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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 有人歡樂有人愁

  北安州更北處,茫茫的大草原深處。

  連續了多日的雨水終于停了,但天空依舊沒有放晴。

  陰沉的天氣就像此刻大草原上的環境一樣,透著一層叫人喘不過氣的壓抑。

  早前天祚帝遣派耶律馬哥與耶律彥光領兵直逼燕京府。那北安州被遼軍圍困,由侍衛司侍衛太師耶律馬哥引兵坐鎮,耶律彥光則繼續南下,引兵數萬,號稱十萬騎,兵鋒直逼檀州。

  遼軍當然不會為了女真火中取栗,北安州也好,檀州也好,都是只虛張聲勢,從不真刀真槍的干。

  等到阿骨打兵敗遼河的消息傳到大草原上,耶律彥光大手一揮,人拍拍屁股回家了。

  倒是燕京軍不愿意了。小小的契丹還敢來放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這兒當什么了?

  更基于遼東戰事大局已定,叫宋江、晁蓋無了后顧之憂,二人便著手準備報復。

  由呼延灼領兵,史文恭為副,陸謙看了黑三郎與晁蓋的聯袂上疏,就又把耶律余睹給派了過去。后者可不是耶律馬五和耶律宗雷,耶律余睹與天祚帝有刻骨銘心之仇,聽聞是這等調派,當下樂意效勞。

  黑三郎和晁蓋也深知道耶律余睹是何人,才智軍略盡都不凡,自然樂意再多幫手。

  晁蓋以最快的速度催促冀北一部分騎兵北上,聯絡了正黃旗的宣贊,更招呼了西邊青面獸配合作戰。后者很給面子,使了欒廷玉與折可存領麾下馬軍出擊。西面的兩路軍馬再合著燕京府本處的馬軍,數量足有兩萬騎。

  大軍分三路出擊,一路是燕京府馬軍,一路是正黃旗,一路是欒廷玉和折可存。

  后兩路都是個牽制,牽制陰山以北還存有的烏迪里人和謨葛失人,但這都是少數人,真正的目標是那已經大舉南下的阻仆人。阻仆人就是室韋人。后者與契丹是同出一脈,在南為契丹,在北就是室韋。其中的一支蒙兀部,就是此刻的萌古部,歷史上席卷亞歐的蒙古人。突厥人把室韋喊做達旦或是塔塔兒,而契丹人偏把他們喊做阻仆人,倒是對東北的室韋網開了一面,仍舊以室韋稱呼之。

  李唐后期,回鶻汗國崩潰,大部回鶻人西遷,北方大草原再次出現真空狀態。此時漠北的室韋人逐漸遷移到此填補了大片空白,在契丹征服大草原后,部分室韋人融入了契丹族。但大部分的阻仆人卻仍舊是阻仆人。

  契丹人曾經很警惕阻仆人,因為后者的人口不少,又填補了回鶻人的空白,擁有了很大的生存空間。用了不少手段,把阻仆人在百多年里變成了足足九部。但現在契丹元氣大傷,對于上京道西部區域的統治力是直線下降。而且烏迪里、謨葛失等部在認知到契丹真實的力量后,已經日漸有跋扈跡象,天祚帝沒辦法讓手下的契丹人一年間就生出上百萬的族人,并且全都長大成人。為了制衡日漸失衡的內部局勢,他就只能一邊放任其部與燕京府、大同府私下的貿易往來,甚至是軍馬與鐵器交易,把北安州以北的大半個中京道都留給了他們,另一邊就是引入阻仆人,以此來制衡烏迪里、謨葛失等部,以求內部達成平衡。

  這些部落都是引弓之民,但他們在契丹人百多年的壓制下并不擅長征戰,放羊牧馬才是他們的專長。而現在想一句扭轉各部作風,可是很難很難的。這種由征召的牧民所組成的軍隊,崩看聲勢不小,規模也不小,但實際戰斗力卻是堪憂。天祚帝能在如此局勢下仍舊掌控住大局,內部平衡是一,其手中握著的僅剩不多的契丹鐵騎也是一重要原因。

  耶律彥光和耶律馬哥在見女真大局已經不可挽回后,當即拔腿向北去了。那一路上大軍的數量是不斷流逝,卻是打道回府各回各家,部族聯軍自然也就解散。

  呼延灼他們就是趁這個機會殺出,有了耶律余睹做向導,大草原的河流湖泊位置,甚至是一些部族的位置,燕京軍本就掌控了許多,那些從北地逃來的難民什么不說啊。對于大草原上的地勢地貌,他們不說是了如指掌,也知道個七七八八。

  如此大軍殺進了大草原,很是打了那些游牧部落一個措手不及。他們哪里想得到,剛剛還如烏龜一樣死不出頭的漢軍,眨眼就殺進了草原?毫無防備之下,幾個靠南的部落在短時間里紛紛被大軍橫掃。

  消息傳到耶律彥光和耶律馬哥耳中之時,二人都已經進入上京道了。聽聞消息后二人如何還會繼續折返臨潢,是忙發出急令,一邊召集人馬,一邊快馬直奔南下。

  史文恭武藝超群,可在用兵之道上還要遜色呼延灼一些,而耶律余睹則更是一個好幫手,才不會不智到跟南下的遼軍硬碰硬廝殺,而是仗著馬多,現下都要人手三匹了,引著遼軍在大草原上溜了起來。

  入夏的大草原正是水草豐茂時候,任憑折騰,也能尋到吃的。

  只是前幾日下雨,卻叫他們遭了不少的罪。便是有帆布雨衣遮擋,可吃的喝的呢?一口熱飯熱水都吃不到,只能啃壓縮餅干。

  現在天至少不下雨了。對此呼延灼說不上高興還是擔憂,想要將士們不再受苦與遼軍戰力恢復總是相褡褳的。

  “不分男女,敢反抗的全部殺掉,剩余的趕進馬圈去——”

  馬盂山下,美麗的湖泊邊,碧翠的大草原流淌著止不住的血水。

  似乎是因為剛剛下過一場雨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血腥沾染的太多的緣故,呼延灼看這片位于馬盂山腳下的湖泊總感覺碧水云天,特別的美!

  烏云鑲起了一道金邊。慢慢的,慢慢的。一縷金色的陽光從云隙縫中穿透過來,照射在水面上。碧波湖水跳蕩起粼粼的波光。大地和天空都染上了絢麗的色彩,一道耀眼的彩虹出現在天邊。

  耶律彥光比呼延灼整整晚了一日,當呼延灼領軍殺向馬盂山的時候,耶律彥光和耶律馬哥雖然是面色鐵青,但還是堅持用一日時間在大定府整編部隊。被一連串的溜圈,他們的馬兒都跑瘦了。偏偏遼軍知道自己真實戰力孱弱,不敢分兵包圍,只能跟在齊軍屁股后頭轉,這效率真叫一個差。

  然后,遼軍才再由耶律彥光繼續向殺進心腹的漢兒追去。

  耶律彥光埋頭急追,看著呼延灼軍行進時留下的殘跡追擊,那隊伍里的部族軍看著早已經急不可耐,齊軍殺入草原,最能感受到威脅的就是他們。

  只看這短時間里就多少部族遭了秧?又有多少部族無奈的遷移北上,在這個水草豐茂的季節,在這個正是為牛羊馬兒長膘的時候。

  然就是這一天的時間,呼延灼在馬盂山又踹掉了一個部落。這是一個普通的部落,小型部族,在上萬齊軍鐵騎面前毫無抵抗力。齊軍在這里好好地吃了一頓后,抽刀在部族男女老少的哭喊聲中將這個部族的牛羊盡數殺死,再把馬兒全部擄走。

  血洗,殺人!?這想法不是沒有在呼延灼現在腦子里升起過。但如此惡法后果嚴重,一是會把草原引弓之民逼成死敵,留下難矣抹消的仇恨。二是他們彼此間的冤仇還不至于此。

  齊軍能對女真下辣手,原因也是遼陽之戰。錯不是如此,那斡離不等人被俘的后,陸謙都不好將一干完顏貴將全都斬殺,把所有的女真軍士還有渤海人,還有其他各族五十夫長以上者盡數斬殺了去。是那遼陽之戰給了他把柄,深仇大恨結了下,再殺人方順理成章。

  但現在的齊軍與遼人,不至于如此的。

  “報…”探馬飛騎來道。

  呼延灼兩眼中醞釀著“陰毒”也消散了。且還是省省吧。

  遼軍追來了,“把俘虜留下,咱們走。”牛羊馬就是草原上的經濟。擄走馬兒,殺絕牛羊,這個部落就完蛋了。這是呼延灼一路來所貫徹的方針,放在中原這可以說就是奪走了百姓的一切。后者也要吃飯,偏偏天氣入夏,氣候已熱,那死去的牛羊不說剩下的有多少,橫豎是剩的再多也留不住。

  如是,一個部族就是一個包袱,一個個沉甸甸的包袱,不止能叫北遼受累,更能叫遼軍的內部產生爭斗。這可是一支部族聯軍啊。

  眼下這般被摧殘后的部族,只剩下人口,牛羊馬兒盡數完蛋。這個包袱對于中小部族言是個大麻煩,可對于實力雄厚的部族來說,這卻是一塊油亮亮的大肥肉,由不得他們不去爭!

  一聲令下,萬馬奔馳而去。空留下一個盛滿了“油水”的的營盤!

  “哈哈哈,哈哈哈…”

  耶律彥光帶領的契丹鐵騎還好一些,但是跟隨來的部族騎兵的首領、頭人,特別是那各大部的太師、太保、太尉等,乃至是節度使、都監們,看著沒有一只活著的牛羊,看著關滿了女人、孩子的營地,打聽清楚以后是都忍不住出了一陣暢快的長笑聲。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遼國北面大草原上的官職,宰相、太師、太保、太尉、司徒以及節度使等職位,名頭很大卻真的很平常。每一宮帳、每一個部族都有這般一套行政體系,而遼國下屬的宮帳、部族可是多達上百個。故而他們真的不值得稀奇。

  這些人看著被摧殘的部族就如是看到了彌補自我損失,甚至是讓自己發展壯大的機會。

  沒了牛羊馬兒,這個部族就等若斷糧了,就像中原的百姓把麥種都給吃光了。偏偏契丹人現在自顧不暇,如何有能力來救濟他們?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們分給各大部族中去。因為只有他們這些個大部族才能承擔的起這些人口的生活耗費。

  這不只是壯大他們部族的好機會,更是壯大他們自身的好機會。這讓他們如何不哈哈大笑呢?

  部族頻頻出兵而帶來的損失可以全部彌補上了。這是多好的事兒啊。

  不少人在這一刻都把自己此行的使命給忘去了。更希望齊軍能夠繼續這般下去,他們才好撿更多的便宜啊。而一些個中小部族就滿臉的難堪與焦急了。

  如此厄運若是降落到他們部族的頭上,這可是一場滅頂之災啊。狡猾的漢兒,就專挑中小部族下手。

  同時他們也對大部族產生了更多不滿,別看他們許都是同出一脈的,甚至要聽令于同一個王庭。

  好處都給大部族吃凈了,他們這些中小部族一點好處沒撈到不說,卻一樣是出兵出力。這叫他們如何可以心平氣和?

  不經意間,遼軍之間就已經產生了矛盾,雖然那還只是一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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