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此時此刻,沒人會再把眼睛看向嶺南,幽燕才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梁山軍大股北上,便是蜂擁而至于河間的北地健兒,也被宋江編組新軍,兵額竟不下五萬人,被陸皇帝賜名為忠勇,并從內里擇選健勇銳士五百人拔入御前司。
這甭管忠勇軍能不能起到真正的作用,橫豎是被編入軍列了。日后也可作為軍力補充!
這大軍向北,若是一舉收復燕云,那偌大的一片土地,兀不知要放多少人鎮壓。
是以,陸皇帝是半點也不嫌棄他們是烏合之眾的。
一時間,河北軍民皆歡呼叫囂,北伐之音不絕于耳。各邊州子民,踴躍報效,非但忠勇軍數量很快越過了五萬數字,就是那十萬隨軍民壯眨眼便也已齊整了。
都不需要陸皇帝開口,這“北巡”已經被朝野上下自發的變成“北伐”了。
冀北與河東的浩大聲勢,那析津府與大同府又如何會不知?南京道的反應且不提,天祚帝先慌里慌張的調遣西京道兵馬南下守御齊軍,卻也不想想自家手中還剩有多少點人。那點兵向南守御河朔一線,北方卻已經薄弱,在不自覺中露出了“破綻”。
那耶律余睹向阿骨打請命,愿引兵殺入西京。阿骨打久戰檀州不能得手,此刻分兵去打西京道也不失為一妥善之策。當下以完顏斜也為都元帥,耶律余睹和更早時候來降的九百奚部蕭寶、乙辛為正副先鋒,引兵兩萬破儒州而西向。
完顏斜也漢名完顏杲,是阿骨打和吳乞買的五弟,也是早早就被認定的吳乞買繼承者,是正史上女真的“衍慶宮二十一功臣”之首。那西漢有麒麟閣十一功臣,東漢有云臺二十八將,李唐有凌煙閣二十四功臣,趙宋也有昭勛閣二十四功臣,女真人不甘落后,搞了個衍慶宮功臣。
完顏斜也被定為諸功臣之首,自然是有他宗室出身的加分,可實際功勛上也不遑粘沒喝多讓。是金軍中一名出色的統帥。
儒州守將是遼軍統軍耶律奴哥,這人與阿骨打等且還是老相識。當初遼金互遣派使臣,女真的是完顏蒲家奴,契丹的就是耶律奴哥。
此人自持儒州地勢險要,城池堅固,城內且糧草充足,屯積豐厚,企圖據城固守。完顏斜也親臨城下督戰,猛將王伯龍率軍首先登城。這人是金軍中的老人了,沈州雙城(今黑龍江雙城)人。早年為群盜,后降金國,率二萬人眾及其輜重來降,授世襲猛安,知銀州,兼知雙州。從軍攻遼,屢做先鋒。別看這人在后世沒多大的名頭,此時此刻卻遠比韓慶和韓常父子更為出名,為金軍中遼東漢兒的一面旗幟。如是只不到半天功夫,外城即被金軍攻破,耶律奴哥知城池難保,遂率手下數百騎兵西逃,城內文官出降。
所謂儒州,便是后世的延慶。是大同盆地東向的大門,這里一破,大同盆地至此休矣。
可汗州、奉圣州、歸化州等地相繼而破,大同府內的天祚帝聽聞了消息,慌忙率親軍五千逃亡云內夾山。也就是后世內蒙的土默特左旗一帶。這兒是遼西南路招討使司處。
只是天祚帝這么一逃,不止西京道亂了,南京道也是亂了。后者是不知道其是死是活,只知道耶律余睹為報仇雪恨,直引著兵馬向著天祚帝緊追不舍,許已經遇難了也說不準。橫豎是與之失去了聯系。
而更慘的是西京道兵馬,前門狼為驅走,后門又見猛虎進入。
統籌河東兵馬的青面獸聽聞消息,半點也不遲疑,立刻下令欒廷玉出雁門,武松出繁峙。
河朔一線諸州紛紛開城而降。大同府中留守宰相張琳也落荒來投,卻是就在楊志進軍河朔諸州時候,金軍已經奪取了云中大同府。
武二郎連同唐斌與折可求、折彥質等自應州奔向懷仁,與大同的金兵對峙。兩邊都未輕易開啟戰端,卻是因為這雙邊紛紛進擊遼軍是一碼事,二者正式開打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般局勢,對于析津府里的耶律淳而言,有是多么的尷尬,就可想而知了。可憐他剛剛派出心腹臣子前來求見陸皇帝道:“女真之叛本朝,亦南朝之所惡黨項也。今射一時之利,棄百年之好,結豺狼之鄰,基他日之禍,謂為得計可乎?救災恤鄰,古今通義,惟大國圖之。”
這朗朗話音且還未落下呢,天祚帝就已經不知所蹤了。
“大王就該稱病。”析津府內,蕭普賢女如此道。她真的生錯了時代,也生錯了地方。就如今這個奄奄一息的契丹,端的無有她施展本領的余地。這人縱然是一女子,腦子卻非一般的好使。
“休管那兀顏光與耶律大石做何盤算,大王只管稱病。只需要常哥握著兵權,甚個腌臜勾當也沾不到大王身上。”他們夫妻現在是穩坐釣魚臺,那不管是打還是降,不管是降南還是降北,于他們夫妻都無危害。
耶律常哥是他們的外甥,在耶律淳之子耶律得重和他的四個兒子被耶律彥光始終留在軍中的情況下已經折損一半,耶律留哥就是他最能信得過的人了,手中握著耶律淳的宿衛軍。其人數雖不多,戰力卻不能小覷。那都是他們夫妻恩養了多年的梯己軍士,軍械也自精良,是夫妻二人賴之保命的底牌。
必要時候也能沖出一條血路,保的他們向南投奔中原去。
“我大遼與女真有血海深仇,投北焉能有安保?大王若真要北投,就且先殺了妾身,免得北去受辱受氣。”
這是很早時候二人談論到退路時候,蕭普賢女說過的一句話。耶律淳深以為然。
女真人即便是能留下幾個契丹貴胄做幌子,也定是那種無德無才,亦無影響力的人。最好的結果就是契丹貴女,長大了給甚個權貴塞進后院去便好。而成年男丁,且還是死了為上。
是以,現下南北一雙雙眼睛就都被盯向了耶律彥光與回離保處。
誰都知道他就是當年的兀顏光,所謂之兀顏,放在女真人這兒,可就是烏延,甚至是完顏了。
曾弄被阿骨打派來親自勸降耶律彥光。“元帥乃女真之人也,便是換了姓氏,兀自換不得骨肉血脈。小人曾多聞兀顏元帥舊日里在契丹朝堂上屢屢受人詆毀,非真是做錯了事,或本事不如人,而只是因為血脈受限而盡被人鄙薄。大好男兒被一群腌臜撮鳥置氣,孰是可恨!”
“我女真大好男兒豈能這般窩窩囊囊,子子孫孫亦盡受得這等的腌臜氣?”
“元帥若是南投,可不就是要重蹈契丹之覆轍?”且人天祚帝對兀顏光是真真有恩德,那陸皇帝呢?卻又有一根鳥毛的好么。
要說曾弄這心里也是沒譜。兀顏光與金軍多番交戰,可以說是女真起兵以來所遇到的最硬的一硬骨頭。彼此間的同族之情誼,早就因為連年的廝殺而不剩下半點了。
現在再來描補,太晚了。故而還要與他說道說道那子孫后代。
“元帥聽稟,那天祚皇帝倉惶逃入夾山,與南西兩京消息斷絕,隨行五千親軍沿途路上逃散大半也,彼輩就如那釜底游魚,已然盡在大金皇帝的指掌之中。”誰叫有個叫耶律余睹的死綴著天祚帝不放呢。曾弄開口說著。
兀顏光心臟如擂鼓樣跳動,多少天了,這還是他聽到的最確切的消息。臉上則依然半分表情都沒有,面沉如水。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天祚帝的消息。這曾弄是阿骨打身邊的親隨,消息最是貼切。
“這大遼連皇帝都且要沒了,大金已然是這北地之主。元帥何不順天應命,早早歸降,不為自己謀,亦要為子孫后人謀也。”
“我大金皇帝歷來視元帥為神人…”總之就是一大堆對兀顏光父子的許諾。比如世襲的猛安啊之類的,封官封爵,還允許他不與遼國殘存勢力交鋒。
不得不說,阿骨打是下了大本錢的。可惜他料錯了兀顏光的忠誠。
叫兒子延壽安頓下了曾弄,耶律彥光就將手下的幾個重要角色悉數叫喊來。比如那耶律得重!
后者非但是耶律淳之子,更是他軍中的副帥。四個兒子縱然已戰死了一半,可只要他還活著,與他老爹耶律淳在政治上的影響力相互應和,那威力就不止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遠遠大于二。
一些事兒,耶律彥光不想瞞著也瞞不住耶律得重。
他想要‘心想事成’,那就必須與之開誠布公的談上一談。
“夾山?”聽了耶律彥光話語后,耶律得重驚呼道。天祚帝還活著,而且安然逃入了西南路招討司轄下…
這消息,他需要迅速報給他老爹知曉。
因為析津府里最近掀起了一股風浪,蓋不過是天祚帝危險了,不知道生死,也聯系不上,故而當另立皇帝。而后新皇就好好去求求中原的陸皇帝吧,哪怕是稱孫子稱臣呢,只要還給他們一條活路就好。這南京道之地是不大,但契丹在中京、上京兀自有著根基和影響力,女真人的根基仍舊還很不牢靠,這只要能活著就是希望啊。
嚇的他爹直接稱病閉門謝客了。這現在終于有了天祚帝的消息,定是要趕緊給自家老爹送回!
“南京道兩面受敵,陛下又遠在夾山,大遼江山危如累卵。元帥有何決意,得重洗耳恭聽。”
耶律彥光透知了這樣的消息于他,耶律得重自是要償還的。
“此事簡單。彥光心中所想,只有扶保陛下。”天祚帝對他的恩德,那是一輩子也都無法忘記的。別的不說,就看他名字,——耶律彥光,卻不是憑白起的。若不是當初反對聲音太大,他喪師辱國的罪名也著實太重,他的名字就該被叫做耶律延光了。因為天祚帝的名字就叫耶律延禧。
“甚,甚個意思?”耶律得重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人。“這檀州與云內相隔千里,路途中關卡重重,元帥又要帶兵前去救駕,這個如何能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