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六百六十六章 良紳善士,棄暗投明

  陸皇帝的大軍尚且沒正式向廣南西路進發。可他發出的檄文卻早就傳遍了各州縣。

  號召各地良紳善士,順天應命,對偽宋群起而擊之。而那后者地方上也未嘗沒有想借機而起,希望能趁著南宋最后的余暉撈一把好處者。

  故而整個廣南西路的局面,實非一派風平浪靜。那徐徽言盤踞象州、柳州的借口,便是鎮平地方叛逆。苗傅在向北進發,抵到桂州后的首要事宜,也是如此。只有劉正彥省了心了,邕州面臨著南越軍的威脅,當地的青壯早被知州上官衡動員起。在外敵面前,其內部倒是平和了。

  只是后兩者雖都做到了安定地方,手段卻遠不如徐徽言之凌厲,那是叫誰人看了也都要稱贊他一聲好赤膽忠心。

  到底南宋已經到了奄奄一息之境,很多人都要為自己留一條后路。像當年那善耆和載灃都要對汪某人和黃復生“格外開恩”,以免遭到革命者更大的報復,為自己日后留一條退路。可人徐徽言卻狠得下心,下的去手。這要不是對趙宋忠心耿耿,何以至此?

  是以,貴州城很快就有了回應。先是摘掉了徐徽言頭頂上逆臣的帽子,把責任推給已死的陳過庭等身上,而后就是加官進爵,直提到了節度使之位,封定陽候。雖說趙宋的爵位不值錢,這卻也是盛寵了。

  那齊軍一路上勢如破竹,追在徐徽言與種師道的屁股后頭,打到了梧州。彼時貴州城內是一片惶恐不安的,深怕齊軍能一路殺到貴州。趙桓都已生出了就此作罷,上表投降的念頭。卻不料他們打到梧州就停了下,而稍后歇了口氣的徐徽言亦很是爭氣,接連挫敗了齊軍后續的進攻。叫貴州小朝廷立時轉危為安。

  現下的徐徽言已經是靜海軍節度使了。年不及三旬的他,已然建節,對于趙宋武臣而言,可是一大殊榮。

  要知道,現下的南宋小朝廷里,徐徽言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第三人了。僅次于種師道與劉延慶。

  而他所得的封號也很有趣。靜海軍節度使,或者更該說是靜海節度使。后者是唐時所置,管理交州等十二州。也即是說,靜海軍治下就是現在的南越國了。

  只能說趙桓、耿南仲還有點傲骨,對于南越國的趁火打劫,態度始終堅定如一。

  現在南越國兵將已經殺入邕州,二者間可謂是撕破了臉皮,一些潛規則就也無須顧及了。

  那南越獨立后,靜海軍節度使之號已經很長時間不見聽聞,就如歸義軍節度使與定難軍節度使一般。然而現在這封號重出江湖,也沒甚忌諱的,橫豎兩邊已經起了廝殺。

  就在陸謙定下大計,叫人傳令王慶、鐘相與方臘軍相繼南下時候,種師道已經拖著殘軀,帶著一支部隊趕去邕州了。

  邕州作為當年那場戰爭的傷心地,至今傷疤尤未愈合。上十萬人被屠戮,愈十萬人被南越軍擄至南越,歷時兩年有余,那日子之難過,怕是人人都刻骨銘心。

  故而,此番南越軍再來侵入,邕州境內就有大批青壯踴躍參軍。沒有人在當了一次任人宰殺的豬羊之后,還去想著做第二次。

  也是如此,現下的邕州是烽火遍地。

  作為與南越接壤之地,邕州的轄境且是很大的,地方少民自然不少,當年的儂智高便是依靠這兒的少民,一舉席卷廣西南路,順著西江東下,一路直奔廣州的。

  現在南越國再來侵入,損失的又豈止是當地漢民的利益,那受苦受難更多的還是他們少民。

  誰叫這邕州地界,一直就是漢民少,少民多呢?更別說當初的廝殺后,邕州漢民數量至今沒有恢復。

  彼處知州復命上官,單名一個衡字。性情寬厚,虛己以聽,故邕州系民心所向。

  那北地起了變革,天下大亂,東京城那里還顧及得到邕州這等偏遠之地。那上官衡在此地任職已經六年有余。

  錯不是劉正彥忽的領兵前來,上官家在邕州這地界上,那便是如土皇帝一般。

  只是上官衡這土皇帝做的心氣不順,南越國在邊界集結兵馬,其欲所圖,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偏偏文官出身的他對于武事是一竅不通。

  如是,劉正彥來的正是時候。叫上官衡連暗中勾搭陸齊的心思都且放了下來——本來邕州就是暗流涌動,趙宋連連敗陣,丟城失地,民心早已渙散,當地漢族、少民各大家族,都在急于求得一穩妥退路。但現在,南越軍的趁火打劫,卻叫后者不得不凝成了一股繩。

  一切的一切以當務之急為重。

  但即便如此,在南越軍優勢兵力進攻下,邕州邊境州縣,門戶之地也紛紛陷落,現下南越軍都已經拿下了太平寨。此處名義是是軍寨,實則已是一縣城也。

  同樣隸屬于廣南西路的瓊州,李家。

  大宅內,明亮的紅燈籠高高掛起,長長走廊上,連成一線。徐徐夜風吹來,星火晃動,樹木枝葉沙沙作響。

  一座三層高的樓閣上,半夜時候燈火明亮,此時李家家主李明孝,正與幾位兄弟對坐說話。

  李明孝今年六十上下的年紀,但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五十出頭,須發泰半尚黑,面容紅潤,一副儒雅和善的模樣。

  和他圍坐一桌,是兩位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其中,老三是比李明孝僅小一歲的李明忠,另外一個是李家老一輩的七名兄弟里排最幺的李明廉。現今不過四十出頭。

  李明孝與李明忠看他如看自己兒子一般。

  而孝悌忠信禮義,這就是李家七兄弟取名的由來。

  因著是嫡親的兄弟,又自小親近,長大后,雖然也是分家,可三人抱團的緊,從未起甚紛爭,縱然小輩們私下里有一些小摩擦有,可對外之事上卻是同仇敵愾。故而,瓊州李氏的大權也牢牢握在這三房手中。

  今日李明孝將二人召到自己這里,自是有著極重要的事情,要與他們商量。

  此刻,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明孝的雙眼更是明亮了。

  年紀小的李明廉先將杯盞先放下,開口問道:“大哥,今日你找我與三哥過來,是為何事?”

  李明忠眼睛也尖銳起來,“大哥,有甚個事,說出來吧,我們兄弟二人,齊心合力,那便沒有邁不過去的溝坎。”

  “是不是族里又生了甚歹事?”

  李明忠和李明廉看著兄長,只等著他回答。他們三房現今可是同氣連枝,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李明孝的目光,從兩位兄弟面上掃過,點頭應道:“為兄今日將你們都召過來,那實是有件大事要與你二人商量。”

  見他表情凝重,李明忠與李明廉也表情一凜,坐的越發直了。

  李明忠試探的問著:“聽大哥的意思,似乎此事怕不是家族內事了?”就其他幾房的人,可不能叫他大哥臉色如此肅重。

  “大哥,你直說吧!”李明廉眉宇里莫過一股殺氣。

  他李家可不是純良的。早前是歸化的熟番,因為黎字在瓊州太是顯眼,故而改為了李姓,在瓊州也傳承了五六代人。不止洗白了身價,進入了漢人士紳的圈子,更是與黎峒藕斷絲連,暗中保持著密切的聯系,故而李家在瓊州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李明孝嘆的說著:“這事,與當今大局有關。我李家雖基業在瓊州,與那廣南局勢離得尚遠,但不曾想到,那齊軍偏偏放著貴州不大,先將矛頭指向了瓊州。那一旦起了兵戈,可就是一場浩劫啊。我李家與瓊州官府糾葛不淺,一著不慎,就是死無葬身之地。故而,為兄要提早想一下,如何留得一條退路…”

  “大哥,現廣南局勢已經明朗。我李家要保全自身,定是要投效大齊的啊。”李明忠疑惑的問著。這事兒不是早就有說定的么。等到齊軍來到,他們就率先歸附。橫豎他李家名聲不差,依照新朝之律,頂多罰沒些錢財。

  “三弟啊。這事我等是早有定義,可現在卻已另生波折也。”李明孝也想不明白,這新朝水師赫然要直撲南越,那是怎樣的一手筆。但是這送上門來的功勞,他李家若白白放過,李明孝這當頭羊就做的太不合格了。

  “大哥是說?”聽聞了李明孝一番說話,李明廉興奮的挑起。

  “南越乃中原之故土也。早前只是那趙氏怯懦,這才放任李氏專國。如今新朝洪武皇帝又是何等的剛烈?黨項、契丹且不放在眼中,小小的南越,不束以待斃,尤要來趁火打劫,侵入我疆土,豈不是自尋死路?”

  “現下新朝水軍要直撲升龍,一舉覆滅逆李。瓊州之重要便無需言表。王主事特意傳來吩咐,叫我等串聯一二良紳善士,棄暗投明,變偽為真,安定瓊州,好為征討大軍穩定后路。”

  大戰一起,瓊州就是海路運轉的中轉地。

  非只如此,王定六還傳來消息,言欲從黎峒招募尖銳丁勇,編入軍中效力,日后自有厚報。

  卻是因為擔憂南下的各路大軍,一時半會兒的適應不了亞熱帶的雨林氣候。故而招募瓊州島上的黎民,以為前驅。

  李明忠與李明廉聽到此,那是無不大為興奮。他老李家在黎峒有老深老深的關系了。

  李明孝目光看向了老七李明廉,“七弟,這是一千載不遇的良機。我與你三哥都已經老了,你卻要抓緊機會。”李明孝自有兒子,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兒子的成色,不能說是廢物,卻都比不上老七。這點上李明忠也是如此。

  “你好就是我李家的好。莫非你發達了,還能一腳把你大哥你三哥踢出去不曾?”

大熊貓文學    長風萬里盡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