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勢從來都是一整盤棋。在中原的棋局勝負愈發明顯的時候,那北地的三國,除了力有不及的西夏外,遼國與金國就紛紛感覺到了壓力。
別覺得契丹和女真就沒聰明人。
陸謙那種凡是對外無不硬剛硬懟的處事態度,橫豎就是兩國掌權者心中最大的不安。
不然也不會有年前金國使團四路出擊的態勢了。
只是叫女真人郁悶的是,那大慫就是慫,說出的話跟放屁一樣,那是半點都不頂用。蒲察烏烈更回到女真,中原傳來的消息就是大慫又被揍了。以至于他與趙宋達成的協議,一半做了廢。
說白了就是一個事,契丹與女真都擔憂陸謙先一步重整了中原,而后就反過來拿他們開刀。
契丹人已經體會了一把梁山軍的戰力,女真人也不愿意自己的南方出現一頭噬人猛虎。
所以,在國家利益面前,所謂的經濟利益就要全面讓步了。
梁山軍與契丹、女真的貿易做的很好,陸謙向契丹輸入兵甲武器和糧食,再加布匹、瓷器、茶葉、烈酒等,從契丹那里獲得牲畜,主要是牲畜,大批的牲畜。牛馬羊群,一群群的輸入進來。
向女真這邊提供的商品則要少不少,大宗的是布匹、器皿、茶葉和烈酒,后者在契丹和女真兩國都極有市場,利潤之高叫陸謙都震驚。
在寒天地凍的時候,一壇十斤重的烈酒換一匹馬,都不在話下。
也是通過兩國間的頻繁貿易,契丹也好,女真也好,對中原對陸齊的了解,就愈發多。
了解的愈多,認知的愈多,二者對陸齊的警惕性就越大。可是想要尋到對付梁山軍的招兒來,并不容易。因為南北的貿易間,契丹與女真對陸齊是需求更大更重。
這外貿戰是萬萬打不起來的。
遼國能做的便是驅趕能過的難民,無論他們是漢人,還是渤海人、契丹人,那都一律向南趕。而女真人的做法就是一邊積極拉攏遼國邊地軍將,另一邊使人聯系高麗。
但后者并沒起效用。反倒是前者,成功的叫他們策反了一撥人。
就是那宜民守將高連山與趙輝。
前者是渤海貴人,后者大多是姓高。趙輝卻是北地漢人出身。
此番那高連山與趙輝被女真人拉攏了去后,卻是改變了策略,不僅沒立刻帶著兵將百姓去投奔女真,反而豎起了大旗,正式的造起了契丹人的反來。
拉攏周遭漢人,收攏饑民,招攬難民流民,軍隊很快就膨脹到了上十萬。高趙二人對外號稱三十萬大軍。
宜民是一很重要的地點,這里是遼國對抗女真的前線,從宜民向東,首先要渡過敕牛河,再向東不足百里就是成州,成州東部的蒺藜山,就是怨軍成軍后與女真見陣的第一仗處。
當初怨軍軍兵因無御寒衣發生兵變,與主將耶律淳關系緊張,后者正要動兵處理了怨軍,再重整軍隊。偏恰在此時,金軍逼來,遼軍只能壓下矛盾,倉促迎戰。兩軍會戰中,怨軍首先戰敗,遼軍隨即大潰,金軍乘勝占領成、懿、濠、衛、顯、乾等州。
可以說是狠狠咬了遼軍一口。但也就是此戰之后,女真人消化不了,這才與契丹議和,好專心消化戰利品。
現在郭藥師所據的福州,就在成、懿、濠、衛、顯、乾等州的北面,福州屬于上京道。而成、懿、濠、衛、顯、乾等州屬于中京道和東京道。
說的再直白一些,那東京道就是后世的東北,上京道就是內蒙東端,比如說通遼;中京道則就是赤峰、承德一帶,南京的就是京津唐。
現在中京道的東北角被咬了一口,但上京道兀自是上京道。
對比高趙二人,女真人更希望勾搭的是郭藥師。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郭藥師早就上了梁山軍的船了。
那前去溝通福州的女真信使,當場就被郭藥師拿了下,送去臨潢府請賞去了。也叫契丹人對他更增添了三分信任。與郭藥師等人言,可謂是一舉兩得。
卻也叫女真人對之惡念大生。
那高連山與趙輝兩個,自從起兵之后,依靠著換了軍裝來充任二人手下兵將的近萬女真精兵,可以說是連連擊敗了耶律馬五、韓慶和等遼國大將。
那女真兵的表現叫遼國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只以為是女真人要再度發起攻勢的前遭。
當下一邊派人前往金國出使,一邊全力調集軍隊,力求干凈利索的結果了高趙二人。
那更名為耶律彥光的兀顏光與耶律余睹親自出馬,引來了一萬新軍助陣,再有奚王回離保的馬軍助陣,果是干凈利索的擊敗了高連山、趙輝。但也更進一步的察覺到了女真人的動作,且坐鎮衛州的完顏斜也真就有所異動,當下皆不敢引大軍出擊宜民。
唯恐女真人會趁虛而入,越過醫巫閭山,攻拔海北、宜州,打開錦州的北大門。
如是,耶律余睹返回錦州坐鎮,回離保也留在了宜州,只有耶律彥光、耶律彥壽父子和耶律馬五、韓慶和等將引兵向宜民追去。
那宜民是孤城一座,東部又有敕牛河相隔,太容易被包圍。高連山與趙輝在耶律彥光領兵追來之前,就先先一步向上京境內退去。
他們倒不是要去投奔女真,若是如此還不需要這般麻煩呢,他們要做的事情是去拿下福州。
后者乃是上京道東端僅剩的三座城池之一,在濠、衛、顯、乾等州為女真所有后,遼人上京道東部就只剩下了福州、原州和烏州三座城池。
其中烏州是臨水而建,那城外就是潢河,也就是后世的西遼河。而福州和原州這兩座相距不遠的城池,卻在烏州與濠、衛、顯、乾等州間。
這是兩座叫遼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式城市,尤其是在爆發了楊羅之亂后,遼人以郭藥師為福州刺史,這本身就已經表明了態度。
現在女真人叫高趙二人舉著大旗來打郭藥師,實則就是要給郭藥師一個好看。若是能拿下兩州了,想來遼軍也是不敢大舉進犯的。
在遼金關系緊張的此刻,在遼金的邊界線上,稍微大點的動靜,那就能給金人把柄啊。
女真人已對高連山和趙輝說了,若能拿下福州、原州,遼人亦不敢來犯,便以兩州刺史向許。
高趙二人已經投靠了女真,自然是女真人叫干什么,那就做什么了。
如此,高趙二人引兵直逼福州,那消息傳來,郭藥師尚沒懼怕,原州先就為之震動,原州刺史蕭德光是夙夜哀嘆,州中文武官員也束手無策。
不,倒也不是真的就半點法子都沒。可蕭德光素來瞧郭藥師不起,后者接任福州刺史后,帶了一份重禮前來拜訪蕭德光,而蕭德光卻表現的傲慢至極,以至于郭藥師不至正午就先起身告辭。從此兩邊交惡也。
至此出身大族的蕭德光,人就是瞧不起郭藥師,咒之喪家之犬。
現在即使大難臨頭,已然迫在眉睫,蕭德光再想去交好郭藥師,這是當人姓郭的是傻子么?
故而,蕭德光想到了三十六計的最后一計——走為上。
蕭德光跑了。
留下原州的一干文武官吏戰戰兢兢,面對著日復一日臨近的高趙叛軍,人都要尿了。
而同樣在福州城內,郭藥師一伙面對著高趙叛軍,也在談論著他們日后的出路。
石秀一身軍將打扮,坐在一干人中間,儼然就是其中的一員了。
他的武藝遠勝過楊林,為人心細膽大,又講義氣,在怨軍中交情廣泛。之所以如此裝扮,乃是為了不惹人眼。他就不信這福州城內就沒有契丹人的眼線。
故而,他便叫郭藥師在軍中徑直為他安排了一個身份,現在跟原先在錦西時候,真不一樣了。
“高趙叛軍不日即將逼來,其人到不足為懼,怕的是內中的女真精銳。”郭藥師在上首說著,石秀眼睛里精光直冒,女真人的真實戰力,他也很感興趣的。
“是以,我軍在城外只做短兵相接,稍后無論勝敗,皆堅守不出。”
郭藥師如此講,沒有問題,眾人全都接受。現在對他們來說,唯一的難題是原州。這福州由他們駐守,別說高趙叛軍是大敗之后的竄逃,他們就是全勝時候來,也不見得能將福州奈何。
可是原州要是失守…
“以我之見,這原州若是被叛軍奪取,契丹人也必不敢輕易興兵。”原因眾所周知,石秀接著向下說,“那奪回城池之責多是要落在諸位肩上,恐怕那契丹人兀自會用原州刺史之缺來做誘餌,這般且能順便挑起怨軍內部紛爭。”
拼命三郎相信,那契丹人不是傻子,必然知道張令徽、劉舜仁他們已然被郭藥師聚攏。這怨軍的力量一分為四并不出眾,但要是四部合一,可就有礙的人眼了。
這般話說出來,郭藥師等人臉色陡然嚴肅起來。人心叵測,無窮,不能不防啊。
畢竟這怨軍四部,雖然合并為一,他們四人卻各有一支絕對心腹班底的。
那郭藥師能與梁山軍搭頭,他們又憑甚不能?
“諸位可不要上當啊。怨軍所處之地,距離女真僅咫尺之遙。不齊心合力,怎能自保?”
郭藥師眼睛閃過一抹光,這南軍還是支持自己的是吧?不然這位石三郎怎會將話語說的如此的露骨?那心思翻轉間就覺得,不就有與叛軍的短兵相接,自己一定要打贏。