”
“相公。”
用小手遮著眉間的云秀嬌嗔著朝唐羅問道:“你還沒思忖好么,這都已經過去兩天了。”
雙手抱胸的唐羅翹著腳坐在一塊巨石上,遙望著遠處的南山律界,腳尖因為心情焦慮而抖個不停。
難怪老話說,最快的變弱方式便是找些牽掛。
若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哪怕不會梵語,但也敢一頭扎進天南律界,打不了找個會官話的和尚,逼他將佛國筑基的法子書寫甚至背誦出來嘛。
憑他的武道修為,這能有多大事,難道還能被騙不成?
再退一萬步講,即便行跡敗露了,要走還不容...是有點困難,但總也有些機會的。
可要搭上云秀的話,他真是一點兒風險也不敢冒。
特別是這兩天,隨著越來越多兇境巔峰,甚至大宗師境界的和尚入城,進入南山律界的危險程度,就在呈幾何數的上升。
粗粗一算,光是這兩天到場的兇境和尚,便有超過千位,而大宗師也有十余位。
其中更是有兩位熟人,一個是剛才別過的凈澄大禪師,另一位是曾經在非天圣城交過手的勝尊了因。
或許禪修一次性看到那么多了不起的宗師會激動地熱淚盈眶,但唐羅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樣一天。
硬掰著手指算,若是行跡敗露起了沖突,他底牌全開,頂死拖住五位大禪師。
可現在城里頭的數量,夠消化他兩輪底牌的,這還怎么搞。
“夫人,要不我倆去劫道,然后用你的魅惑之瞳控制兩人,讓他們將筑基法全都帶出來,怎么樣!”
唐羅雙手平放在橫翹的腳上,就像扶著一把長刀,表情冷峻,言語兇狠!
“傳說佛國有八萬四全卷正經,那就有八萬四千套筑基法。”
云秀瞇著眼笑道:“讓他們這樣來回搬動,不得來來回回上百趟,這南山宗的人還能察覺不到?”
“那就魅惑五十個!”
唐羅伸出五根手指,豪邁道:“五十個人一起,來回幾十趟就能搞定。”
云秀捂嘴輕笑道:“如此,怕是不行噢?”
唐羅惱道:“怎么不行了?”
“妾身這兩天去山下打探,聽到很多僧人都說道機鋒禪會,看起來這些外來和尚全是為了這個禪會才聚集于此,若是真魅惑五十人去搬運,這禪會上空缺一塊,不是更惹人注目嘛。”
云秀一雙美目如星辰般閃爍著嬌嗔道。
“機、鋒、禪、會?”
唐羅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道:“夫人是說,本屆的機鋒禪會是由南山宗舉辦的?”
云秀點點頭:“聽那些過往的僧人是這樣說的。”
“難怪了...這就難怪了!”
唐羅恍然大悟:“我說這兩天怎么有這么多禪宗高手前來南山律界,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嗯?”
看著躊躇為難兩天的唐羅語氣突然變得輕快起來,云秀不解道:“夫君怎么忽然不擔心了?”
“嗨,這還擔心個啥。”
唐羅“咳咳“笑道:“既然這些大和尚都是來參加機鋒禪會的,那么在禪會持續的這幾天里,他們都會專注在機鋒禪辯上。”
“講道理,如果一個覺醒天眼的佛子若是不能被邀請進禪會,那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還有,南山寺東序最強大的那些戒律和尚,一定會被派去維護會場平安,至于外圍,最多只有些增值、衣缽、夜巡和尚游街。”
“說得不客氣些。”
唐羅從巨石上站起,揮手一揚意氣風發道:“這些小和尚在你男人眼里,就是些弟弟!”
“夫君大人威武。”
云秀笑著朝唐羅委身一禮,風姿萬千。
“走著,找兩個不參加大會的小和尚!”
從巨石上輕快跳下,唐羅牽起云秀的小手就往山下奔。
“為何要找不參加大會的和尚?”
被牽著走的云秀不解問道。
“不用參加大會,就不會被叫進會場,我們只需要走進城里,找個沒人的地方念念經,然后等到機鋒禪會開始,我們就去找筑基法,完美!”
虛空宗師加擁有魅惑之瞳的兇境強者,只要不招惹王者,這隊組合基本可以在西賀大陸橫著走。
所以,當兩人定下策略方針后,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
那些行走在各條寨道,進出南山律界的和尚根本沒有想到,林間隱藏著一對夫婦,正對他們評頭論足。
“這兩個不行,你看那個老和尚,眉飛色舞地,一看就是在城里有不少故舊,迫不及待要相聚呢,下一個。”
“這幾個好像也不太行,這特么剛入春,僧袍把半拉胸都露在外頭了,成何體統,不行不行,下一個。”
“這兩個小和尚倒挺合適的,往城外走好啊。”
唐羅摩挲著下巴,朝云秀小聲道:“不如我們跟上去,看看能不能截住他們,然后再往回來?”
“妾身聽您的。”
兩個奉命到城外接人的南山宗小沙彌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一對可怕的夫妻給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