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進到一年的冬季,北地的攻勢全都轉入了守勢。歷史上入秋后便病逝的阿骨打,現如今還是生龍活虎,天祚帝也依舊優哉游哉的在上京城內快活。
就是那蜀宋與南宋的實力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強。只是后者耿南仲為首的中央政權與徐徽言之間的矛盾是愈發尖銳了,徐徽言的“強大”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沖刷著趙宋的社會規則,卻也讓中原輿論紛紛抨擊,因為徐徽言的作為可不是又一次武人亂政的真實寫照?陸謙不去管,只是看戲,同時讓徐徽言注意言行,只能針對耿南仲為首的文官集團,千萬別過火的將自己的矛頭指向了趙桓。
而前者軍力增強的后果卻是搞得川蜀天怒人怨,趙佶為了保證軍費,對民間的壓榨太過苛刻了。社會矛盾已經相當激烈,陸皇帝都擔心自己不主動去進攻川蜀,蜀地百姓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掀翻了老趙家的統治。事實上,蜀宋的作為,先趙宋影響力的副作用,現下已經勝過南宋許多了。雖然陸皇帝眼中,二宋再是怎地掙扎,也不過是蟲子的歇斯底里,伸伸手就可以摁死的。
關外飄雪,素素的落雪聲在寂靜中都能傳入阿骨打的耳中。這位在原時空里橫掃契丹,后人也很快在兩年時間里平推中原,一舉滅亡了北宋的天驕,本時空卻混的不太如意。
自從燕云慘敗后,女真人便轉攻為守,卻還是被齊軍一步步的逼壓。這半年的時間里,他們在東南和西南兩個方向上可流了不少血。
阿骨打穿著一身白色的皮袍,戴著周邊泛著白毛的貂帽,雙耳戴環,耳旁各垂一長辮。此刻面色有些不愉快的高坐在上首。
無奈何,金兵又吃敗仗了。左都元帥完顏斜也進攻保州失敗。縱然完顏闍母討伐野女真頻頻得手,降服了一些野女真,補入各猛安謀克,但女真人今歲還是流血超出了補血,更不要說保州之戰后了。
保州城是契丹與高麗的戰爭遺留的邊界爭端。女真人奪取遼東之后,為了安撫高麗,就將保州讓給了高麗人,并將鴨綠江東之地賜給高麗。但是在高麗內附中原之后,女真人立刻從開州城出兵,直搗保州。那開城就是后世的鳳凰山城。
齊軍登陸遼東半島后,便把向北的攻勢中心偏向了半島的東側,并在水師的幫助下,大雪到來之前成功拿下了保州。而在遼東海域冰封后,完顏斜也卻打起了反撲的盤算來。因為海域冰封,這就意味著遼東南齊軍與中原的聯系被隔斷了。
只剩下高麗這條陸路通道,可偏偏高麗境內并無大量的齊軍,已有的高麗守備軍依舊在與地方反叛勢力奮戰。
陸皇帝要把他們遷到中原去,這叫很多高麗權貴世家無法忍受。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己家族的根源就在于本土,在于鄉土。如是,不少對王楷內附中原本沒什么抵觸的世家大族,也鬧騰了起來。
萬幸李資謙他們勢力也不小。陸皇帝把官一封,叫他們更是名正言順,三大家勢力整合,還有個總管府來摻和,內中雖少不了你爭我斗的碰撞,可大面上只一個以勢壓人,就已經將半個半島給拿下了。但就像南洋的方臘軍一樣,大面上占據了優勢,實際麻煩卻還層出不窮,比如那平壤為核心的西京兩班。
如是,這般情況下的高麗,可是沒能力援助保州的。
完顏斜也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準備進攻大舉保州,橫豎要打個勝仗。
他半年來坐鎮遼東半島,可是受了齊軍恁多的氣!
可結果卻是落得敗陣而歸,齊軍在保州的兵馬是不多,但人家火藥儲備的充分,女真又有多少人能生生的填在保州城下?
粘沒喝抬頭看著一臉揾怒的阿骨打,女真人的皇帝此刻渾身都散發著一種肅殺,似乎只有敵人的鮮血才能撫平他的暴怒,巨大的威壓讓整個大殿都變得鴉雀無聲,只有屋檐下偶爾響起的水滴聲音輕輕傳來。
雖然殿內有熊熊烈火烤炙,但所有人卻都覺得如處冰天雪地一般。
吳乞買知道,自己這二哥的怒火已經充滿了胸膛,老五在打保州之前話說的忒滿,結果卻是個丟人,這讓阿骨打的臉面不好看,讓整個阿骨打系都有些打臉。
也幸好粘沒喝在西南路也沒能討好。
不然,影響會更壞,更大。
但這卻也是阿骨打心情惡劣的真正原因。
因為正是這兩路金軍的遭遇,讓他深深的感受到失望,他現在都看不到能擊敗齊軍的可能了。尤其是他曾經寄托著厚望的“四藩”這顆棋子的廢棄,這讓阿骨打大失所望之余也再看不到陸齊翻船的可能了。
一支水師就讓遼東南變成了篩子,除非金軍放棄遼東半島,不然就金軍現在的兵力,需要花費在半島上的力量就太大太大了。而且西南路也不是善茬,沒有錦西走廊,齊軍計劃跨幾步腳就能感到遼陽府。而女真人又因為內部原因沒有放棄遼陽,那在錦州與遼陽之間的平坦沃土上,兩軍可就有的對耗了。
兩軍交戰死傷自然不會少,也互有勝負。被調到燕京府的岳飛在一連串的戰斗中得到了不俗的鍛煉,個人能力有沒有更進一步成長且不說,可岳飛對打女真真是興致勃勃,斗志昂揚,積極地很。
也是女真人還有幾分實力,粘沒喝手下還有不少能打硬仗的金兵,讓得不到朝廷支持的燕京軍只能望而興嘆,屢屢出擊都是小場面鬧騰一番,沒辦法,呼延灼只能把更多的心思用到了草原上。
但是阿骨打的目的卻已經實現了。王伯龍被他解除兵權,耶律余睹與錦州城那個大小眼碰了兩次后也實力大減,更重要的是,半年的時間里金軍連連吃癟,已經足夠讓很多人清醒的認識到,遼陽城他們還呆的下呆不下了。
“我大金再是困頓,也斷無白白讓出遼東的道理。”吳乞買早就跟阿骨打通了信,如何不知道今日阿骨打意欲何為。當下站出來說道:“以臣弟之見,當派遣使臣去往益都。”
這話說的在理,女真現在最有利的態勢就是跟陸齊停戰,這才是讓他們最快恢復元氣的路徑。根本沒想過陸皇帝壓根就沒放女真一條生路的阿骨打等,現在就想著用遼東做籌碼,來換取和平!
“粘沒喝,你怎么看?”
阿骨打開口向其問道。粘沒喝的臉色自然不好看,吳乞買的提議就是半年前的舊事重提,然而那個時候主張堅守錦州,不對陸齊避讓的他,此刻卻已經沒有了舊日時的硬氣。
“諳班勃極烈所言甚是,臣附議。”
粘沒喝臉上火辣辣的,可是錯的的確是他,卻也不得不承認。
阿骨打心中總算泛起一點的喜色。做勉為其難樣兒地點點頭,道:”既然大家無有異議,那就且照諳班勃極烈之言行事吧。”
“就是不知何人愿意前往益都?”
阿骨打威嚴的目光掃過,殿內不少人的腦袋紛紛低到了胸前。這年頭出使中原好像停危險的!他們早前可是拘謹了小旋風的!而耶律馬五投效漢人的時候也拿蒲家奴和高慶裔做了見面禮。雙方之間這是早有后患的。
阿骨打的目光最后還是落在了蒲家奴身上,這事兒…仿佛只有指望他了!至少他經驗豐富不是?蒲家奴也已經感到了阿骨打的目光,心中也有忐忑,可局面卻不容他推脫,一抱拳就說道:“陛下,臣愿意出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