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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強迫

  黑白相間的旋渦內,一道神魂扭曲著,即便隔著神碾的虛影,也能感受到那股兇厲和怨毒。

  徒留本能大的殘魂面對殺身之敵哪里肯就范,只是奮力地想要掙脫,相與仇寇同歸于盡。

  這悲慘的一幕看得眾人怒火中燒,幾乎將面對宗師的恐懼都沖散了。

  看著眾人戰意雄渾,身披金紅罡氣的洛九川飛身上前,同唐羅遙遙相對,口中大喝道:“雷動功體隕滅,識海崩塌,僅留殘魂又哪能回答問題?唐天驕若想報復,便堂堂正正的來,何必搞這種鬼蜮計謀!”

  “活人的嘴,充滿欺騙和虛偽,哪有殘魂誠實。”

  唐羅瞥了洛九川一眼,淡淡道:“就讓我們看看,這道殘魂中,殘存著哪些“正義”的記憶吧!”

  言罷,神碾一合,雷動殘魂被碾成碎片,唐羅反手施展鏡花水月秘術,將一枚枚神魂碎片里的畫面,投射出來。

  看到水月鏡天大的瞬間,眾人如墜冰窟,因為鏡面中顯示的,皆是雷動凌虐他人的畫面。

  若是武者對戰也就罷了,可偏偏映射出來的大部分,都是些手無寸鐵大的平民或是修為低下卻滿臉恨色的武者。

  有些畫面中,即便敵手已被雷動斬斷手腳,卻還是昂著頭,以莫名怨恨盯著雷動。

  而雷動不驚反喜,反而哈哈大笑,得意萬分。

  看到這兒眾人哪會不曉得,雷動早已被煞氣侵蝕,入了魔道,難怪剛剛在神碾中的殘魂會那般怨毒扭曲。

  看到此處,葉游淵與洛九川心中皆是暗道不好。

  “這位正義之士不錯嘛,少年時便以殺戮為樂,行街見到美人,便夜襲其閨,被撞破便殺人全家,好一身凜然正氣。”

  唐羅指著其中一道鏡面似笑非笑,然后又轉到另外一面:“再看這兒,治地一村民染惡疾,不思治理,因為害怕傳染,將其全村焚殺。”

  “哦吼,原來內河白露山的大寇,便是雷家的私軍啊!難怪幾次三番也剿滅不掉。”

  “聽說這伙強人雄踞白露山幾十年,殺掉的過路行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樣算的話,這雷家也該算是罪大惡極了吧!”

  唐羅收回手指,露出一口大白牙,森然道:“這樣邪惡的世家,諸位覺得應該如何處置呢?”

  天上百八月鏡走馬不停,無聲地宣判最是奪人心魄。

  若是激辯或有斡旋的可能,可這生魂碎片的內容卻斷不能造假,這讓盟友們如何為雷家狡辯。

  況且,作為世家上位者,雷動殘魂碎片中的畫面再熟悉不過了。

  竊玉偷香這是個人問題不予置評,但唐羅點出的瘟疫治理和養寇自重,在他們看來并沒什么問題。

  一群賤民得了瘟疫,若是采用藥石醫治,付出的代價幾乎能重建一座土城。

  還不如在發現之初,便從源頭將瘟疫斷絕,雷動的行為可稱果斷。

  再說養寇自重,在世家林立且無有圣地治世的龍州,不論是行商或是立足,都得有武力支撐。

  可世家該如何練兵呢,豢養武者的資源又從哪里來呢,難不成天天攻伐其他部族么。

  不光雷氏,在場哪家沒有豢養一兩支私兵、匪寇,畢竟治地的山頭世家不占,外來匪寇便要占,與其每年花大力氣剿匪,不如一步到位控制好匪寇,立下規矩。

  這都是在實際治理領地時的寶貴經驗,但這經驗卻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暴露。

  所以即便心中不以為然,眾人也只得將眼光別過,假裝不忍猝睹或憤慨的模樣。

  至于唐羅的問題,自然是無一人應答。

  “既然諸位不知該如何處置,那就按照唐氏的標準吧。”

  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唐羅的宣判,眾人心中越發沉默了,有些正義之士手中的靈技都開始顫抖。

  而這遠不是結束,唐羅五指并攏,天上百八月鏡崩碎,化作點點銀光照亮夜空。

  “原來主持正義是這樣有意思的事。”

  唐羅笑道:“所以本宗決定了,下半輩子什么都不做,就盯著龍洲的邪惡,希望可以“替唐氏贖罪”!”

  四字重音就像三伏天的悶雷,炸響在眾人耳中。

  嗡得一聲。

  以葉游淵與洛九川為首的正義之士頭腦一片空白。

  如果按照雷家這種邪惡的標準,那么在場眾人,又有誰能稱作正義呢。

  而現在唐氏幾近滅族,唐羅了無牽掛,位虛空宗師若是鐵了心要“主持正義”,龍洲不知要揚起多少血雨腥風。

  “宗師有如此宏愿,葉某當然一萬個支持,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任憑調遣。”

  葉游淵強撐著說了句場面話,然后傳令道:“今天就給虛空宗師一個面子,我們走。”

  心情復雜的武者們默不作聲,聽命落到戰船上,朝著內陸駛去。

  目送戰船走遠,唐羅化作斑斕黑光往外海飛去。

  事分輕重緩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先尋到族人,將他們安置到無名山中的妖王府小靈界里。

  至于龍州這些“正義之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日后有的是機會收拾。

  只是在這大霧封天的海面要尋人談何容易,等到唐羅尋見那條唐氏奪走的大船時,已經是幾百海里之外。

  當斑斕黑光落到戰船甲板時,十余道極芒指力已經蓄勢待發,還不等看清來人。

  唐正豪便憤然下令道:“集火!”

  交叉轟向唐羅的十余道金色指勁全被旋渦納入,消化了本家十余道勁力合擊的虛空宗師滿臉尷尬地指著自己道:“停手,全都停手!”

  就像是沒有聽到,在金芒集火失敗后,唐正豪再下軍令:“合擊準備,目標此人!”

  若說剛剛極芒是沒看清來人,現在分明看見是本家宗師,還是未來的希望,即便唐正豪下令,眾人也猶猶豫豫的,半天沒調整好靈力的波頻。

  而唐羅則是適時上前,討好地朝唐正豪道:“三長老,是我啊!”

  “你是誰?”

  唐正豪面無表情。

  “我是唐羅啊!”

  唐羅指了指自己。

  “不,你不是!”

  唐正豪忿聲道:“羅部長此時應該已經離開龍洲了!”

  “我這不是又回來了嘛。”

  唐羅干笑道:“而且,我還帶來一個好消息,還記得西陵的妖王府嗎!那座妖王府歸陸了,就在沐臺一座無名山谷里,那兒可以作為唐氏的避難所,即便是中州宗派也拿我們沒辦法!”

  “我們可以從走這條航道直接繞道沐臺,不用擔心登陸的問題,到時候我可以把戰船給抬起來。若不是考慮動靜太大,抬著飛過去其實最快!”

  “但走海路也不慢,我帶了足夠的靈食獸肉還有丹藥,立刻改變航向吧!”

  唐羅連說帶比劃的興奮,但站在甲板上的唐氏武宗卻無一人應答。

  這詭異的氛圍讓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然后就有些莫名的憤怒:“怎么了,這個主意不好么,你們說話啊,要是不滿意靈界,還可以再想辦法”

  “說完了么?”

  一直靜靜聽著的唐正豪終于開口:“說完就離開吧!”

  “離開!?你讓我離開?”

  唐羅憤然向前,怒聲道:“你根本不想帶著族人求活,你就是要讓他們死!”

  唐正豪面無表情,抬手指了指前方,朝唐羅淡淡道:“眼下主脈還能動的武宗都站在甲板上,你去問問,有沒有人愿意同你走的。”

  雙拳一緊,唐羅眼中怒火如獄,憤然道:“死的人已經夠多了,為什么還有這樣。唐氏主脈分宗有多少人,眼下只剩難道還不夠么!?”

  “這是族長與長老會的共同決定。”

  唐正豪嘆了口氣,伸出獨臂拍了拍唐羅的肩膀,輕聲道:“欠下的血債終要有人償還,眼下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其實從鬼哭大艦行船的那日起,唐氏就沒有一日懈怠過。”

  “總是擔心會有人來為那些死去的冤魂報仇。”

  “所以啊,唐彌兩氏拼了命的努力,就怕哪日仇家上門,落得個同那些被滅的世家一樣的下場。”

  “但即便心里害怕,但放棄寶船行商是做不到的,只能將情報做得縝密再縝密,確定萬無一失才動手。”

  “每次出航,航線都是提前數年便布置好的,要襲擊的村落、家族,也都早早完成了情報探查。”

  “可終歸是會有余怨的,族長曾經說過,唐氏的作為無法瞞過有心人,所以即便仇寇不上門,也會有宗派前來,以此為質,將唐氏收為鷹犬。若是不從,便是身死族滅。”

  “這便是唐氏的未來,一眼便能看清。”

  “其實給人當鷹犬沒什么,老夫半截入土,便是給宗派的真傳少爺磕頭賣命又有什么打緊,這或許是別家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但若是真能有其他選擇,又有誰愿意給人當狗!”

  說到此處,唐正豪眼中泛起亮光,語氣也變得有些激昂:“唐氏武者也可以與宗派并立,甚至比肩人間圣地,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到此為止,家族已經不能再給你更多,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當你的累贅。”

  伸手指了指甲板,唐正豪笑道:“眼下這些,便是圣路上的累贅!”

  “拋下這些,然后心無掛礙的狂奔,唐氏將所有,都賭在你的未來,所以,切莫讓家族失望!“

  唐正豪將手從唐羅肩上移開后,接著道:“骯臟的強盜會同邪惡的鬼船消失,等到幾十年后,高潔的鳳凰便會升起,到時不論你想做什么,別人都阻止不了你,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忍耐!”

  一直聽著唐正豪囑咐的唐羅終于抬起頭來,認真道:“對不起,三長老!”

  “沒事呃”

  虛空靈體擁有何等強勁的力道,或許只有同為宗師的邪王宮宗師最有發言權。

  就連神話兇獸都被打得暈頭轉向,何況兇境的武者。

  接連鏖戰本就瀕臨極限的唐正豪被唐羅一拳捶在心口,恰到好處的勁力崩得人直接暈厥過去。

  然后是如法炮制的接連移動,砰砰砰砰,十數聲重物落地的碰撞后,甲板上就只站著唐羅一人。

  其實剛剛唐正豪的話,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低著頭全在思考要是族人不配合,他該如何操作。

  “看來只能這么干了,希望大霧能將戰體的身形遮掩下!”

  唐羅口中嘟囔著,然后躍出船面潛入水底。

  暗運大小如意心咒,虛空胃反芻虛空能量至雙臂,在心咒的影響下,唐羅的雙臂從下臂處不斷膨脹,兩只蒲扇般的手掌就像被吹了氣一樣,不斷膨脹,一會兒功夫,便鼓成門板大小。

  唐羅還嫌不夠,將虛空靈體極易拉伸的特性發揮道極致,每根手指都變得跟梁柱大小,手掌更是城門般寬闊。

  終于達到滿意尺寸的唐羅猛然發力,將戰船直接從海底舉起,一飛沖天。

  本來若是族人愿意配合,走海路當然是最穩妥的,但現在聊崩了,那么就只能行險了。

  從這兒往沐臺飛,最多三天功夫,到時候一股腦兒將人往靈界里一丟,把靈界之門一封,完美!

  越升越高的船體轉眼突破至三重天,這已經是唐羅判斷船體能承受大的極限。

  再往上升,不論是罡風還是神雷,都不是戰船甲板能承受的。

  就從三重天上走,然后沐臺落下,如果順利的話,等到邪王宮宗師聞訊追來,他已經將事情全都安排妥當了。

  舉著兩條擎天巨逼托著船底的唐羅眼下只能祈禱,不要同邪王宮的宗師們撞上。

川元城、天王殿  曾經以為龍西聯盟是最大的危險,但現在看來,相比于臨川平原上的那八尊天魔,龍西唐氏根本算不上什么。

  這才短短兩月,原本風流倜儻的劉氏家主現在已經滿頭白發,至于劉家的宗師,更是損失慘重。

  劉咸在劍川城戰死,幻朧宗師劉邈天被血煞侵蝕重傷、艮土偶師劉郫在二次與第一天魔剎帝交鋒時受創。

  本以為請出無極府就能高枕無憂,可誰曾想四天魔變成八天魔。

  眼下,千萬血獸圍城,劍川城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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