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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國家多艱

  李資謙臉色很不好看。在三大家中,仁州李氏的態度是最搖擺不定的,原因就在于王俁對他的態度總是時好時壞。

  誰叫仁州李氏有前科呢,且李資謙又是國丈,是王太子的外祖。在局勢平穩的時候,如此身份總是招惹忌諱的。當然還有仁州李氏的實力和其地理位置,這兒距離開京太近了。

  但王俁再是猜忌李資謙,那也不會是紅果果的排斥,而是一手大棒一手紅棗。打一棒子就給個棗吃,如是就也維系著時好時壞的關系。叫仁州李氏始終下不定決心。何況他們兀的也不愿意做出頭鳥,唯恐為王先驅,做了開路的替死鬼。

  現下王俁病重了,就對李資謙再度倚重了來,因為他是王太子的外祖父,有這層關系,很難說李資謙不會對王太子忠心耿耿。

  這就更叫李資謙左右搖擺不定。他清楚造反的后果,很難說就能笑到最后。須知道慶州金氏與羅州李氏也非易于之輩。而不造反,扶持著幼主登基,借著保王而擷取權利,強大自身,那就是一條更安全也更便易的道路。如果外頭沒有中原大齊這把懸在頭頂的利刃的話。

  三大家可是很早就與中原有著勾搭的,近幾年暗中做了不少腌臜勾當,挖了高麗王朝不少的墻角,齊軍對于高麗的真實態度他們是心知肚明,那始終是虎視眈眈,垂涎yù滴的。

  如此一來,他們仁州李氏“保王”又還能保到幾時呢?

  王俁這么一倒下,那地方上的世家大族,是紛紛蠢蠢yù動。王室的根基每rì每夜里都在一點點的瓦解中。誰叫他的外孫子今年才十二歲呢!這般艱難時局,沒人會信任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不過現在也就是想想,在王俁徹底眼下最后一口氣之前,中原是不會發動的。而他也同樣不會下定最后的決心。

  “太子殿下心中有數就是。”李資謙知道自己這個寶貝外孫從小就是個聰明的,何況十二歲了,也不是三五歲的小兒了。

  事實上作為一個在正史上十八歲就掀翻權臣外祖,且是在yù除李資謙未果,自身失勢被看押起來的情況下,成功策反李派大將拓俊京,這王楷的心智遠比尋常的十二歲少年成熟的多。

  王楷眼睛里隱隱浮現淚花,他知道自己父親是真的難以好轉了。但失去父親的悲哀與恐懼一時間卻并沒有壓倒他心中所有的思慮,只是有那一瞬間的悸動就理智重新回歸,因為這一點他早就想到,淚水在之前的rì子里已經流的足夠多了。

  “外祖,父王若是病逝,這高麗的江山,孫兒還能保住嗎?”

  王楷的話叫李資謙心中泛起了剎那的心酸,對于這個外孫,他也是真心疼愛過的啊。

  早前齊軍沒有打進來的時候,這個外孫在李資謙眼中那就是維系著家族希望的寶貝。24k純金的金孫。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我大高麗江山,千秋萬代,萬世不易。”李資謙忙說道。

  王楷笑了。看遍史書,這天下哪里有萬世不易的社稷?

  “外祖休要以為孫兒年幼,便這般說話。我高麗突遭橫禍,以至于王權衰弱,地方士族做大。時至今rì,內有地方世家大族為禍,外有中原上國虎視眈眈,實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孫兒非狂妄之人,知曉天下大局。那陸齊已然在攻伐南嶺,一旦得手,中原便就只剩下蜀地未平,其趙氏乎不是在螳臂擋車?此番中原平定,以陸洪武之勢,豈能不揮軍北上,屆時其與遼金之對決難說勝負,可于我高麗,卻定是泰山壓頂,勢若破竹也。”

  王楷現在最發愁的便是將來。他老爹已經是風中殘燭,保不準明天就到了大限,而后他是能登基tsxsw繼位,但想要保全王氏的江山社稷,卻是難上加難。更不要說是自己的一條小命了。

  以那時的人心混,保不準宮內生出異心的,一劑藥便神鬼不知的叫自己一命嗚呼了呢。

  就好比那崔思全,誰敢說他就真是誤診?

  所以,細思極恐。王楷現在就是驚憂兼具,每rì里惶恐不安。

  李資謙心中再度泛起酸楚。這才十二歲的小兒,竟是看的如此通透。高麗地方上的世家大族,都已經生出反義,王俁的這一倒下將高麗的最后一絲國運也帶去了。

  李資謙面色憔悴,這天下顛覆,最是倒霉的莫過于王室,自己這外孫今后的命運…,著實堪憂。可是他也斷不能拿整個仁州李氏去保全其姓名…

  這就是興衰啊。

  “大王有旨,拓將軍功勛卓著,麾下將士,忠勇衛國。是,特命奴婢前來告知,大王今備都城大閱,著將軍選部下雄健軍校兵丁萬人,御街宣武!

  屆時,上國與金國使臣亦會出席,望將軍萬分用心。”

  就在李資謙在慢聲細語的安慰王楷的時候,開京城外禮成江畔的拓俊京部接到了御旨。

  一輛掛著王命金牌的馬車在數十名宮廷護衛的簇擁下來到了軍中。卻是王宮內侍,帶來了這份讓拓俊京大感榮耀的旨意。

  ――御街宣武!

  這可是高麗一朝,對武人從未有過的褒獎與榮耀。雖然他更震驚的是‘金國使臣’。

  “請公公轉稟大王,俊京必不負王命!”有中原的使臣不意外,可還有金國的使臣,這一句話可就很有深意了。拓俊京是現下高麗朝的ZhōngYāng大將,對于朝政和高麗國內的局勢可不是半點都無所察覺。

  現如今的半島是山雨yù來風滿樓。

  這個時候病榻上都不能起身的王俁忽的要耀兵宣武,內中的深意很值得考量。

  拓俊京兩拳一抱,正色答道。

  傳命的車馬稍作停留就立刻打道回了王都,但是御街宣武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大營,還有那萬人的兵額限制。

  高麗ZhōngYāng軍中可不是只拓俊京一個山頭,很快崔宏正與李英高二將最先來到拓俊京處,接著就是洪敏勝和林開雞。禮成江大營是高麗朝的ZhōngYāng軍所在地,現今內中兵力足有兩萬余。兼之城內的禁軍和王宮戍衛軍萬多人,這就是高麗王朝現下所能直接掌控的全部兵力了。

  后者剃除,前者也有兩萬多人呢。兩個半中選一個的的機會,甚至這還可能是他們這一生中僅有的一次機會,整個大營都sāo動了。

  “我本部兵馬取四…三千人,崔將軍、林將軍所部取兩千人,余下二部各取千五百人。此分配如何?”拓俊京本來想說四千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原因就是李資謙于他的示意,低調一些,安靜一些。

  不管是地位還是戰功,一萬兵額拓俊京取五千人,任誰也挑不出理。他可是在邊疆殺出的‘當世名將’,實打實的功勛。而余下四名統兵軍將則水分大大的有。現在拓俊京主動讓出兩千人來,好了,中軍帳里即將進行的紛爭巡檢就平息了。

  崔宏正與林開基更是高興,另外二人的表情也高高興興的。

  而只留下一臉玩味表情的拓俊京,這事兒他越想越覺得值得深思,當下先著人傳信李資謙。

  五rì后,太陽初起,如洗的碧空幾乎見不到幾朵云彩,這絕對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王俁帶著一臉的慘白強正氣身來,“大王…”

  滿月臺內殿里,一名年過半百的內侍眼眶含淚的看著王俁服下了一顆朱紅色的藥丸。這都是虎狼藥啊。吃多了身子就被掏空了,何況王俁身子本來就破的如篩子一樣。

  藥丸不是丹藥,人王俁大腦清晰的很,對于長生不老藥歷來嗤之以鼻的。縱使他主動使人從中原請入了道教,但對于丹藥之態度卻是半點不變的。

  王俁服用的是一種王宮內秘傳的秘藥,并不能治病,只能管一時之需,后果卻是透支生命。這藥丸子是催命藥,但現在王俁卻是在主動吞服之。

  身邊的老奴眼淚直流,多少個夜晚,他在內殿里值夜的時候,就想過要真到了那一rì,他是直接撞墻呢,還是上吊呢,還是用別的什么法子來了斷了自己呢?

  反正,等待他的命運就是一個死!

  而吞服了一枚藥丸的王俁卻就仿佛打了一針雞血,臉色都燥紅起來,只是太紅了,太得有些不正常了。王俁拉開了自己的領口,他熱。但旁邊的老奴通過他敞開的領子口,看著那凸出的鎖骨,卻覺得王俁的命是不久了,而自己的小命也快完了。

  但接下整個閱兵禮中,王俁都表現自如,叫無數開京軍民官員歡呼不已。

  “呼!”走出滿月臺,拓俊京呼了一口氣,兩目中一片艱澀。

  他的官位從大將軍升做了上將軍,名義上統轄整個禮成江大營,了所將兵馬卻反自一萬降到了六千,王俁分出了他手下四千兵送到了崔宏正他們麾下,后者也都從將軍升上了大將軍,內里林開雞還會被遣往羅州。

  “朝廷真是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了!”

  王俁叫軍中再一次裁撤騎兵,這消減騎兵就是在放棄反擊啊,只取步甲守城。且王俁那面相,看起來是紅潤發亮,卻生生給拓俊京一種極不放心之感。那紅潤的不正常,不似大病初愈的模樣。

  唉,總的一句話――國家多艱!rì后多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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