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落井下石,南越就是如此。
陸謙看到嶺南傳回的消息,怒氣勃發。這南越國,當初熙寧戰爭的血仇且還沒算干凈,今日又來撩撥,真是不知死活。
“只需哥哥一聲令下,俺鐵牛這就帶兵砍了那南越國王的頭來!”李逵起身叫道。
只因為陸謙向他灌輸的一個理念——中國雖大,卻無一尺一寸多余之土。現在,南越國這是要趁機奪中國的土地啊。豈能饒了他們?
黑旋風這兩年也有長進了,雖還在故作糊涂的把陸謙喊著哥哥長哥哥短,卻知道南越是國王,而不是甚個皇帝。這一點且還是重要的。
林沖、盧俊義等彼此對視了一眼,紛紛起身請命。
他們是知曉陸謙的暴脾氣的,更知道那南越國本就是被陸皇帝定下了神州之沃土。
“昔日熙寧之戰,李朝兵馬血洗邕州,以至于數萬百姓遇難,兼之被其所殺的欽、廉二州人,南越兵殺獲不下十萬眾。可恨趙宋怯懦,竟與南越議和。”陸謙在前世就知道那場戰爭。戰爭之起因且不去提,只說戰爭之結果,就叫他甚是不滿。
如今時候,他崛起齊魯,能夠被招呼到的就也是東海二國,及遼金夏而已。對于南越國,且還鞭長莫及。本是準備把廣南兩路給蕩平了,局勢安定了,再出兵攻打南越。
他也查過當年一戰的經歷,趙宋集結的盡是江南各路的兵馬,甚至都有不少鄉兵、土兵,戰力著實不強。可即便如此,正面廝殺也打的南越國節節敗退,可見其兵馬戰力之弱。
宋軍未能一舉殺奔升龍(河內),原因只在于中越之間的復雜地形地勢。
如是,陸謙就想著走海路。陸海齊發,那升龍離海不遠,又有大江相聯,三阮舟師可直入升龍城。如此,破南越易如反掌。
實不曾想,他都還沒調兵遣將,南越國先就來撩撥中國,真是不知死活。
“越賊實自尋死路。”陸謙眼睛里泛著寒光。所謂的南越國,也只是借著五代十國之亂方才所以起的,朱明時期中原兀自不忘收復,他陸皇帝起兵南征,收復中原失土,這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之事也。
更不要說他從心底里對于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來,都是反感之極,此番趁定兩廣之際,發兵南越,已是定局。“朕欲借滅南宋之際,亦滅南越,諸卿以為如何?”
益都城內,因為廣南的一封急報,猛地叫原定的戰略目標,發生了巨大轉變。這種忽然間的變化,于陸皇帝言是只動一動嘴,但在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甚至是轉運司來說,可就是絕大的麻煩。
那各地的兵力駐扎,以及清剿殘兵游勇事宜,軍需糧草的調運等等,都需要重新核算和計劃。
陸皇帝到現在為止也沒正式設立參謀部,因為他覺得這個時代不需要成立一個事事俱全,萬事盡在掌握的總參謀部。那通訊聯系上的困難就使得這一制度沒有了根本。而沒有了獨攬一切的大權,所謂的總參謀部制度,跟中國傳統意義上的‘軍師’也就沒甚兩樣。
前者的意義在于——凡有關戰時軍隊部署的一切事項以及大部隊的統率,均在其職責范圍之內,同時,他要與其他各部門配合,處理所有涉及部隊作戰條件和國家防務的問題。
就好比趙老二時候的樞密院。在大后方拿著陣圖指揮前方軍隊作戰的趙老二,也是很人才了。
而后者的作用就好比明清時期的師爺,出出主意,真正拍板做決定的還在于軍事主官。
所以,這‘參謀部’的名頭就沒必要出現了,參畫司就足夠了。有參軍、參贊、參謀,如此就已經足夠。
如今齊軍的‘參謀部’叫參畫司,沒有獨立指揮部隊的權利,他們的任務就是應對軍事主官的咨詢。主官為軍師!
以五軍都督府為例,每一部本事設有左右參軍,左右參贊,下方各有參謀數人到十數人不等。
每省守備軍處亦是如此。
然那許貫忠早前是御史臺的老大,后給調入武職,在親軍御前司,任馬步軍都虞候。可旋即陸謙就嫌棄這名字太不倫不類,索性改為了軍師。五軍都督府日后也會相繼設立軍師一職,只要找到那合適的人選。
軍師就是總領左右參軍,左右參贊,以及無數參謀。所屬參畫司,地位僅次五軍都督。
但是與傳統意義上的軍師又有不同,齊軍‘軍師’對于軍事主官的咨詢與答復,通常是一批或多或少的人的共同思考的結果,他們大多數是有一定知識與戰陣經驗的中低層武官。他們的學識和經驗使他們能針對軍事主官的詢問做出一個相對正確的判斷,或者是羅列無數選擇,而后交由軍事主官去判斷。
從某種意義上說,齊軍的‘軍師’體量變大了 。從單一的諸葛亮,變成了無數個臭皮匠。
廣州城東,校場之上,佝僂著腰背的種師道,站在了將臺之上,刻滿深溝的枯瘦臉皮上布滿了擔憂。
之前北上,廣州府在冊的團練鄉兵足足有萬人之多。合同周遭數州,那是號稱團練十萬眾的。就是分出一半北上,留下的兀自有‘五萬大軍’。實則是能有一兩萬人。
可現在再來統計,到場的人數且不過五六千。合著從南雄退下的團練,總人數也只才萬人。
后者在南安軍被周斌打的大敗,但因為是黑夜里,實則殺傷俘獲卻不是甚多。更多是黑夜中自我踐踏,以及逃散去的。更有一些歷經了慘事,就再也有不愿摻和兵事的人。
以至于被封做了廣南團練大使的種師道,能夠領導的就只有眼前的這些。可即便是如此,也盡是些不堪用的,看得種師道連連搖頭。
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這練兵之事,關系南宋小朝廷“江山社稷”的安危,如何不大事?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種師道看著眼前的萬把人,自覺的渾身上下都沒力氣了。
這些人盡是土地里刨食的農民,放到過去,著實是上好的兵源。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那就能練出一支能戰敢戰的隊伍來。可是啊,種師道就缺少時間啊。
好在此時種師道身邊還有孫子,種彥崇本來是帶著數百鐵甲立在將臺下的。這些鐵甲都是來自渭州慶州延安府之地,是種家這一世代將門最后的本錢。任憑總管御前司的劉延慶如何垂涎欲滴,也調不動一個人前去。
種彥崇本是在臺下站著的,但看到祖父越來越佝僂的腰身,忙上臺去攙扶住了。種師道淚水都要流下來了,他大病未愈就被趙桓賦予如此重任——趙桓西去,帶走了御前司所有的兵將,留下這些人叫他守廣州,且不提廣州能否堅守住,只說趙桓的這份心,就叫他哇涼哇涼的。
對比劉延慶,趙家這心真是偏到咯吱窩了。
種師道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漢子,漢子面相不滿三十,卻是站在種彥崇左側,地位顯然甚高。這人就叫陳佑,楊惟忠之婿也。
后者歷經了淮南之敗后,是元氣大傷。早已經退出了一線,也就是陳佑手中兀自還握著一點兵馬,現在他即是廣南東路團練大使,他老丈人楊惟忠則成為了廣州兵馬鈐轄。雖然只是個空頭。
對比種師道的滿心愁苦,陳佑就灑脫多了。“老相公,如此兵將,短短幾日,如何操練得來?練之何用。”橫豎是一哄而散的模樣。
陳佑說話極為直白,便也是軍漢的脾氣。
種師道聞言,搖了搖頭道:“且先篩選一番,老弱者剔除出去,留下精壯操練。”雖說有消息傳來,北軍已打破了英州。但他們一日沒抵到城外,那就是一日。
種師道與其說是武將,骨子里更多是士大夫。文人那套忠臣不事二主,從一而終,盡忠盡責的理念,對他影響很大。
“唉…,祖父,恕孫兒直言,這些人許都是青壯。但時間真的不濟事。”種彥崇也說道。
只是種師道不停啊。他自然是懂得這些,卻是抱著與種彥崇、陳佑全然不同的心思,搖頭道:“便先如此去辦,能練上一分是一分,午后就先操練起來。”
陳佑搖搖頭也不答話,便是只能遵令去做。雖然他現在對趙宋已經沒了心思,可也是出身關系的陳佑對于種師道卻極是敬佩。
陳佑邁步往將臺之下走去,種師道卻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開口道:“且慢,老夫且有事要于你詳詢。”
陳佑停下腳步,轉回來幾步站定。
“你從惠州而來,可知道那徐徽言退到何處了,西線的戰事又當如何了?”種師道開口問道。便是他心中已然有了估算,可還希望能聽一聽陳佑的說法。
陳佑聞言,眉頭一皺,有些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便是支支吾吾答道:“老相公所問,小將本該知無不言的。奈何有些事兒,實在齷齪,說出來怕是污了老相公耳朵。”
種師道聽了這話,哪里還不知其中有蹊蹺,開口又問:“你直言就是,如今局勢艱難,老夫怎能對外一無所知。”他也就是在病床上歇息幾天。對比耿南仲的裝病,種師道是真的病了。
陳佑點了點頭,便直說道:“漳州一敗,李相公不知所蹤,閩軍折一支柱也。徐將軍本就氣悶非常,卻不想撤兵入了潮州,卻還要受當地州官的氣。”就是連口吃的,地方官都不愿供給。各處州縣更是城門緊閉,拒而不納。
種師道脫口問道:“這是為何?”可是這話語一出,心中已然明白過來,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還能為何?當地官員名是宋官,實則暗中已經或準備著投效北軍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