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海上,就在陸皇帝翻云覆雨正濃的時候,一支規模不俗的船隊已經向著辰州奔去。那里就是后世的蓋縣。距離耀州營口市,也是近在咫尺。
天亮后,船隊緩緩駛近了辰州。很快,岸上的人就發現了他們。
船隊的目標是一座臨海的小鎮,因為這里有一個不大的小號碼頭。雖然它不大,但再小的碼頭也是碼頭不是?
李俊站在船上用千里鏡望去,岸上的那些蠢貨似乎很過了一陣才意識到這支船隊來的古怪。當最近的幾艘五百料小船已經距離碼頭挺近了,估計連船上打的旗幟都能被岸上的人看清楚時候,他才看到兩艘不起眼的小漁船方瘋了一樣向碼頭劃去。同時,那碼頭上的人也亂成一團。幾個人發瘋一樣向著鎮子跑去,另外一些人則提著長矛弓箭走上了碼頭邊窺視著海上。
“真是笨蛋!”李俊放下了千里鏡,覺得自己無法理解。那么大的一支船隊,這些女人蠻子治下的人是覺得是自己人么?
而乘船在最前的翻江蜃童猛,這個時候也在指著岸上大笑。他看到了什么?那個鎮子里竟然涌出了一二百個青壯,在幾個騎著馬的披甲人帶領下,一個個拖槍拽棒,奔到碼頭邊,他們的腦子沒有坑吧。
童猛很清楚的記得自己的任務,那就是搶掠,如海盜一樣制造混亂和恐懼。
眼前的小鎮就有著他們所需要的一切,新鮮的蔬菜和肉食,糧食和牲畜。以及足夠多的人。
眼前的小碼頭也只有五百料的這種在李俊眼中的小船,方能撘靠的上去。
第一批百十多人上岸后,他們立刻在碼頭上圍成了一個弧形防御圈,外有盾牌遮擋,內用步弓斜指著外面,狠狠盯著遠處那些蠢蠢欲動的金人。
這些人并非是女真人,而更多是渤海人和遼東漢兒。其中又以渤海人為主。但他們現在都是金人。
而要知道,渤海人在女真金國的民族關系中享有很特殊的政治社會地位,可以說他們就是滿清時期的蒙古人,地位僅次于女真。這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渤海與女真族源相同,據說他們也是靺鞨的后裔,渤海源于粟末靺鞨,女真出自黑水靺鞨。
阿骨打因為女真自身丁壯稀少,故而對兩族間的這種同源關系非常看重,視為懷柔渤海人的一個天然機緣。他自起兵之初就宣稱“女直、渤海本同一家”,以此號召渤海人加入女真的反遼同盟。
而渤海國即是契丹所滅,契丹自然不用渤海,渤海故此深恨契丹,女真兵興,渤海人紛紛投效,充作大軍先降,所以女真多用渤海為要職。
在女真人徹底拿下遼東之后,選遼東大族女子有姿德者赴上京,與女真皇室聯姻的主要是遼陽高氏、李氏、張氏三支渤海右姓。
從正史中看,渤海人與女真宗室累世通婚,以致在金朝的九位皇帝中有三位都是由渤海人所生。
但在女真建國之初,因為其宗室內人才輩出,武功極盛,故而,渤海人尚未能夠進入女真統治集團的上層,如依附于粘沒喝的高慶裔,這已經是政治地位相當高的渤海人的代表了。卻也只是在粘沒喝軍中作通事,后來從完顏希尹出使益都,再從完顏蒲家奴入榆關說服耶律馬五,名義上是副使,實則全然沒甚話語權。
不然,當初完顏希尹自益都返回女真時,就不會把高慶裔留在益都,用以收集情報了。
如今還沒且是看到實實在在利益的渤海人,自然在女真與漢人當中更傾向于前者。但這卻也無法叫他們為女真人去舍身忘死。
眼前這浮海而來的船隊顯然較他們強大太多了。且船隊打出的‘齊’字旗號,更叫他們明白對方是何須神圣。
岸上的那些人只是遠遠看著,他們并沒有足夠的勇氣沖上前來進行戰斗,錯不是對女真人的恐懼在約束著他們,這些人保不準已經逃了。
而隊伍前后的幾個披甲人也不敢擅自進攻,他們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力量對比海上的船隊言,是多么的不堪一擊。海面停泊著的船隊給他們帶來了強烈壓迫感,使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而隨著登岸的士兵越來越多,這些渤海人、遼東漢兒就更不敢有些動作了。他們頂多有刀弓和一干長矛,連最基本的防護都很少看到。如何能與披著棉甲,手中刀盾弓弩齊全的齊軍打拼?從場面上看,他們不主動進攻是正確的。
但他們還是不敢逃跑。
于是很自然而然地,當一個營的先頭部隊全部上岸并且向著對面包裹去的時候。這些渤海人、遼東漢兒依舊一動不動。他們既不逃跑,也不進攻,就那么傻乎乎地看著齊軍行動,似乎是在等候著“被俘”。
乏善可陳的“戰斗”很快就結束了。擋在前方的約兩百多渤海人、遼東漢兒大部束手就擒,少部分則掉頭就跑,就像那幾個在最后時刻打馬逃去的披甲人一般。整個戰斗進行得異常輕松,都沒有流血。
但這卻意味著一個信號的發出。齊軍水師對遼海地區的擾襲,開始了!
辰州并不是一個多么重要的城市,在遼陽的一干女真權貴眼中,辰州只是遼陽周遭的諸多衛星城市之一。他們是還不知道‘衛星城市’的意義,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如此看到辰州。
橫豎它的重要性是遠不如已經被陸皇帝命名為金州的遼東“蘇州”的。但即便如此,一座城市猛地失陷,也給遼海周邊城市,乃至是給遼陽府的震動都是極大地。
可以說,當這些地方聽到齊軍拖拽著大炮轟開了辰州城門,而后殺敗城中的數百兵馬,隨后將整個辰州所有的女真勢力一掃而光后,內心是懼怕著的。
齊軍水師能打破辰州,自然也能打破其他地方。甚至都可以徑直擾襲錦州和遼陽的外圍城鎮。而這些漢人的水師又是漂浮在大海上,他們只在半島最南端的“蘇州”立足。可派出的船隊卻游蕩于遼海各處,攪得整個海岸線都不得安寧。
辰州被破,很快耀州被劫掠,接著寧州、復州,還有遼東半島東側的鎮海、穆州、保州,全都告急。
而遼東半島上的兵馬,面對各地的報急,根本無力防守。總的來說,在李俊率領水師打破辰州之后,短短數日的功夫,整個遼東的局勢都為之一變。
一個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大批的金軍從遼陽向著遼河入海口地區奔入。于此同時,在錦西走廊的女真兵馬也開始了進一步的內縮。
女真人兵力不足,阿骨打的頹勢瞬間就顯露了出來。
要應證一方勢力的實力,那是再沒有給它一場戰爭更便易的法子了。
而叫陸皇帝更直接的對李俊水師的戰果有一個詳盡的了解的是,數日后被李俊派海船送回登州的俘虜和駿馬。那些糧食和豬牛羊等牲畜都已經被留在了旅順和金州,還有戰爭中被俘獲的渤海人和遼東漢兒,運回登州的駿馬也不過是幾百匹,女真戰俘也不到兩千,內中還有不少婦孺。
但是,當女真人的婦孺都被俘獲的時候,他們還真的能好么?
陸皇帝看了一眼旁邊的答里孛,“愛妃,可要努力啊!”沒有兒子,日后陸皇帝分家產的時候,任憑她眼饞的羨慕死,也撈不到半點好處。
陸皇帝這不是重男輕女,而是時代背景決定了這一切。所以,對這個時代的女人而言,尤其是對這個時代的后妃而言,兒子是很重要的。
女真人的崛起之路被打斷,沒有了新鮮的血肉滋補,自身又受創甚深,陸謙真的已經不將他們放在眼中了。別看阿骨打還仍舊活著,但這又能如何?
女真人一路走來,只是撿了契丹人二百年積累留下的大半家當,他們自身的造血能力對比起契丹人言都是一個渣,何況陸皇帝根本就沒給他們喘氣的時間。
之后的女真只會越打越弱。等遼東給丟了后,縮回老巢的女真人,怕是連大規模鍛造戰甲刀兵的能力都會丟掉。
與背靠著中原的齊軍廝殺,阿骨打就好似抗戰剛開始時的常凱申。手頭的精銳越打越少,軍火重武器缺失嚴重,但偏偏國庫沒錢。
故而,陸皇帝是不把女真當真正的對手來看待的。因為阿骨打沒有常大帥的好運氣,這個時間段里,沒有個財大氣粗的山姆大叔來支持他。燕京一戰他們輸的太慘,老本都要丟光了,還怎么來翻身?
也就是陸皇帝國內還沒徹底擺平,天祚帝也沒打趴下,主力大軍去歲征戰,現如今還在修養當中,那是騰不出來收拾他們。不然,楊志、宋江兩部全力攻殺去,打不到黃龍府,遼陽且還是能拿的下的。
登州的地方官報高興了。
早前他們有幸與《新聞報》同一天刊登高麗王獻表內附的消息,現在水師征討遼東報捷,《新聞報》這樣的巨頭是不把這點小事兒看在眼里,登州官報卻樂得大加宣揚。
一時間引得登州城內一報難求,叫后者的發行量直上了兩個臺階。說一個臺階都嫌少。
原因何在?
那李俊手下軍兵,不少人可就是登萊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