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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送去益都

  “荒夷野人、南蠻無知之徒,愚昧不堪,不達圣人教誨,以至冒犯天威,實乃死罪。”坦麻沙那阿出人意料的竟能說一口不怎么地道的東京官話,還似頗有點文縐縐的味道,這實是出乎方天定等人的意料。此刻他頓首求饒:“望大將軍饒命,小人愿從上國之命,馬首是瞻…”

  此時此刻,坦麻沙那阿卻還不知道方臘軍大舉南下的真實目的是為何呢。只以為是中原皇帝是個貪財的,眼饞麻六甲水道的利益,這番才派來大軍攻打自己。心中覺得自己只要表現順服一些,再把一些利益拱手相讓,那性命和基業且還是保得住的。

  卻不知道方天定與王寅等人對視一眼后都哈哈大笑。“來人,且把他押下去看好。”

  “這三佛齊王若是死了倒好,被活捉實是個麻煩。”鄧元覺說話的時候,成貴低著頭好似辦錯了大事一樣。實乃是這種擒拿一國之主的榮耀對于摩尼教的水軍而言太過顯赫和稀奇了,以至于水軍將士一旦確認這穿的一場華麗,頭上戴著王冠的坦麻沙那阿就是三佛齊的國王的時候,那高昂的喧嘩聲就立刻傳的沸沸揚揚了。

  “以灑家之見,這撮鳥不若就送去益都好了。”

  寶光和尚此話一出立刻贏得一片贊賞聲。這話說的對。坦麻沙那阿放在他們手中總是個禍害,但殺又不好殺,畢竟其軍活捉三佛齊王的消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不知齊軍知道,后續隊伍的天方人、東南海商們也都知道了。

  “那就使人送去益都!”方天定把手一拍。

  然后大軍一分為三,主力絲毫不見停緩的直入穆西河口,溯河而上,一部分留守河口,三佛齊人的營壘正好為他們所用,另一部分則留在戰場上收拾戰利品。

  無論是被俘的三佛齊水兵、貴族和奴隸,還是那一艘艘受到創傷卻還漂浮著的大船,那可都是財富。

  阮小七也沒叫著去追擊。三角帆船的速度并不慢,尤其他們有劃槳。長距離加速是不成的,可短距離里甩開福船,卻不成問題。難道只讓東海號一艘船去追擊么?

  拿下了穆西河并不意味著眨眼就能抵到舊港,其城市距離入海口可足足有百多里遠呢。第二日摩尼教的船隊方才抵達彼處。

  只是,滿懷欣喜的方天定一行在第二次乘船抵到舊港的時候,卻一個個不由得長大了嘴巴。

  他們看到的城市真是鄧元覺口中所述的那座城市么?

  除了臨近碼頭港口的天方人聚集區還能保持著整潔,整個城市都仿佛被大火燒烤過后一樣,城市的中部和東南部至今還濃煙滾滾。哭泣聲連遠在穆西河上的摩尼教水師都聽得到。

  港口外漂浮著十幾首天方三角帆船,看到大批的摩尼教船只抵到,紛紛避讓到了南岸去。

  被他們靠著河流隔絕在港口的近萬三佛齊武士,可以憋著一口氣對而無的天方人堅持不降,但面對著眼下自己無法抵擋的威勢,卻是連抵抗的勇氣都沒,只能乖乖投降。

  不過一個時辰,整座城市已經全然落入了摩尼教的掌控中。

  然后昨日里天方人對于舊港這整座城市的傷害,也被一五一十的匯聚到了方天定手中。

  城東南無數權貴之家被搶掠,王宮也被搶掠了一番,死人遍地,多少女人在這個過程中遭殃那就不需要去提及了,一些好苗子也已經被天方人擄掠了去,后者世界可多的是女奴販賣,況且還有天竺。這些三佛齊的貴人女子,肌膚白皙,相貌天竺化,在天方人眼中可一點也不丑陋。都是上佳的好貨色!

  而更重要的是他們對于佛寺的摧毀,那一個個昔日里受土著們尊敬的高僧,似豬羊一般被屠戮。

  三佛齊最富有的地方不是王宮,而是這些佛寺。很多寺廟供奉的佛像上都粘貼著金箔,鑲嵌著寶石,甚至直接就是一尊金佛。而現在…

  方天定心中忽的閃過無盡的痛。這些財富本該是他們的啊。有了這些錢財打底,他們就可以揮灑著錢財長期雇傭海船,將滯留在粵東地面的摩尼教徒,在最快的速度里接來南洋。

  可現在無數的錢財生著小翅膀飛走了,還是他們主動聯系的天方人,只要這般一想,他心中痛讓整個人就都無法呼吸了。

  這些財富可比之十萬石糧米的價值,高出太多太多了。可‘生意’就是如此,有得有失。摩尼教失去了大筆的錢財,可也能賺取到減少本地土著的仇視。

  “襠!”鄧元覺手中禪杖重重的頓在了地面上,一尺見方的鋪地石磚四分五裂。“阿彌陀佛!”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寶光和尚雖然對三佛齊僧人也有很大的不認同,但這卻不意味著他能看到天方人如此的糟蹋佛門。

  “屠戮僧侶,竊盜佛像,天方番商心中可有半點敬佛禮佛之心。南無摩尼光佛!”

  雖說粗人就不會使壞的?

  鄧元覺這聲佛號宣出來,方天定以下一干摩尼教高層,盡數人人色變。他們這一刻都忘了,摩尼尊者已然是摩尼光佛了。

  王寅陡然打了一激靈,對啊,當即就道:“國師所言甚是。世子當使人即可向天方番商索要佛門等一干器物。”

  甭管那真實目的是甚,至少不叫天方人得太多的好處不是?要知道三佛齊佛門存有原始佛教和婆羅門教的不少影響,敬奉佛前的燈、盤、香爐等物,那許多都是純金的。

  中國統治者歷來都是實用主義者,尤其是李唐之后的王朝,當皇帝的在修仙好佛上吃虧吃大了,都學乖了。你看那趙佶十分癡迷于修仙不是?但可曾見他學漢武帝,耗費巨資去修甚個通天臺、蜚廉館、桂館的?人大藝術家都是把錢花在自己身上。

  方天定看了被摧殘甚重的佛寺,那第一反應不是對佛祖不敬,而是去心疼錢。現在忽的有了一個上好的借口去索要好處,其會有不愿意?“對,對,此乃大不敬也。”

  如果方天定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不是滿滿的喜色,而是一臉憤怒相,這話還會有那么一分的說服力。

  當下就讓寶光和尚帶兵去索要好處,在得知兵亂中有幾家華人遭殃后,更是以此為借口,讓天方人交出兇犯來。

  “那些可惡的什爾克,他們在過河拆橋!”星月寺里,亞蘇丁暴跳如雷。

  蘇萊曼沙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統治者的話能全信嗎?“真是個愚蠢的人。”

  摩尼教只向他們討要佛像佛器,而沒有讓他們把所有的好處都吐出來,這已經很夠意思了。至于那些個遭災的華人,就是蘇萊曼沙都覺得是不聽話的真神教徒干的,畢竟華人富足,昨日里強昏了頭了,順手殺掉也沒什么意外的。故而依照蘇萊曼沙的看法,他們還是乖覺的向摩尼教主動進獻一筆錢財,再扔出去幾個替罪羊賠罪,算是把前事徹底了結了好。

  亞蘇丁睜大眼睛似乎都不認識了眼前的蘇萊曼沙,臉上明白的寫著四個字:你傻了嗎?

  把佛像佛器還回去,就已經在割他們的肉了。扔去幾個替罪羊是小事,橫豎摩尼教沒有‘追根究底’。但還要主動去進獻去一筆財富,瘋了是吧?

  這人還有幾分理智,強壓下怒火沒有去質疑。天方長老的地位是很崇高的。可是財富面前,他也不比金銀高貴。亞蘇丁把眼睛一閉,心中已作出決定。——他,是不會送去一分錢的!

  蘇萊曼沙并不以為意。他的身份是很崇高,卻也不能主宰一切。要知道在真實利益面前,在涉及到人的根本利益的時候,便是哈里發也會變得無足輕重。

  阿拔斯王朝這幾百年的起起伏伏,已經無比真實的證明了這一點。

  亞蘇丁不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那他就要為自己今日的決定去承擔以后的后果。又與他有甚大干系?

  寶光和尚光明正大的帶兵圍住了天方商賈聚集區,這舉動本就叫三佛齊土著好感大升,當他帶著索要回來的一尊尊佛像還有大批的佛器,擺在明面上炫耀給所有人見到時,如此作為自然就更贏得了三佛齊土著們的尊敬。更不要說外來的摩尼教軍,他們雖然是入侵者,但他們卻是第一個對于受災受難的三佛齊土著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把受災的三佛齊土著門接到一座座寺廟中安頓,這些人很可能將是摩尼光佛在三佛齊的第一批信徒,也就是第一批被國人征服的野人,畢竟是有感情基礎不是?

  就是港口上的三佛齊“武士”們,也被他們一一區分開來。一般的小兵在沒收武器后就都通通放回家去,只有那些貴族才回被‘另眼相待’。

  這些人和他們的家眷的相見后,就都被集中安置了起來。

  他們是三佛齊王的統治根基,沒有了這些人,就好比中國的皇帝沒了官員和士紳一樣。

  三佛齊的王室之人倒是沒有遭受傷害,天方人不是沒腦子的蠢貨,縱然三佛齊王室中有著不少一等的好貨色,他們也絲毫無犯。

  后者的身份太敏感了。他們若是動了三佛齊王室,保不準連摩尼教都會對他們另眼相看。因為今后的摩尼教一伙就會取三佛齊高層權貴而代之。

  如果從歷史層面上看,這是一次很有趣的變動。已經被天竺破產戶的血統給改造的三佛齊統治階級,從本質上講就與三佛齊土著有著一定的區別。而摩尼教的入侵,那觸動利益更大的就是三佛齊的統治階層而非是人口更多的底層土著…

  這只是一次上層建筑的替換和變更。就像是一座高塔最頂層的塔尖給替換了,其他的一切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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