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的做法并非沒有弊病,在不斷敞開心扉的被封印中,唐羅的識海對魅惑之瞳產生了抗性。
換一種說法就是,封印痛苦記憶的時間與難度,對云秀來講越來越大。
最初只要片刻,而一個月后,得耗費一炷香的時間。
往往在完成封印之后,云秀的靈力便幾近枯竭,得要調息回氣。
根據唐羅判斷,最多再有幾十次,功體對魅惑之瞳的抗性便會超過云秀體內的靈力總和。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云秀耗盡靈力也無法封印他對痛苦的記憶,這個好比鎮痛劑的方法就等于廢了。
而短短幾十劑的鎮痛,根本無法完成整個肉身靈質化的修行。
所以必須得做出取舍,一般武者的靈質化進程,大多都是四肢——軀干——頭顱的流程。
因為這樣的方法,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最活性最高,最敏銳的四肢開始,然后影響軀干,最后再涉及最危險的頭顱(識海)。
靈化肉身的最后一部,便是將神魂與識海融合,即升魂證道。
完成這一步,武者的靈質化肉身便真正淪為軀殼,而神魂才是真性。
即便部分肉身被毀,只要神魂健在,便能完成重塑,壽命也會大大增加。
這一步也是兇境巔峰強者與大宗師的分水嶺。
為了提高成功率,西賀的圣地天宗,通常會建議門下弟子先采用相對溫和的靈力完成靈質化肉身,然后在追求第二次、第三次的超越和進化,循序漸進。
就是因為這最后一步的兇險,不知折殺了多少驚才絕艷的西賀武者。
唐羅絕不是異種能量鑄靈的先驅,有關地煞鑄靈、天罡鑄靈的強者,都將自己的故事著錄在了圣地天宗的經閣中,用以警示后人。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第一次鑄靈并不是靈力越強橫越好的。
或許在絕大多數宗師人王眼里,以虛空能量鑄體就是取死之道,就算有人能僥幸通過四肢軀干的鑄魂,該怎么完成最后一步的升魂證道?
識海與神魂面對狂暴的虛空能量,實在太過孱弱,一個不小心便會百年苦修一朝喪。
無論是神魂被暗晦能量侵蝕,或是識海神元被狂暴力量撕毀,都能將一個前途無量的強者,變成一個廢人。
作為武道研究者,在看完韓氏留下的典籍后,唐羅自然對靈質化肉有了不俗的研究,之所以頭鐵要將虛空能量鑄靈繼續下去,當然也有著自己的考量。
黑球神魂作為神魂來講,在戰斗力的增幅上來講并不算太強,真實與歸墟之力聽著唬人,但其實根本無法與體術或者靈力兼容,即便修行了無數強壯神魂的秘法,最后也只是讓神魂變得更加堅固罷了。
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說唐羅本身的攻擊力是10,那么加上神魂的混合傷害就是5,最終產生的攻擊結果就是15。
但其他鑄魂法的運算過程卻不是這樣,比如尋真法鑄魂。
以云秀為例,她本身的攻擊力只有3,配合神魂增幅之后卻有12.3的攻擊結果。
例如觀想法的衍空,本身攻擊力不過6、7但有了無上士尊菩提薩埵金身的加持后,可以輕易翻倍,對于神咒、明咒甚至還有更高的增幅。
再比如擬靈法鑄魂的段龍城,別看他被困進伏靈星域后連浪花也翻騰不起,這只是因為他最強的手段紅眼邪龍被陰陽碾克制了。
客觀的評價,段龍城本體或許只有6的攻擊力與獸魂的攻擊強度之和,大約也能達到15、16。
從這個角度看,神魂帶給唐羅的戰力增幅其實是很有限的,在他絞盡腦汁設計的伏靈星域后,這個情況才稍稍有所緩和。
但世間萬物沒有盡善盡美,雖然在攻擊端黑球神魂表現的很普通,可在神魂堅韌這塊,他就沒見過比黑球神魂更加強大的。
堅實如大地,厚重似山岳,特別是在應對靈力這塊兒,他就沒見過比黑球神魂更出色的。
就算是段思平的相柳神魂,都比不過他的黑球堅韌,只是作為擁有陰陽碾神通的武者,唐羅大部分時候也不需要利用神魂抵擋攻擊就是了。
這樣防高攻弱的神魂,在戰斗上或許增益不夠,但在虛空能量鍛體這塊兒,就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了。
因為唐羅發現,自己這神魂好像并不畏懼虛空能量的狂暴,用神魂包裹識海后,可勁吸納虛空能量招呼就行了。
唯一的問題是,他的身體有些受不了,在用神魂罩住識海后,識海是安全了,但他的腦殼、臉蛋好像有點遭不住。
因為黑球神魂的特性,他吸納的虛空能量特別狂暴且龐大,幾乎相當于四肢與軀干的總合。
這樣龐大的能量自七竅灌入,就好像十幾個修為相仿的體術宗師圍著他站成一拳,然后不斷用融合四重勁力的刺拳對他的頭顱進行猛攻。
除了兩顆眼珠子好像沒有什么影響外,其他全糟了老罪。
就唐羅自己心中計算,他表現最好的一次,也不過撐了半柱香的時間就徹底失去意識。
然后在虛空中漂流了好一會兒才緩和回來,但腦袋還是嗡嗡的。
神識依舊清明,只是整個腦袋都在發脹,而腦袋發脹的后果就是,他根本控制不了除了已經靈質化外,別的部分的軀體。
本以為跳過軀干直接進行頭顱的注靈是一件特別聰明的事,但經歷過這樣的痛苦后,唐羅也不敢那樣篤定了。
只能說,前人定下的修煉順序,哪怕你不理解,也是有大道理蘊藏其中的。
但這個時候的感悟其實沒什么用,都已經開始走了,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他只能在心里提醒自己說,走捷徑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云秀的鎮痛最多還有幾十次,他只能先將最困難的頭顱部分移到前面來。
完成記憶封印的唐羅又一次來到九重天外,將神魂上升至天靈識海,將其整個包裹。
然后又一次地施展出大小如意的喚靈之法,真空中的能量粒子開始劇烈的活動,龐大的能量向唐羅眉間匯聚,再一次從七竅匯入。
若是這個過程有人旁觀,就能看見隨著虛空能量的灌注,唐羅的頭顱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進行微微顫抖,就像是加快數千倍的痙攣抽搐。
只有眼神越來越亮,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頭顱的顫震越來越快,唐羅的神色也越來越痛苦,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停止了咒法,并朝中土大陸一頭栽下。
中州驚鴻殿 御獸宗的道子造訪,作為中州上品天宗自然掃塔相迎。
而在稟明來意后,驚鴻殿長老卻遺憾地告訴曹道臣,本宗行走已去外宗拜山。
“是道臣來得不巧。”
曹道臣輕笑揭過話題,又與驚鴻殿長老攀談起來:“傳聞驚鴻殿所在這處無定神山,乃是地煞三元交匯之沖,山體受地煞之氣滋養,便會凝成三元晶體,乃是中州最奧妙的神山,可否請長老帶我們三兄弟瀏覽一番。”
驚鴻殿長老捋捋胸前長須,笑答道:“既然道子有興趣,老夫自然不會推辭,但驚鴻殿立教數千年,對這座無定神山也沒有了解透徹,若是有什么問題答不上來,道子勿怪。”
“長老實在謙虛了,請!”
“道子請。”
將應龍戰輦停在驚鴻殿的迎客峰上,曹道臣三兄弟便跟著驚鴻殿長老參觀起無定神山來。
要說這無定神山不愧是中州奇景,通天徹地的山體全是由三元晶石構成。
紅色的赤霞晶、橙色的橙光晶、藍色的深藍晶,三種原色晶體交互叢生,又構成無數種絢爛的顏色。
除了黑白兩色,赤橙紅綠靛藍紫無所不包,無所不有,那漫步走晶石的寨道上,讓人仿佛置身水晶的宮殿中。
作為上品宗門,驚鴻殿在西賀鮮有對手,所以門下弟子也不窮兵黷武,反倒發展處不少別樣的技藝。
例如晶體雕塑,大型的壁雕之類的東西,沿著寨道走來比比皆是。
在山壁內沿上,更有不少關于驚鴻殿過往的浮雕圖錄。
有記錄黑暗時期驚鴻殿高手對抗妖獸為人族浴血奮戰的。
也有記錄黎明時期帶領中州百姓學習耕種,練武的。
更有完成百姓筑基之后,驚鴻殿飄然離去,不問塵世的。
或許在驚鴻殿的弟子看來,這些都是值得驕傲銘記的過去。
但在歷史更加深厚的御獸宗三兄弟看來,這就有些不要臉的意思了。
也許真的是時間太久了吧,久得已經讓人忘記了驚鴻殿最初的目的,就好像這位驚鴻殿長老那樣,哪怕在介紹著驚鴻殿弟子下山,將《赤霞功》、《橙光訣》、《深藍典》傳授給民智不開的武者,都是那樣驕傲。
渾然忘了當年驚鴻殿為什么要創造這三部下級功法,又只字不提修行這三部功法的武者,壽命會比修行其他功法的武者短上多少。
“精彩!”
曹道臣鼓掌道:“若是天下宗派都如驚鴻殿這般心懷天下,又有擔當,那么人族大昌或許還得早上三五百年!”
“道子過譽了。”
混不覺得被諷刺的驚鴻殿長老捋著長須故作謙虛道,只是眼中的驕傲又哪能瞞得住。
“只是傳聞,幾百年前無定神山腳下的村落發生過暴動,當驚鴻殿發現派弟子下山時,那些村落已經化作火海,這事怎么沒有在浮雕壁畫上記載?”
夸獎過后,曹道臣指著一個時間區域,向驚鴻殿長老提問道。
仿佛被戳中了痛處,剛剛還在驕傲的驚鴻殿長老神色迅速落寞,嘆息道:“本宗為了挑選杰出弟子,也為了庇護神山周邊的百姓,特將《地煞三晶鑄魂圖錄》的三部前置功法教授給周邊的淳樸鄉民,可誰料其中最強大的一族竟然不滿于現狀,開始積蓄武力,征伐其他的部落。”
“等到宗派發現的時候,無定神山下的村落已經十部足一,元氣大傷,那之后無定神山腳下的百姓便越來越少,到了現在,只剩下幾個數千人的小村落了。可惜,可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曹道臣附和道:“所以道臣這次來,除了要來拜山外,還有另外一個好消息要通知貴宗。”
“哦?”
驚鴻殿的長老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消息,還得勞煩道子親自跑一趟?”
“也不是什么大事。”
曹道臣笑笑:“這不是督天王巡重建,御獸宗便將往年積累的一些舊卷拿出來讓王巡各部拓印,其中竟然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
“在龍州西部的一座山中,竟有一支擁有古老傳承的部落,定居在一座遍布赤霞晶體的山上,而他們修行的功法,像極了貴宗的《赤霞功》,根據時間推算,這支應該就是在無定神山發生大戰后遷徙到西陵的。”
“這消息可來得太及時了。”
驚鴻殿的長老驚喜道:“能夠傳承到今日,這支部落一定有些底蘊,但《赤霞功》只是本脈功法的前置典籍,若是沒有后續功法、藥草的調理,非但兇險異常,而且難以突破。感謝道子轉告,老夫這就派使者前往龍洲!”
“長老宅心仁厚,真乃西賀之福也!”
曹道臣微笑拱手,他身后的曹子期與曹長青同樣躬身見禮,但俯面之后,卻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誰不知道驚鴻殿傳下的三部典籍乃是《地煞三晶鑄魂圖錄》的嫁衣功法,這老頭居然能說得這么冠冕堂皇,真不要臉!
做完最重要的事,三兄弟坐回應龍戰輦啟航,等到離開無定神山好遠,曹長青才忍不住吐槽道:“這老頭是欺負我們年紀小還是怎么地,當女表子還要立牌坊,把嫁衣功法說得這么體面,真是不知羞恥!”
“暴亂之后,無定神山腳下部落十不存一,而驚鴻殿到底是天宗圣地,總不能強行虜人,所以關于嫁衣功法的事兒,他們應該已經幾百年沒做過了。看這位長老的面相,應該是本代剛上任的,不超過150歲,不知道這些事也正常。”
曹道臣淡淡道:“那些我們知道且當做平常的消息,驚鴻殿可不敢公開給門下弟子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