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平時,這路唐羅絕不會硬攔,可今日不行,因為靈界之門里頭,有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
所以只能硬著頭皮面對這位戰績彪炳的武技大宗師。
只見唐羅傲立如山岳般巍然不動,微微揚起的高傲頭顱四十五度向天,用鼻孔俯視童無邪輕蔑道:“讓路當然可以,但這還有個規矩,還望無極宗師能夠遵守。”
抬起右手劃了劃兩面的山頭,唐羅傲然道:“無論誰進入靈界得到的寶貝,我都要分一半。但武技大宗師畢竟是前輩,無極府又是宗門,這樣吧...”
豎起三根手指,唐羅咧嘴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大氣笑道:“三成!無極府只需要給我三成就可以了!怎么樣,是不是很大氣?”
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或許是萬族的讓步已經讓這位少年得志的天驕分不清南北。
或許是童無邪的克制退讓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兇境產生了錯覺。
亦或是在得到兩件神器后,自持戰力絕倫的他有了對話宗師的底氣。
在唐羅如此囂張的比出三根手指后,所有心生蕭索將要離去的呈州強者都停下了腳步。
因為他們明白,真正的好戲開始了...
與呈州這頭幸災樂禍的心情不同,王巡這方卻是臉色大變,特別是曹子期,他真是想破了腦子都想不到。
這位龍西天驕說的“天塌下來高個扛”竟然是這么個意思,這下的天可真的要塌了。
看著童無邪突變的臉色,曹子期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朱無赦還在龍淵中,鬼王羅盤還卡在靈界之門里,就憑這兩件事他也不能走。
眼下得要想辦法救出無比愚蠢的盟友,這是曹子期心中的如電般劃過的念頭。
所以在唐羅口出狂言的第一時間,他便以閃現般的速度來到靈界之門前,朝童無邪連聲道:“誤會,大宗師,這絕對是個誤會,唐羅只是不想規矩被破壞,絕對沒有針對大宗師和無極府的意思,收成數更是一句戲言。對!戲言,就是玩笑,啊哈哈哈哈,唐兄這人特別喜歡開玩笑!”
又一次,本公子扶大廈于將傾,挽狂瀾于傾覆。
再一次為自己機智點贊的曹子期扭頭,朝依舊高昂著頭的唐羅狂使眼色:“是吧唐兄,剛剛的只是笑話對吧,只是為了活躍下氣氛,沒錯吧?”
只要不是瞎子,一定能看見本公子使得眼色的對吧!?
‘想不到龍谷鱗宗的二公子與唐羅竟也有交情?’
從緋紅神甲看出曹子期來歷的童無邪心中暗道,臉上笑笑。
年少輕狂不肯低頭的歲月誰都有過。
以他的閱歷和年歲,早就過了與少年動氣的時候。
相反,他還特別“欣賞”唐羅剛剛的表現。
如此張狂不可一世的少年,即便天資絕倫傲世,最后取得的成就也有極限,且易生心魔。
這不管對世家和圣地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畢竟,西賀的高級資源已經被宗派和圣地壟斷,沒有人希望再看到一個草根世家崛起圣王。
那意味著很多資源需要被重新洗牌,而既得利益者最討厭的,就是不可預知的變化!
相比一個天資絕倫又謙遜的唐羅,童無邪更希望看到一個飛揚跋扈到不可一世的天驕。
并且希望這份飛揚跋扈,能夠一直一直持續下去,就跟曾經那位覺醒天級血脈噬魂的大宗師一樣。
所以即便曹子期的找補如此拙劣,童無邪也不愿追究,而是順應著點頭微笑道:“原來天驕剛剛是在與本宗開玩笑,有趣,真是有趣。”
語氣平靜,神色淡然,毫無怒意的無極大宗師好像全盤接受了曹子期那漏洞百出的說辭,這讓密切關注中心戰場的武者們尤為憤怒。
“這位大宗師是不是年紀大了糊涂了,唐羅剛剛那種說法,哪里是開玩笑,分明就是沒有把無極府放在眼里啊!”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龍西天驕本就是兇境中的絕頂戰力,加上兩件從云家得到的神器,童大宗師沒有必勝的把握,自然借坡下驢。”
“不應該啊...這可是無極大宗師啊,唐羅有神器,他也有啊,沒道理會害怕啊...”
“這些成名百年的強者,自然無比愛惜羽毛,哪里肯輕易動手。況且一會兒邪王宮的人還得來,他若是與唐羅放對被傷到了,一會兒邪王宮的高手該怎么對付?”
“原來如此...只是沒想到堂堂無極大宗師,也會這般瞻前顧后的嘛..”
自以為看透世情的“智者”哪里都有,竊竊的私語哪里能瞞過童無邪的耳目,只是不屑于辯解罷了。
他人的猜測和意見,對這位來說從不重要,這百余年來,他唯一信奉的道,便是自行我道。
坦蕩行走天地間的大宗師,只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他認可的仁義才是仁義,他認可的正確才是正確,除此之外,一切皆虛!
童無邪第二次想要越過唐羅步入靈界之門,這次連讓路的話都不說了,而是想繞過攔路的壯漢,直接進入靈界之門。
這忍讓克制的姿態,讓留下看好戲的眾人大失所望,紛紛扭頭,只把童無邪當成宗師之恥。
這種遷怒與其說是憤恨,倒更像是不甘,因為他們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不管是唐羅還是童無邪都太強了,超出他們理解的強大。
正是因為無法匹敵,才會希望兩強能夠相爭,最好鬧個兩敗俱傷。
可眼下的情況是,有了曹子期的調停,童無邪的克制,他倆絕對打不起來。
即便唐羅的囂張跋扈所有人都見識過了,但要說這家伙是個傻子,怕是沒有人愿意相信的。
而只要不是傻子,就絕不會對一個已經表現出忍讓克制的大宗師步步緊逼。
不,傻子也不會這樣做,得要又瘋又傻才可以。
心知沒戲看的觀眾又準備離席,然后就聽見了某個熟悉的聲音。
那樣的張狂,那樣的愚蠢且...不可一世。
“曹子期,你是不是腦子有病,襠下沒鳥?”
抱著胸的唐羅揶揄道:“堂堂御獸宗的弟子,對一個無極府的宗師低聲下氣,把御獸宗的臉都丟光了!活該你名聲不顯,莫說曹道臣,連那個曹長青都比不上!”
指了指自己的臉,唐羅認真道:“你仔細看看老子這張臉,英俊中帶著幾分認真,像是喜歡開玩笑的模樣么!?規矩,就是規矩,已經看在宗派面上讓了兩成了,再得寸進尺,可別怪本少爺不客氣了昂!”
“瘋子,瘋子!”
被氣得渾身發抖的曹子期指著唐羅,喝罵道:“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混蛋!”
“嗯?”
唐羅眉毛一挑,不悅道:“竟敢罵我,忘了當時在龍淵里頭是怎樣搖尾乞憐,怎樣苦苦哀求才換得一條生路的么?看來你的記性很差,需要我幫你回憶回憶啊!”
打人不打臉,對于曹子期來說,龍淵里頭的事情是他此生中最大的污點。
只是那時候他為了活命,自然會讒言相媚,但這并不代表出了龍淵,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能接受唐羅將這事翻出來,并在大庭廣眾宣揚。
對于體面的曹家公子來說,文不成武不就的他唯一能夠招攬手下的東西,就是氣度和名望。
但隨著唐羅幾句話的出口,還有周遭若有似無的嗤笑聲,曹子期知道,今日之后,他在龍州的風評,徹底毀了。
就連王巡那頭的已有三分歸意的鎮撫使,在聽完唐羅的話后,吃驚中也帶著幾分鄙夷。
重榮譽,輕生死,試問天下武者哪個愿意投效一個貪生怕死的主公。
曹子期心中那引以為豪的權謀手段,因為唐羅的幾句話而徹底成了泡影。
這種人生被徹底折毀的情形,讓這位風度翩翩的曹家公子徹底失去了理智。
“毀我前程,混賬受死!”
低呼緋紅神甲真名,一對烈焰鳳翼在背后展開,紅了眼的曹子期御訣一凝,緋紅神翼便化作兩道火輪,朝唐羅當頭斬下。
激活不滅戰體,本就銅頭鐵臂的異能在完成靈質化后更顯神威,面對神甲超越玄級靈技的一擊。
唐羅不閃不避,直接伸出雙手去抓,想要憑暴力硬拿鳳羽,就像兩根沖天而起的玄色圖騰。
“咚、咚”兩聲,天龍虛影纏繞的右臂與玄蛇虛影纏繞的左臂與兩道鳳羽相撞,當頭斬下的緋紅羽刃被擋住。
竟然真的有人用肉身將神器的進攻攔下來了!
可還不等驚呼聲起,異變再生,被架住的兩道炎羽自巨人手刀部位斷裂,斷裂的炎羽化作兩團爆裂炸碎了神獸虛影天賜神甲,靈力的激蕩更彈開了雙臂。
而被攔住的鳳羽去勢不減,斷口處噴出鳳炎,那烈焰瞬間融化巨人胸前的天賜神甲,卻被八寶袈裟的天龍護體格擋,但神器因為沒有得到主人注入的靈力支撐,所以護身天龍光芒黯淡得極快。
但這也為唐羅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巨人左臂一甩,鬼氤流云鎖從一個刁鉆的角度破孔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住了曹子期的腰身。
向前一拽,曹家公子就像是瞬移般消失原地,再次出現的時候,已是巨人弓臂極限的拳路上。
肉身完美控制、陰陽同根的四重勁力加上不滅戰體的力量增強,這拳的威力雖強,但還不足以轟碎神甲。
但唐羅有絕對的把握,這拳可以重傷神甲里的曹子期,并震散對方體內所有的靈力路徑。
說得直白點,就是一拳打斷曹子期所有行功運氣的經絡,到時即便神甲在身,他也毫無抵抗之力。
之所以下手這樣重,表現得這樣瘋狂,當然不是他臨時改變主意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曹子期打成殘廢然后惹怒龍谷的鱗宗。
而是他知道,有些人絕不會容許他的逞兇,這樣這個劇本才能順利地演下去。
拳出如龍,特別是以巨人右臂揮出的拳路,那種泰山壓頂般的霸道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
面對這樣一拳,曹子期識海一片空白,就連控制神甲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拳頭越來越近。
“吾命休矣!”
悲鳴一聲,曹子期滿臉慘然,覺得自己毫無幸理,卻突然發現轟擊過來的拳頭變做旋渦,更是調轉了九十度的方向。
然后就是一連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那是天地元氣的烈性震蕩,爆裂開來的元氣變得無比兇猛。
唐羅不得不放開對曹子期的控制,將雙臂都化作旋渦,用以抵擋這足以致死的攻擊。
與以往所有靈技的形式都不相同,這位無極大宗師的攻擊方式,根本不是以靈技模型組成固定的攻擊序列或是融合形態意念,而是最本源,最粗暴的手段。
以精煉過的特殊靈力種子建成域場,并在域場中混亂元氣的平衡,讓它們產生最烈性的爆炸,在這域場中的靈力元氣越多,這轟鳴爆破就越劇烈。
一開始只是堪堪超過一萬靈傷,與低品玄級靈技威能仿佛的烈性反應,而只是過了一會兒,就已經達到了中品玄級靈技的程度,現在更有往高級攀升的趨勢。
看到周圍天地元氣濃度越來越高,唐羅明白,要是不能破壞童無邪的域場,他就必然會在連續不斷并且無比劇烈的元氣反應下敗北。
因為這種烈性反應太快太急,他吸收了,也只是把爆炸反應導入虛空之胃,根本無法如同靈技般再次導出反擊。
重現出來的黑商絕學在這位無極大宗師面前,根本沒有一點兒用武之地。
轟轟轟轟轟轟...
又是一連串精準的爆轟,將巨人炸得連連退敗,余波卻將曹子期退出唐羅的攻擊范圍。
童無邪這才停了手,朝著死里逃生的曹子期打趣道:“看來二公子好像并不太了解唐天驕。”
死里逃生的曹子期沒有作聲,只是怨毒地望了唐羅一眼,伸手朝靈界之門輕招,一道金光入手。
拿回鬼王金盤曹子期低著頭,將外輪刻度輕轉,挪移陣法瞬間覆蓋,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原地。
不堪受辱的鱗宗二公子沒有與任何人打招呼,便利用羅盤上刻繪的陣法,離開了點蒼山。
童無邪失笑地搖了搖頭,扭頭朝唐羅道:“唐天驕修為果然不凡,西賀能在本宗三輪“靈轟術”下毫發無傷的兇境屈指可數,這般年歲這般戰力,實在難得。”
散去不滅戰體,唐羅面色平淡地再次進入童無邪的界域,淡淡道:“老人家大話不要說得太忙,剛剛只是沒有適應,現在想想,什么“靈轟術”,不過是小孩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