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中展露出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
阿爾斯蘭‘知道’中國陸齊帝國并不知道自己秘密前來的消息,他認為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中國的‘日常’而已,所以才發自身心的為中國的強大而感到絕望。
他并不知道,對其行蹤早就了如指掌的金陵,雖然沒有故意的去顯露肌肉,他們這一路走來幾乎都沒有看到過正經的陸齊軍,除了一些重鎮的城門處,他們就沒再見過陸齊軍。可是各地的鄉兵卻不時的被他們看到,若不是各省守備司下達了拉練的調令或是演練命令,阿爾斯蘭何以這般的“好運”?
等到他們一行從開封坐上運船,一路行至梁山泊,再轉而沿大運河南下時候,商隊里的所有花刺子模人就都絕望了。
阿爾斯蘭的那些個扈從和隨侍,一個個全被絕望的氣息給包裹著。
如今這個時代的中國,無論是工商農業繁華昌盛還是人口之稠密,在整個地球上都是一枝獨秀。
不管你怎么去看不起趙宋,但也無法否認,趙宋時候的中國創造了古典社會的財富巔峰,那個時候歐洲的貴族都不見得有開封城下守門的小兵生活的更優越。
相比于黑暗的中世紀歐洲與同時期的天方世界,趙宋時期的中國,尤其是北宋時代,其財富與文明,就像如今陸齊的強大那樣不可想象。
只是武力上的欠缺讓趙宋的光輝顯得暗淡了許多。
而新生的陸齊朝就是在這樣一個基礎上建立起的,陸謙不僅彌補了武力上的缺陷,更進一步讓中原的工商貿易更見繁榮。如此的一個國度豈能不讓阿爾斯蘭這些來自花刺子模的土包子們看的眼花繚亂,一邊為中國的富饒和強盛感到震驚,一邊為花刺子模最終的命運感到絕望與悲哀。
從開封起,他們一行人走的便是水路,這就如郭藥師帶領的一干西域頭人們一樣,線路都是早早預定好了的。
絕不是因為水路快捷便利,而是為了向阿爾斯蘭和西域的土著頭人們展示陸齊王朝的實力。
一座座林立的城市,沿途富饒而繁華的市井,川流不息的稠密人口,都會像大山一樣徹底的壓垮他們心中的斗志。
就像后世二戰時,霓虹聯合艦隊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在得知艦隊偷襲珍珠港成功后,非但沒有欣喜,反而憂心忡忡。
因為,曾任霓虹駐燈塔國大使館海軍武官的山本五十六對燈塔國的工業實力有著足夠的了解,他見過燈塔國國內那龐大的工廠,和林立的船廠,以及無窮盡的石油 他知道,自己挑釁的是一個怎樣的怪物。
眼前金陵如此安排這兩撥人,那就是抱著同樣的目的。
因為陸齊不是趙宋,不是武力上始終弱了北面一頭,每每遼國來使都要安排特意的道路經過,以免得被人刺探去了軍事機密。
那行徑不陸齊。
掃蕩了東亞的陸齊早就用事實證明了自己的戰斗力,他們不是富而不強的趙宋,而是強大又富饒的新帝國。
看到陸齊的富饒,他們腦子里半點也生不出前來搶掠一把的念頭,而只有無盡的恐懼。因為富饒的陸齊肯定有著天文數字一樣的財富來充作軍費,以供他們無敵的大軍隨意的征討四方,吊打一切。
而就目前來看,這一目的似乎已經圓滿完成了。船隊在抵達京城金陵的路上,沿途大齊帝國的繁榮強盛很是給了阿爾斯蘭與西域的土著頭人們留下了不可消磨的印象。
這都是順理成章的。這些位于西域的土著頭人們,過往許多年里所能見到的最繁榮的城市便是高昌,中原之地的繁華他們倒是聽到過許多,但他們沒有見過啊。
黃頭回鶻和黨項人阻斷了西域與中原的交流,很多西域的商人都只能抵到黨項境內,中原的番商更多是經由大海進入的中國,而不是從陸路而來。所以,這些西域的土著頭人真就是一群沒有見識的土包子。
他們如何見過中原的繁盛?沿途所遇到的中原城池,每一座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龐大,那么的繁榮。
一個個部族頭人就跟阿爾斯蘭一樣,曾經以為高昌城就已經是天下第一等的壯觀繁華了。可當他們見過長安,見過洛陽,見過開封之后,方才明白高昌城也不過如此。
長安作為陸齊西北的第一重鎮,這些年里甚有發展。而洛陽與開封雖不如趙宋時期來的繁榮,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兩座城市現下仍舊是有著數十萬人口。
如此比來,繁榮的高昌城似乎也成了個不起眼的小城池了。
本來以為中原之地已經是人間天國了,然而等到他們進入齊魯境內,順著大運河一路南下,歷經了濟州、徐州、淮安、揚州、鎮江等地,又覺得先前看到的中原似乎也顯得有些不足之處了。眼前的這些才是真正的人間天堂。
阿爾斯蘭真就覺得自己似乎進入了真神的天堂,無窮盡的財富,綾羅綢緞,金銀珠玉,沒有饑餓與貧窮,這一路走來他甚至都沒有看到一個乞討者。這兒可不就是天堂么?
中原豐富的物資,富饒的土地,稠密的人口,生民們富足安康的生活,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他現在終于明白了為何中國會那般輕易的舍棄高昌城了,就為了一些精神上的追求而輕率的舍棄掉那般富足的一座城市。
坐擁中原的中國人,怎會將一座高昌城放在眼中呢?那就像是在說一個富可敵國的大富豪會在乎一頓豐盛的晚餐一樣可笑。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漂亮的瓷器和叫人眼花繚亂的美女,以及各種各樣的肉食、美酒。他實在是想不出什么東西是中原沒有的。路經揚州的時候,揚州城內的章臺楚館可是叫他眼界大開。
有那么一瞬間里阿爾斯蘭真有了一種想將這兒的一切都占為己的沖動。
只是這種沖動來得快,去得更快。
那些架在高大城頭上的火炮正毫不留情地粉碎了阿爾斯蘭心存的那一絲非分之想。
他從沒有見過那么多的大炮。
而跟隨他的父親阿即思一起歷經了陸齊軍西征的他,每當目光掃中城頭的火炮,那就像是被針扎了一樣,身體反射性的打起激靈,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仿佛又回到了當初被一門門火炮支配時候的恐懼歲月了。
火炮的滋味兒非常不好。看著自己一手帶起的人馬在齊軍的炮火下,被成批成批的消滅,那種恐怖的感覺至今還縈繞在阿爾斯蘭的心頭。
金陵城內一處客棧,阿爾斯蘭租賃的小院在客棧的最西方,此刻夜色已深,卻兀自閃亮著燈光。
阿爾斯蘭的扈從和隨侍全都聚集一堂。所有人的神色都非常的黯然,他們的王子做出了一個讓他們非常難受卻又十分正確的決定。
“我們有著悠久的歷史,在過去的歲月里,我們先后臣服在了波斯人的腳下,臣服在了貴霜帝國的腳下,臣服在了天方人的腳下,現在為了生存我們也能臣服在中國人的腳下。”
“臣服于強者并不可恥。一切都是為了活著,只有活下去才會有希望。”
“千百年的歲月中,無數強盛一時的帝國被淹沒在了時光中,即便是中國人,從當初的漢帝國到后來的唐帝國,再到現在的大齊王朝,國勢也一樣起起落落。”
“就像那塞爾柱人一樣,當大齊王朝的國勢衰落后,我們一樣可以重新獲得自由…”
在一千多年的時光中,花刺子模人已經習慣了臣服于強者的腳下,這投降已經重復了很多次,他們都已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