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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二章 無恥的背國之徒

  對比胡宗旦等輩的患憂患喜,王楷卻很是驚喜的打望著自己的府邸。今后這便是自己的家園了,高麗的一切必須忘記,先蟄伏些日子,等到半島局勢風平浪靜,自己也不再那么引人注目時候,他未嘗就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畢竟陸皇帝的江山是自己一拳一腳打拼出來的,可要比趙匡那篡位之流大度多了。且陸皇帝還素有仁義之名,他只要安分守己,就完全不用擔憂自己變成李煜第二,或是孟昶第二。

  年紀尚小的王楷,在身家性命得保之后,心神也徹底安定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忘了高麗。

  雖然他幾次在夜里夢到他父親的疾聲厲喝,而被嚇的醒來。但他卻知道,自己已經獻表內附,今后若不安分守己,還日日想著高麗,那才是找死呢。

  他固然是辜負了父親的期望,更對不起列祖列宗,但他至少還活著不是?王氏的家廟仍舊明著燈火。

  何況陸皇帝也沒有虧待他啊。世襲罔替的開城侯,這般封爵,已經進入大齊的頂級權貴之流了。

  而他隨船帶來的高麗家底兒,陸皇帝也分文未取。高麗國庫剩余的財訾,對于一個國家而言是很可憐的,但對于個人而言,卻是一筆天文數字。何況高麗王室的私庫里多少也有些財貨留下。而這些就是今后的王氏家族在中原立足的本錢!

  王楷很聰明,他知道一個家族的發展,一離不開嫡系族人,二離不開羽翼,三則離不開錢財。

  而對現在的王氏一族眼,眼前的這些人便就是他的羽翼,搬空了高麗國庫后的他也不缺錢才,現下他唯獨缺失的就是子嗣。帶著王氏一族的血脈,同時也必須帶著漢人血脈的子嗣。

  這個他倒也不急。他現在還小,還有幾年光景去謀劃。

  這陸齊一朝的規定,男子必須滿十八周歲,女子必須滿十六周歲,始能成婚。否則便不被國家承認,拿不到官府婚書。

  這婚書乃中原唐時便有的禮儀,上面書寫著男女雙方的生辰,介紹人、主婚人、訂婚人、結婚人以及祖父母的名字甚至曾祖父、曾祖母的名字等等。而現在陸皇帝卻把婚書作了結婚證,那是受法律保護的。

  國字號的婚書上,首先是大大簡化了婚書上行文,但內容仍舊婉約浪漫,泛著一股甜美氣息。

  如: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再如,嘉禮初成,良緣遂締。情敦鶼鰈,愿相敬之如賓。祥葉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結鸞儔,共盟鴛蝶。此證!民國婚書行文  可是再唯美的賀詞也不能改變一個冷酷的事實,皇權的力量更進一步加強了對人身的控制力。那違者不僅要接受司法的懲處,其男女和離之時,女方應得權益也不受保護,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孩子也沒辦法上戶籍。

  事實上陸皇帝還希望佛道能進一步介入其中,就像后世一神教一樣,但后來想想,用皇權的力量去做這個,太掉分了。且還是由著佛道自己轉變去吧。

  不然,爛泥糊不上墻,你便是把它推上去了,效果也只會因人而興,因人而亡。

  道家作為中國本土誕生的宗教,在兔子時代,已然是勢弱的很了。后世的很多人提起它的衰落,很多人都是很輕率的就道家的無為思想進行抨擊。認為道教從它誕生之初,它的根本思想就決定了其無法像佛教或是一神教、天方教那般普世。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太平道黃巾起義,都知道張魯與五斗米教的關系,一些人更是知道天師道孫恩、盧循起義。但很多人腦子里的觀念就是那么根深蒂固。

  那道教在誕生之初,表現的爺很很普世,因為政治的緣故,它不得不高冷起來。

  陸齊朝現在皇權甚是穩固,陸謙以公孫勝和魯智深為橋接,也在向道家、佛教傳遞去了信息。因為在今后的大封國過程中,佛教與道教是他手中的兩把軟刀子。刀子雖軟,卻一樣能殺人。

  但這種事涉及到教義,涉及到很多方方面面,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拿出成果的。

  天色不知不覺中已經暗淡了下來,王楷披著浴袍,進到浴室中。他自然不是第一次進入到這里,但看著眼前與往日舊有記憶里格調全然不同的浴室,還是感覺到微微的不適。

  這里并沒有滿月臺的浴池來的大,但任王楷這么懷念高麗,也不能說這兒就比不上滿月臺的浴池。

  四壁和地面完全被瓷磚覆蓋,入眼處是白的閃閃發亮,有著舒雅花紋裝飾的大浴缸。

  說真的,在他父親王俁病逝前,王楷日常洗浴也只能用木桶。而任憑是全新的,散發著木香的浴桶,在潔白的浴缸面前也不堪一提。更不要說,這里的自來水龍頭向右扭就有源源不斷的熱水,而向左扭則是有源源不斷的冷水。再也不用叫宮婢內侍抬著一桶桶的冷熱水注滿浴桶。洗個澡罷了,卻要一撥人燒火,一撥人抬水,一圈人來圍著浴桶轉。而事實上泡澡的人還被打擾的不輕…

  眼前的浴缸比之過往來,那就是一種享受。

  而在高麗,就是他老爹也不會每每在浴池里洗澡。對比那潤石壘砌的浴池,浴桶才是過往高麗宮廷貴人洗浴的器具,包括他父親和諸多嬪妃,包括他本人。

  陸皇帝倒是更喜歡泡浴桶。但是在眼前這個時代的人眼中,浴桶卻必不如浴缸的。

  如今陸皇帝讓自來水走進了生活,至少是走進了富貴人家的生活之中,那對于生活衛生而言,當的是一次重大的進步。

  數日,益都警局戶籍科的人果然上門來收取名表,以及核實材料。

  名表都已經填好,上到王楷本人,下到隨行的內侍、宮女,照例由警局警來逐一核對登記信息。

  名表上已經十分詳盡,這些戶籍警只是照本宣科的問了些問題,包括他們從哪里來,祖籍何處,家里還有什么人沒來,之前的身份,…事無巨細,全都一一問上個遍。

  這些事情雖讓不少高麗人心情有些不愉快,可他們還是認認真真的回答,在滿臉帶笑的恭送戶籍警們離開。從這一刻起,他們益都戶籍就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有朋友問陸皇帝遷都之后,這些人會怎么辦。那就是涼拌啊!那侯府都落在益都了,還能被陸皇帝走哪帶那嗎?

  到了下午,益都警局又送來一份通知,大意就是叫王楷這一波人中派出一個代表,參加益都司法部們和宣政司聯合舉辦的宣講會。

  后者是特意針對入籍的歸化人而舉辦的。之前就折騰了契丹人一番,現在又輪到高麗人了。

  此次王楷沒有讓胡宗旦前往,而是派出了郭輿。

  郭輿是高麗大臣郭尚之子,出身清州郭氏,科舉及第,任內侍府。不久后退隱山林,王俁在太子時就將他征召到身邊。郭輿常以烏巾鶴氅侍奉在睿宗左右,睿宗多次與之置酒唱和或研討文學,人稱金門羽客(效仿宋徽宗對道士林靈素的稱呼)。

  這廝在王俁死后并沒趁機抽身,而是始終伴隨在王楷左右。倒是有一份忠誠,但他終究有家勢連累,本身更無甚權謀大才,只是一文士而已,自然不能像胡宗旦那般受王楷倚重。

  但這種人卻都有著一份輕蔑世俗之心。在明白了那宣講會是甚個玩意兒之后,心中對之已嗤之以鼻。

  在他眼中,所謂的宣講會,不過是假大空罷了。為的只是將中原描繪的鮮花似錦而已。

  等進到那宣講會場所,卻是一個變了樣的教室。上首一張講臺,下面放著一張張茶幾和圈椅,錯不是講臺太小,場所有限,倒是更像劇院。

  花廳里只看到了不多的十幾個人,分做三班的在不同處坐定。其中一波顯然是富貴老爺們,這些人穿著漢服也不像是漢人,一個個眉目高深,還皆是大胡子,通常還都是落腮胡。對海商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們多是天方人。再一波還是富賈,別說郭輿是怎么看出來的,眼下這些人身上都透著一股海腥味道。這一波人身材普遍瘦小,皮膚黑了些,手上皆帶著佛珠。那就是來自南洋了。最后一波則該是隨從管家之流,也是身著漢服,平日里必也個個都著體面的,但現在卻不由得帶上了一股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謹慎味道。

  郭輿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這些人是為何在此。一群逐利海商而已,愿意歸化中國,也必然是因為利益所至。郭輿尤為不恥這些背國之徒。

  他雖然也‘背叛’了高麗,但他自認為自己與眼前的海商是不同的。他逼不得已的!

  郭輿一進花廳便就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因為看他模樣,叫那些海商第一時間就想親近。三波人中兩撥人站起來對他以示友好。但高傲郭對之是視而不見,獨自在一處坐下,便就閉目靜候。

  叫那兩撥海商神色都有了觸動,但這是什么地方?他們氣炸肚皮也只能忍著。

  隔了一盞茶功夫,就聽到外頭一聲鈴聲響,而后就看到一二十來歲的小官大步走來。

  這人頭戴一梁冠,看長相只是普普通通的青年人,膚色且有些黝黑。郭輿從這人身上看不出甚個官威官氣來,但人渾身上下卻都透著干凈利落勁,讓人看著就精神。

  來人姓王名承,開場說了幾句場面上的客氣話,無非是歡迎大家,熱烈歡迎之類的。而后就重點介紹了宣講會。在他的口中,這宣講會就是一普法之會,是叫大家知法懂法的地方,因為入鄉隨俗,大家既然選擇歸化,那就要按著中原的規矩來。同時也介紹一些中原社會上的常識問題。

  郭輿心中暗暗鄙夷。話說那些要歸化的人等,又有誰對中國是一無所知的?看那兩撥海商,既然能親自前來,那就必是能講漢話能寫漢字,對中國的了解怕不是一般的深刻。這地方果然就是個面子活兒。

  接下就見王承站到中央的講臺前,將手中之物放在桌上,抬眼橫掃會場,目光從容鎮定,完全不似他所見過的高麗小吏那種或是唯唯諾諾,脅肩諂笑;或是囂張跋扈,貪婪狠毒。

  這倒是叫郭輿高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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