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苦不得如初,都是頭一遭人世,哪有什么經驗,回首往昔,步步都是錯處,歲歲都有遺憾。
可令人痛苦的是,大多數錯失都無法彌補,久了久了,也就成了心中的一根刺。
偶有半醉半醒,半夢半迷之時會泣不成聲,悶頭懊惱,但過去的終歸只是過去。
或許是因為錯處實在太多,所以即便是一無是處的廢人,也能拍著胸脯說,只要能讓他回到過去,就能闖下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
其實,若回到過去只是想要彌補錯處還好,若是強撐著去做些自己沒做過的,即便重來一世,不過是多添些錯處罷了。
武道修行也是同樣,三十六副先天道圖是上古先賢模仿妖獸吐納所創出的勾連天地元氣之法,最初只有猿姿六副,猿步勢,窺望勢,摘桃勢,獻果勢,逃藏勢,撈月勢,練之則敏捷身體,乃是人族最初踏上修煉的基石。
憑借修煉猿姿六勢圖帶來的敏捷成長,人族終于能夠靠近一些天生敏銳的動物,之后便有了鹿姿六勢,鹿步勢,挺身勢,探身勢,蹬跳勢,回首勢,角突勢。
修此六勢,筋骨舒展,人族體魄越發強健,又仿鶴族,修出鶴步勢,亮翅勢,獨立勢,落雁勢,飛翔勢,啄魚勢,進一步增強氣血經絡,強壯內腑。
上古人族,便是憑著這三禽十八獸姿圖,獲得了屬于自身的力量。
在妖魔橫行、荒獸縱橫的年代,于夾縫中求得那一點點生機。
依靠這微不足道的力量,向熊羆、猛虎這樣的兇獸挑戰,于是有了后頭的熊姿六勢和虎姿六勢。
分別是熊步勢、撼運勢、抗靠勢、推擠勢、熊舉勢、熊晃勢;
還有虎步勢,出洞勢,發威勢,撲按勢,搏斗勢、嘯林勢!
五獸圖三十獸姿,修行可壯內腑、增精益髓、靈活筋骨,終于讓人族有了那么一點點,可稱做超凡的力量。
可以說,上古時所有的體修功法,都是從這五獸三十獸姿延展出來的東西。
但相較于妖魔毀天滅地的力量,荒獸動則開山的威勢,三十副道圖帶給人族的力量,實在太過微不足道。
充滿智慧的人族圣賢篤定,妖獸還掌握另外一種更強大的力量,于是他們通過觀察,模仿,便有了最后六副,人姿的入定冥思圖,結合前五獸三十姿道圖,人族第一次掌控天地靈氣的力量。
可以說,人族所有關于修行的歷史,都是從這三十六幅圖先天道圖開始的。
后來也不是沒有人退陳出新,就比如唐羅所指,各大圣地的先天道圖就同世家的略有不同。
如韓氏的筑基先天道圖共有六十副:虎勢九副、鹿勢九副、熊勢九副、猿勢十五副、鶴式九副、入定冥思九副。
武圣山步氏的道圖則是五十四副:虎勢、鹿勢、熊勢、猿勢、鶴式、入定冥思各九副。
元洲徐氏的先天道圖不但有徒手姿圖,更有劍圖,共五十副:虎勢八副、鹿勢八副、熊勢八副、猿勢十副、鶴式十副、入定冥思六副。
還有西賀的各個圣地天宗,大多都有超越三十六幅圖先天道圖的筑基法。
就連一些底蘊深厚的豪族,都會在先天道圖上的某一獸姿上多出三兩副圖。
目的也很單純,就是為了給本脈功法夯實更堅實的前路,而代價就是筑基難度與時間大大增加。
這便是為什么圣地宗派弟子無法改投他派的根本原因,因為從一開始筑基的功法就決定了,元洲的武者只有投身劍道才是出路。
而其他人就算學了這種辛苦的筑基法,如果沒有專門特定的指導,也沒用。
但這樣復雜的筑基法,其實也并沒有給圣地弟子增添多少戰力,硬要說有的話,也不過就是因為姿圖更多,所以氣血更旺盛些,身體更靈活些。
可這樣的優勢,更多的還是來自于修行者本身素質還有靈食與藥浴。
先天道圖能夠影響的東西,著實不算太多,打個簡單的比方,按照先天道圖六式猿姿修行出來的武者和十五式猿姿修行出來的武者在肢體靈活上也就落后一兩成,可修行十五圖的付出,得是前者的兩三倍。
而這樣的差距,在凡境時修行一門步法就能抹平,除了一些天資著實不凡,又力求完美的武者,很少會有刻意逼迫自己修行更艱難道圖筑基的存在。
三十六幅圖道圖或許不是最完美的,但一定是目前來講,性價比最好且適性最高的。
而唐羅現在要做的,就是挑戰人族圣賢的智慧,說心里話,興奮的同時也有些慌張。
但想來想去,西賀應該也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了。
比他武道修為高深的宗師、王者確實不少,可誰都沒有他的條件啊。
哪怕換個普通兇境,哪怕蛻凡的武者,都已經早早與天地元氣構建好了連同的關系,周身毛孔無時不刻不再吐息,就算有重新設計道圖的心,可他們的身體也不允許。
可唐羅因為身體絕靈的特性,跟天地靈氣仿佛仇敵似得,靈力離體就么得,納入星核中的,便與天地斬斷關系,再加上一雙能夠看見靈體流動的眼睛,極致的靈力掌控。
由他來創造新的先天道圖,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只問題是,該從哪個方向入手...有時候想法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月旦,小月旦!”
搖搖頭,唐羅仰頭朝著靜室穹頂喊道。
不一會兒,那曾接引唐羅上九重劍閣的少年劍侍便出現在梯房,朝著唐羅畢恭畢敬道:“虛空宗師有什么吩咐?”
“幫我取幾副能夠擬靈神魂的神獸圖來,麒麟、鳳凰、白虎、玄武、應龍各一張。”
唐羅悠然道:“再準備幾條獸魂,是活物的話最好,實在找不到,有神獸血脈的荒獸也行!”
本就唇紅齒白的少年劍侍臉色更白了,艱難道:“虛空宗師還有其他吩咐么?”
“唔...先這樣吧。”
唐羅慵懶地擺擺手:“另外,我的緊閉所準備好了么?”
“回稟虛空宗師。”
虎著張小臉的少年劍侍生硬道:“再有幾日便能布置好,還請稍待。”
“行吧。”
唐羅點點頭:“抓緊安排啊,這幾天全是來探望的人,不勝其煩。”
“月旦知道了!”
少年劍侍表情木然道:“宗師還有什么吩咐嘛?”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
起身走到靜室石臺,將巨大的食盒提起交到少年劍侍手上,半蹲的唐羅笑瞇瞇道:“麻煩月旦小兄弟幫我將食盒送到外頭,另外我夫人新煲的湯食應該已經送到,麻煩帶幫我帶進來。”
“呼..呼..呼!”
少年劍侍的小臉被漲得通紅:“月旦...月旦就沒見過這樣面壁思過的,宗師難道不覺得太過隨便了嘛....這..這...”
這可是瑯寰劍閣啊,后半句被唇紅齒白的小少年生生吞下,卻顯得那樣不甘心。
“哈哈哈。”
伸出大手在憤怒小少年頭頂瘋狂揉搓,唐羅大笑道:“隨便又能咋的,劍主讓你聽我調遣的時候,可沒說不能隨便啊。”
出身不凡又自小跟在徐瑯身邊的月旦將劍閣當成無比神圣的地方,可碰到唐羅這樣的家伙又能怎么樣。
恨恨地將頭頂的大手拍開,唇紅齒白的小劍侍氣呼呼地從地底靜室離開!
過了不多時,滿虎著一張小臉的月旦又出現在梯房門口,左手提著個嶄新的大食盒,右手叉在腰際,環抱著五副筒卷的長軸。
為了平衡畫軸平衡,小劍侍的腳步有些搖晃,但看遠處虛空宗師沒有一點兒要幫忙的意思,還是咬著牙不發一聲求助。
月旦晃悠悠地走進思過靜室,先把巨大的食盒放在石桌上,然后將右臂抱著的卷軸恭恭敬敬捧在胸前,朝好整以暇的唐羅虎著臉道:“虛空宗師,您要的五副繪靈圖都帶來了,分別是木行青龍圖、火行鳳凰圖、庚金白虎圖、黑水玄武圖,土行麒麟圖。”
將手中五個卷軸來歷介紹完,小劍侍看看四周墻壁上掛滿的先天道圖犯了難,向唐羅問道:“請問虛空宗師,這五副神獸觀想圖放在哪兒?”
“直接交給我吧。”
唐羅伸手,接過五道卷軸后,又朝小劍侍問道:“就只有五幅圖嘛,元洲連五頭帶神獸血脈的荒獸都找不到嘛?”
一句話又將小少年激紅臉。
月旦忿忿道:“元洲地大物博,不管虛空宗師提什么要求,都是能滿足的。只是不管五行妖獸還是神獸血脈的荒獸,都不宜招搖過市,更別說引入劍閣來,所以劍主的意思是,等宗師轉了出去,再安排活獸過來。”
“唔...這樣確實比較合理。”
唐羅摸摸下巴道:“那我就先拿這五副圖先頂一陣,對了,接到食盒夫人有讓你帶什么口信么?”
“沒有!”
月旦將臉別過,迅速回應道。
“真沒有假沒有,劍主讓你聽我調遣,滿足我的要求,可不是讓你來騙我的呀!”
一眼看穿月旦謊言的唐羅笑秘密問道。
沉默好一會熱才做足心里建設的小劍侍還是不敢將頭轉過來,而是扭在一旁,眼角四十五度向天,羞恥道:“唐夫人讓我告訴宗師,家里一切都好,將星館的孩子們也很聽話,明天還來送湯,勿念!”
“謝謝月旦小兄弟,這真的很重要。”
唐羅笑瞇瞇地伸出手,又擼了擼小劍侍的頭發:“若是下次碰見夫人,你就同她說,我在里頭也挺好,有吃有喝,還有個任憑調遣的小劍侍,除了沒有云羅苑,條件比在阿蘭山強出百倍千倍!”
“我才不會為你傳話呢!”
月旦拍開唐羅的大手,后跳一步,大怒道。
“嘖嘖嘖,想不到劍主的親自吩咐竟然沒有用了,只是這樣一點小事,劍侍小兄弟竟然也不肯代勞。”
握緊空空如也的右手,唐羅雙目緊閉,悲痛道。
“......別裝了!”
月旦恨聲道:“下次碰見,我帶話就是了!”
“哈哈,謝謝!”
唐羅一秒變臉:“記得語氣要溫柔,態度要誠懇,月旦小兄弟那么有慧根,一定沒問題的啦!”
“哼!”
受足了窩囊氣的少年劍侍忿忿從靜室退走。
“哈哈哈哈。”
在這樣一方完全封閉的靜室內,唯一的樂趣便是逮著小劍侍戲弄一番。
這樣才有氣力面對接來下沉重的挑戰吶。
走到墻壁邊上的唐羅揭下四面墻上關于五獸的三十式獸姿圖,然后按照東南西北中天的方位,將月旦送來的五副神獸觀想圖掛在特定的位置。
如何改變傳承數千年的三十六幅圖先天道圖,唐羅的第一個想法是,從物種本身提升。
鹿、虎、熊、鶴、猿這樣的物種,現在來看倒算是兇猛獸族,但放到上古那個時陣,這五族連第二梯隊都算不上。
而同樣,他們的弱小,則是因為哪怕同在妖獸中,他們的吐息修行法,并不高級。
那么人族模仿二類種族創悟出的修行法,又能高級到哪里去呢。
所以,唐羅的第一個嘗試,便是將五獸圖物種全換了。
五方靈獸的級別,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比前頭這四個更加高級。
唯一的問題是,自己能不能通過觀想化作,模擬出這五靈的姿態,同天地產生勾連。
“先從虎姿入手吧!”
唐羅面朝西面巖壁上的白虎觀想圖,輕聲道:“白虎也是虎,既然同為虎族,起碼在姿態上會有相似之處,或許能先將白虎休酣、戰斗時的姿態想象出來,開一個好頭!”
這邊唐羅全身心沉浸在創造新獸姿的研究上,被起跑的月旦則咚咚咚往九重劍閣上跑。
雖然只有短短兩日相處,但他真的已經有點受不了那位虛空宗師了。
所以他想問問劍主,秉持人人如龍的徐氏,為何如此偏愛,這般縱容。
仿佛早就料到小劍侍會上來告狀,所以九重劍閣上的道場門戶敞開著。
徐瑯笑容滿面地聽著月旦小聲的抱怨完后,才幽幽說道:“本王并非縱容虛空宗師,而是為改變西賀武道界的一種可能,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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