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塞城外,鼓號角聲吹響。
五萬步軍,萬多騎軍,陸田聯軍六萬余人列陣保塞城外。遼軍亦不甘示弱,兀顏光的‘良言相勸’被陸謙置之不理,那封信函一角,寫著送大齊陸王開拆,大遼上將兀顏光寄書。陸謙拍案大罵一聲:“寧不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么?”也不開拆那信,三兩把將其撕碎了干凈。
他早前是怎么說的?契丹人這是在拿他的話當屁,陸謙怎可能不怒?
看看廣信、安肅的慘狀,還有保塞城內流淌的鮮血,此仇如何不報?
也正好壓壓契丹人的氣焰,教他們老實老實,借機收攏一波河北軍民的人心。這些念想現下他腦子一轉就可以想到,陸謙早前沒這般想法,是因為他還沒黑到這一地步。可現在事實逼迫,卻不得不這般想來了。
當然,他也不能一舉把契丹給打崩了,那樣只會便宜了女真。
因而向下書人喝道:“聽你言語,也是中原人士,卻毫無心肝為他國作走狗。本當砍去你這顆狗頭,為不忠家國者戒。但思之要留你這賊嘴回去報信,就且饒你性命。你回去對兀顏光那賊說,叫他好好的看守住他那顆狗頭,爺爺早晚要去奪了過來。契丹胡虜之輩,積弱已久,將愒士玩,已危在旦夕。女真鋒芒在背,尚不思量,還想來犯我中原,爺爺定要給他一好瞧。”說著,向站在身邊的呂方郭盛說道:“把這個賊人雙耳割了。”郭盛聞言當即拔出佩刀,就在帳中把來人的雙耳割下,由兵士將他叉出去。
如此,兩邊就只有一較高下。那兀顏光在大怒之余,也期望著能教訓一下梁山軍,叫陸謙知曉一番厲害,好占據更大的便宜。
遼軍在保塞城呆滯了兩日,后續的南京道諸州漢軍亦紛紛趕來,兵力也有四五萬人。兀顏光手握重兵,也是絲毫不懼。
梁山軍兵馬即便是有多,遼軍也斷然不懼啊。此乃野戰啊。
如此,這遭會戰敵我之兵馬就不下十萬了。
這可是一很大數字,人上一萬就已經沒邊沒沿,十萬人又是一什么概念?
五萬人的步兵大陣又有多么的廣闊?
不要拿學校里操場集合升國旗的架勢來對比沙場列陣。陸謙前世上中學時,全校師生七千人,一個二百米的周長的操場都沒有填滿。但彼時隊列是多么嚴密啊,班與班之間恨不得都沒有隊列。而現在呢?一都與一都之前的間距就足拉開三兩丈。
弓箭手、強弩兵、大刀兵、長槍兵、刀盾兵、刀斧手…等等,一座軍陣的列成,需要的是各類兵種配合,而不是一隊隊士兵立樁式的密集站列。
前后進退的通道,不同兵種配合時的間距,旗號、鼓號,那廣大的范圍和場面,絕不是二十一世紀和平年代的平民百姓所能想象的。
兩邊左右環繞的還有萬多騎軍,一匹馬軀體就有五六尺長,相互間各要六有加速勒止的距離,只一營馬軍所在的陣列間距就比一個足球場還要大。
此戰陸謙全師而動,應對人數同樣不少的遼軍。唯一的區別就是后者是北城而列。
不是說所有的遼軍都是騎兵,宮分軍還不是如此,更休說南京道的漢軍了。
中軍帥旗下,兀顏光頭戴狐帽,身披重甲,一層連環鑌鐵鎧,一重海獸皮甲,外面方是鎖子黃金甲,左懸金畫鐵胎弓,右帶鳳翎鈚子箭。足穿鷹嘴云根靴,坐騎鐵脊銀鬃馬,是好不威風。
遼軍并沒有大舉進攻的意思。他部一樣是步兵居多,步騎結合,而非是單一兵種,來去如飛的馬軍,只能沉穩持重,坐等敵人送上門才是正途。
陣勢是依城而立,他無須擔憂后路被抄。遼軍所要應對的僅是梁山軍從正面兩翼帶來的威脅。
兀顏光沉靜的打量著對手。他和陸謙雖未見面卻早就聞名,也是神交久也,現下觀看對面的兵馬布置,稱贊道:“威嚴肅穆,果然不凡――”
那梁山軍陣上,可以看見無數赤旗縈繞,現出層層疊疊的甲士兵陣來,個個士氣飽滿。兩邊則是萬多鐵騎,數量較之契丹精騎尤多,叫人可懼。
更休說這列出的方陣,踏步整齊,萬眾如一,絲毫不件亂。陣列依舊若刀劈斧剁一般,規整威武,表現的叫人震撼。
大陣的模式很普通,步軍居中,騎兵兩翼,簡簡單單。但是,當士兵的軍士素養來到一很高境界時候,可以被主帥如臂指使時候,就是這種最普通、最通用、最簡單的陣勢才最讓人頭疼。
“梁山賊來的甚急,士氣高昂,聲勢猛烈也。”耶律洞仙在兀顏光耳邊說道。
局勢已經不可挽回,那就只能積極地參與其中,不讓局勢變到最壞境地,這就是耶律洞仙內心里的盤算。
“此戰非我所愿,實賊子欺人太甚。”
“賊兵雖較之我軍為多,然內中有田虎軍,兩者不可同日而語也。如此,敵我兵力仿佛。我上國之兵若是懼一窩草寇而據城不出,則必為天下人笑話!”兀顏光沉聲說到。
已經打定主意,那就不是輕易可改變的。兀顏光內心中依舊瞧不起中原就是。
“嗚嗚”
低沉的號角吹起,塵土飛揚,塵天蔽日,兩邊軍陣中丟響起了大片大片的腳步疾踏聲。
不約而同,兩邊都生出了刺探之心。
全軍步甲,左中右齊叫緩行,相向交戰。一刻鐘后中軍、右翼擊鉦息鼓,大軍止步。只左翼上前接戰。
踏前到一定距離,突然之間,二軍幾乎同時吶喊一聲:“殺!”
霎時間箭矢飛攢,兩軍前列的甲士即便有長牌遮掩,也不時有人倒下。慘叫聲四起。
兩軍隊列卻還在持續接近,一時間保塞城外旗幟招展,殺聲四起。兩軍都激烈的廝殺,如兩支滾滾鐵流相互碰撞,刀槍相撞,成排的大槍長矛相互捅刺,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填上。
這種規模的廝殺,戰斗打響后,就是陸謙也難面面俱到的指揮。
只能坐視出戰兵馬分出勝負,或是在己方要敗之時派兵接應,或是在己方要敗之時派兵增援,如是而已。
想要指揮如意,進退由我,那是不可能的。至少陸謙不認為自己能做到。在把武力加高到后,他就開始提升自己的統帥值。
那很明顯的,戰爭之中他的‘嗅覺’是更靈敏了,配合著他一雙‘天眼’,尤其能在大會戰中偷雞。
兩邊交戰,兩刻鐘后陸謙就露出了笑容。木架搭起的高臺上,陸謙與田虎和身后的眾將說道:“早知曉契丹君侈臣汰,積弱已久,卻未見其兵,還不知其深淺,今日見之,不過如此。”
方才兩刻鐘,那遼軍就支撐不住了。雖然陸謙也曉得彼軍陣上的騎兵,才是真正的契丹精銳,但那又如何?遼軍的步卒太差勁了。
想當日與童貫那一戰,西軍給他的壓力,再看眼下,這契丹真的是沒落了。
要知道,契丹以本族為主力的宮分軍在護步達岡之戰中就被女真人徹底擊潰了,現下的遼國內里兵馬,反倒是南京道各漢州兵數第一,現下與女真人對峙的南京道兵馬,就是各漢州州兵;其次為契丹各部落軍,如奚族;最后則是收攏的宮分軍殘兵,以及新編的騎軍。
后者為重中之重,以兀顏光之身份此戰也僅能調動萬騎,就可知一二。畢竟那部落軍看似不少卻都是一干‘民兵’,戰力有限,數量有限,又多不是契丹人,積極性差。其內多是隸屬諸宮的戰爭俘戶、諸宮和橫帳的奴隸戶、或長期戍衛某地的部民在人口增殖后新組建的部落。
體量小,武備差,積極性差,戰斗力更差。
需知道遼國的主力是十二宮一府之宮衛,即所謂的宮分軍,他們才是契丹軍的中堅力量,部族軍就是打下手的仆從。但并不是蒙古與滿清那般的干系。后者的關系太脆弱了,看那前世的明末穿越,后者只有在實力強大時候才能贏得前者的追隨和擁護,可后者在被穿越者一次次干倒在地之后,前者必然會第一時間與之疏離。
契丹的這些部族,其首領卻是契丹中央政府任命,如此倒也有著巨大的約束力。只可惜其兵戰力孱弱,遠不如宮分軍。
也就是奚王府所屬六部的兵馬,還有一些戰力。
既然南京道漢軍已為契丹軍之主體,現如今其主體兵馬不堪一戰,契丹軍之戰力就也可憂了。
槍林箭雨,殺聲震天。
自高空而上鳥瞰,兩軍交錯推進的軍陣,所接碰處,就必然是一派血肉飛濺的絞殺場。喊殺聲與嘶叫聲,震碎了天空的云彩。
在這一場十萬大軍的會戰中,人命就是最不值錢的所在,刀槍劍戟刺破甲衣,割碎人體的聲音無時無刻不在響起。
保塞城外彌漫的血腥味,哪怕再強勁的春風,也無法驅散。
兀顏光顯然不能看著出擊的右翼軍陷入劣勢而不聞不顧,這可不是千把人的小打小鬧,戰場上的軍兵足有上萬人。
如是他就只能投入更多的兵力。陸謙自也是一樣!如是這場廝殺彼此投入的兵力就越發多了。
“契丹人背后生癰,女真崛起,已拊遼之背而蹶之,此事俺田虎也早有所聞。如屬信實,俺且以為是兩虎相搏,我中原正好坐觀成敗,伺隙而動,好一舉收復幽云。可今日見契丹之兵卻叫俺直改了主意,如此遼兵恐難擋女真勁旅也,若一味事緩,不急用兵,為禍為福,實難預料。那幽燕之地若再被女真竊取,于我中土大有不便。”田虎眼睛眨了眨,試探著對陸謙說道。他想要知道陸謙的下一步打算,是就此殺入遼地,還是只要敲打遼國一遭來,稍后依舊會發兵向西。
這番話他也背誦了許久,現下正中其情,那喬道清真不愧國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