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上校先生,我記得中國有句俗話叫: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受貴方司令官之邀,我等舟車勞頓不辭勞苦從數百公里外趕來,剛下火車就被你趕走,豈不是丟了你們華夏文明最注重的禮儀之道?”岡部直三郎壓著滿腔怒火,上前一步說道。
走肯定是走不了的,只能試圖和二桿子講道理了。岡部直三郎少將有說不出的憋屈。
“噗!”劉浪一齜牙,樂了。“岡部將軍,首先我得糾正你一個錯誤。你對中國文化研究的實在是不夠深刻,有朋自遠方來,重點不是遠方,而是朋。別說你我兩國現在正處于交戰中,就是放在以往,你覺得,是你們日本把我中國當做了朋呢?還是我中國把你日本當成了朋?”
“中日兩國的友誼還是很源遠流長的,現在的戰爭是兩國高層的決定,而非你我軍人所能挽回的,我本人對此深表遺憾。”岡部直三郎努力屏息靜氣不讓血壓劇烈上升而導致血管爆開,強笑著回答道。
如果不是必須要換回戰俘而挽救自己的前途,岡部直三郎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這個不知趣的胖子。他知道他這是在跟誰說話嗎?
“錯,你們日本從很早就對我華夏虎視眈眈,希望能從我幅員遼闊之土地上搶點兒果腹之物,換而言之,我們不過是你們覬覦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目標罷了。”劉浪搖搖頭,“而對于我們,從大唐之始,你們不過是東海之濱一彈丸小島藩國之屬,又何來“朋”字一說?所以,有朋自遠方來,岡部將軍用得實在有些謬誤。”
“你”岡部直三郎差點兒沒被眼前這毒嘴的貨給氣吐血。
什么叫搶點果腹之物?他堂堂大日本帝國敢情到了這位嘴里,從幾百年前就是一堆乞丐。后面則更氣人了,干脆說從大唐時期,日本不過是中國的下屬國而已,根本不足以和中國人并列。
偏偏,他還無力反駁,貌似,這好像就是事實。
“上校先生,請問,貴方司令官閣下和我方面軍寺內壽一大將閣下商討的談判方案就是讓上校你來羞辱我岡部直三郎的嗎?如果是”眼前陣陣發黑的岡部直三郎這會兒倒是有了幾分日軍少將的氣勢。
“不,岡部將軍恐怕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是說,你應該用“伸手不打笑臉人”、“禮多人不怪”這樣的俗話,畢竟,中國文化實在是太過博大精深,我輩生于此而長于此,都無法保證能領會其精髓啊!”劉浪臉上微微笑著嘆息著說道。
冷靜,冷靜。岡部直三郎一直在心里告誡自己。這個二桿子貨一定是中方指揮官專門派出來將他先氣暈,然后在接下來的談判中好占得上風。一定是這樣。
實在是浪團座每一句話都毒辣得緊,而且都說在點子上。他這次帶來的一部繳獲自中國第29軍的裝備可不就是用來換取西元寺公一大公子回國的交換條件嘛!說是禮物也沒錯。只是,怎么聽,怎么就那么別扭,別扭得想拔刀砍人。
“上校先生,我想,你我在這里打嘴仗實在是太過浪費時間,還是先到談判桌上談正事吧!我想,貴方負責協商洽談的將軍,已經等急了。”岡部直三郎干脆也不跟劉浪廢話了,直接開門見山。
其實話里的意思也就是,你個小上校也別在哪兒過嘴癮,談判的事輪不到你,你不過就是一帶路的。
“哦?”劉浪似笑非笑的看了這位臉色發黑的日軍少將一眼,伸手一引,“好,主隨客便,看在岡部將軍帶來的禮物面前,哪怕就是坐下只喝個西北風,也是要坐一坐的,請。”
尼瑪的個腿,岡部直三郎壓抑著一口老血不再看某胖子一眼,拼命告誡自己,不要和沒文化的人一般見識。
談判地點距離此地沒有多遠,就在距離火車站不過六百米的東城城門洞,不過是用電線牽了一盞電燈,中間放了一個長條桌和兩條長椅。
用劉浪的說法,沒在露天席地擺個桌子凍死小鬼子個龜孫兒就不錯了,反正他脂肪層厚,不冷。
岡部直三郎帶的那個步兵中隊,中方這邊倒也沒有太過留難,讓他們一直跟到距離談判位置200米的地方才禁止他們繼續前進。
甚至,還給他們劃了一塊足有400米寬的位置讓他們依據自己的方式進行警戒,就算他們拿出單兵工兵鏟挖簡易戰壕都沒人管。在六門博福斯山炮面前,別說簡易戰壕,就是挖地洞都不行啊!負責此地警戒的凌洪完全有信心在十分鐘內全殲他們。
同時,中方這邊也只是派出了一個步兵連,就在日軍的對面,同樣架起了輕重機槍。而雙方警戒部隊至談判地點城門洞,除了雙方參與談判的軍官,再無任何士兵入內。
就連燈光照得雪白的城墻上,也看不到一個士兵的身影。
雖然知道外圍看不到的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槍和炮在指著這里,但中國人能做到這樣,已經算是給面子了,至少還有個誠心談判的樣子。
就是,多了個不怎么誠心談判的胖子。
帶著清水次郎和參謀部的兩名算得上心腹的少佐參謀,岡部直三郎走進有些簡陋的城門洞,臉色不由為之一變,所謂的談判桌前,空無一人。
“上校,你方是什么意思?”岡部直三郎憤怒的問道。
其實更多的,是用憤怒來掩飾自己的恐懼。中國人如果想撕毀協議,貌似,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誰讓他領章上有著金光閃閃的少將軍銜呢?
另外兩個少佐參謀的臉色都忍不住有些蒼白起來。
“岡部將軍,請。”劉浪伸手一指對面,“諸位暫且稍安勿躁。”然后就一屁股先坐了下來。
岡部直三郎微微一愣,這是幾個意思?
“請容我”
“等等,還有我。”隨著聲音,未來大將大踏步地走了進來,“諸位,我沒來晚吧!”
看到來人領章上的軍銜以及那個氣勢,岡部直三郎等人直到此刻才算是輕舒了一口氣,雖然中方負責談判的將領不是很懂禮儀來得 遲了,但終究沒有玩弄他們的意思。只要能談,一切都好說。總比眼巴巴的跑來,什么都沒撈到,最后還把命丟這兒。
至于說手里有多少人質,就算事后殺再多又有個球用?他們腦袋都被中國人當球踢了。
看著不請自來的未來大將,劉浪臉上涌出苦笑的同時心里卻是有些溫暖。
和日本人交換戰俘這事兒從任何角度來說都是好事,但是,為了怕節外生枝,未來軍神和趙師長可都沒有向上匯報,包括晉東戰區司令部。來到此地的唐淮源和寸性奇因為要從戰利品中分潤好處,就算知道了,也是假裝不知,并沒有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這,可就留下了個巨大隱患,無論從那個角度,沒有得到上峰允許私下和日軍交易,這都是大罪,一旦被有心人拿來攻訐,丟官只是小事,蹲大牢都有可能。
兩名中將委托劉浪來當這個中方談判團負責人,倒不是說他們兩個不敢承擔責任,而是他們更必須得為麾下的官兵負責。而劉浪呢?攜此次大戰首功之威,背后還站著二十萬川軍第一人,又值此大戰之時,別說晉東戰區司令長官部不會輕易得罪,就是軍政部那邊,最終也只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換句話說,此事只有劉浪出面最合適,其他任何人來,此事都可能會成為他未來前途上的定時炸彈。
所以從一開始,幾人就很有默契的只讓劉浪一人來負責談判,其余人只用坐等結果就好。
未來大將卻依舊還是來了,擔心劉浪太年輕,一個人對付不了一幫老奸巨猾的日本鬼子,來幫劉浪鎮場子或許只是一方面。
他所冒的風險卻是極大,甚至還要遠大于目前還屬于第53軍麾下的趙中將。
“和日本人私下談判交易”這個名頭放在未來,可是比現在要可怕十倍,做為一個經歷過紅黨數年來無數次糾正與反糾正運動的老牌黨員,他會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這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將他在黨內炸得粉身碎骨。
但他依舊來了,笑容可掬的坐在劉浪身邊,宏聲說道:“岡部先生,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陳,第十八集團軍少將旅長,此次你我兩軍戰俘交換談判團”
未來大將的目光從劉浪臉上滑過,臉上閃過一絲堅定,“談判團團長。”
劉浪臉上苦笑。
說好的我是團長呢?這又把我的官職給降了?
不過,劉浪心中只有溫暖可沒有怨責。這談判團團長和副團長,別看只有一字之別,其中卻是大有玄機。他總算知道未來大將固執非要前來的真正原因了。
這位老前輩,這次為了他劉浪,可算是煞費苦心真的豁出去了。要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縱觀整個晉東前線,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和政治傾向的,恐怕只有張團副和這位了。他直接自承談判團團長,可不就是要將大部分責任攬到自己頭上嘛?日后就算有誰拿這個攻擊劉浪,劉浪也不過是個副手,而且是身為屬下,不得不聽從命令的副手。
可以說,不管是在國府還是在紅黨那邊,未來大將這一下就將劉浪徹徹底底的給摘清了。
“陳將軍,空尼奇瓦!”岡部直三郎臉上終于浮出一絲笑容,主動站起身向未來大將問好。
八嘎的,終于見到正主了,不用再面對那個“二桿子”死胖子了,如果再和那個不怎么會聊天的死胖子聊下去,他極度懷疑自己會高血壓升到爆。這估計是可憐的日軍華北方面軍少將參謀長此時最直白的心聲了。
可惜,事實是,他必須還得和“二桿子”死胖子繼續聊下去。
“我身邊這位,是此次我方談判團副團長劉上校,因為他上過學算術好,所以,此次你我兩方談判,將由他全盤負責。”未來大將的笑容很和煦。
岡部直三郎臉上剛浮起的笑容猛然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